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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种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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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二小姐,请坐吧。”隆禧低头浅笑,将身边的凳子推到她跟前。
含阡秋波缭转,见我只是埋头喝茶不说话,委屈地望向隆禧:“王爷见谅,含阡还有事要赶着回去,就不打扰了。”
“咳咳!”我斜睇兰珠一眼,正想怒她下手掐我也太重了的时候。含阡突然莫名其妙地扑倒在地,浑身颤抖:“姐姐!是含阡错了,含阡不该出来乱跑惹姐姐生气的。我这就去给姐姐买糖藕,买完了马上回家,再也不在路上耽搁了!”
含阡说完,低眉垂泪,又转向隆禧:“今日谢谢王爷的美意,是含阡没有这个福气跟姐姐修好,含阡告退了。”
隆禧的目光在我脸上稍作停留,怜悯地看向她。
“咳咳!”我捂着绢子见他头也不回地追下楼梯,咳得更加厉害。兰珠顺着我的后背,帮我理气。沉默了半晌,她才幽幽地开口说道:“含陌,你不要怪我多心。”
我冷笑一声,端起茶,清亮的汤水在白瓷杯里隐隐荡出一圈圈的麟纹,我皱了皱眉,又将茶杯搁下: “糖藕?我何时吃过这些东西?真是笑死人了。就算我要吃也会差疏影去买,我难道不怕她再次下毒害我么?”
我捂住干涩的喉咙,继续说道,“现在我明白她为何要害我了。她最在乎的就是庶女的身份……难怪我说这段时间除了你和容若哥哥来探我就没别人了,”我拧眉道,“想必是那人来探过,探着探着,两个人就探到一块儿去了。”
“陌儿……”兰珠握住我手,轻抚我的手背。
“没事儿。”我斩钉截铁道,“反正后年咱们就进宫选秀了,说不准就做了娘娘,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会为了做不了一个区区的福晋伤心吗?”
“陌儿,说不定他们之间也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兰珠扯了扯我的手,拉我坐下,“你冷静点儿想想:如果隆禧也喜欢含阡,他怎么还会让我约你出来呢?”
“如果他不喜欢含阡,那他为何撇下我去追她?”
兰珠哑口。我调过头不去注意她微讶的表情,只留目光凝结在渐渐沉定下来的青色茶面的光点上。
茶凉了,连水都显得清冷。
人走了,精致的茶间也衬得空旷。
我好不容易劝了兰珠不用送我回家。她忧虑我心有不悦,又不小心让人钻了空子。
都钻成这样了,还怕钻大些么?
我自嘲。注视一路兵马辚辚,从紫禁城的方向驶出来。
军马嘶鸣,还有士兵们齐步跑的整齐脚步。
我回想起儿时站在路边带着一种观热闹的心态瞧那些出城打仗的士卒。国家大事、社稷江山,正如那伴马蹄飞溅,流淌在阳光里的黄土灰尘,亦只是军人身上的故土。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①
总是于己无干的。
可自从去年底发了“朱三太子案”,隆禧因为诛杀叛党有功晋封为纯亲王之时,我便隐隐发觉这些曾几何时离我遥远的战争原来可以这么近、可以令我这样在乎。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②
我开始悄悄关注国家社稷,关注吴三桂跟“先皇三太子”之间的关系,关注台湾省郑经是不是真的愿意响应朝廷号召起兵讨贼,关注王辅臣的叛变、尚之信的叛变,关注朝廷何时增兵、增兵于何处……
隆禧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
或许,永远不会知道,那场雪覆盖了我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而他的双手,温暖了一颗春心。
①出自高适《燕歌行》,全诗为: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边庭飘飖那可度,绝育苍茫无所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②出自陈陶《陇西行》,全诗为: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