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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话 恶毒怂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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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庭院中,血腥之势越演越烈。
现在局面已经与先前截然不同,六大派围攻云霄阁的场景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藕荷衣的女子如屠杀机器一般,疯狂地追赶周围的每一个人。
六大派死伤过半,已死之人的尸身在地上横七竖八摊满了,而残存的人,狼狈地四处闪躲。无人敢同盛怒中爆发出来的血妖正面交锋,先前他们尝试着用人海战术同血妖搏斗过几次,但很不幸,围攻而上的人,都死了,有人死相诡异,有人身首异处。待那些人死了之后,其余的人才发现,这个七八百年功力的,身患可怕血咒的血妖,即便所有人拼劲全力,也没有赢的胜算。
血妖其实也受了伤,毕竟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几十上百个武器齐齐招呼,全部避过去难如登天。虽然伤口都不是致命伤,但零零碎碎也留下了好几处。其中一人崆峒派的弟子混乱中刺中了她的手臂,血珠子溢出来,染红了藕荷的衣衫,血妖哼都没哼一声,只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表情平淡,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崆峒派弟子边急退边道:“师父,先前独孤掌门刺中她臂膀,她还闷哼了一声,为何此番弟子划破她后背,她却丝毫反应都没有?”
一侧崆峒派尊者愣了愣,他瞅瞅夜空,惊慌道:“坏了,子时已到,她已丧失所有的理智,现在只喜血腥与杀戮……而且在血咒的影响下,她哪怕头破血流伤痕累累,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千绝门弟子露出畏惧的表情。拥有如此恐怖的邪功却没有理智,更没有丝毫痛觉,满心只晓得杀戮,那该是如何可怕?
人群中有人颤抖着问:“那我们该如何?”
“唯今之计……”素来高傲的崆峒派尊者声音顿了一顿,望向那杀人如麻的血妖,那望尘莫及的速度与力量,让他不得不缩了缩头颅,向现实低头:“走乃上策。”
“走?”他的声音如此之小,却被十来丈外的血妖清晰听见,那血眸的女子转过身,手中刀的尖端正插在一个坤岭派子弟的胸口,神情漠然,眼底却隐隐燃着一簇火焰:“一个,都别想。”
话落的瞬间,身影似天边的血色虹光,霍然一闪已经到了崆峒派尊者面前,未待诸人拔剑抵挡,“啊”一声惨叫,崆峒派尊者已经矮下身去,腹中贯穿着一把青锋弯刀。
鲜血喷溅,崆峒派尊者死死瞪着眼,怎么也没算到,自己被称作了一辈子的一流高手,如今却被一招毙命,且挡无可挡。血从崆峒派尊者腹中涌出,沿着刀锋滴滴答答落下,血妖注视着地上的血迹,赤红的瞳孔灼灼发亮,“瞧,鲜红的血……”她自言自语着,淡漠的脸泛起微微的笑意,仿佛有些兴奋。旋即,她像抛麻袋一般抛开了崆峒派尊者。
在弃掉那具尸体后,她停下飓风一般的速度,既没杀人,也没出声,她静立在那,似在思索什么,安静地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蕴着看不见的骇人暗潮。
然后,她丢掉了手中握着的武器。
再然后,她摊开没有利刃空空如也的双手,轻轻淡淡吐出一句话。
——“以手为刃,或许更快。”
话未落,身已起。宽广的庭院里,迅风般刮过的是她的身形,杀机如点了火的荒原一般疯狂蔓延。这一次的架势,远比方才速度更快,力量更猛,防不胜防,躲无可躲。
此时的她舍弃了笨重的兵器,只用纤细的十指,但可怖程度却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招招皆奔对方咽喉之处,身姿辗转游弋间,随风飘扬的裙裾像是索命修罗胜利的血色旗帜,尖锐的指尖在极速的划动下,刺穿人咽喉的致命之处,发出“嗤”的皮肉轻响,惨叫声满庭院凄厉连绵。
“哈,”在所有人的胆战心惊中,血妖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笑声飘荡在飞溅的红色液体中,嘴角噙着兴奋的笑:“看,这血的颜色多好看,像不像六月的石榴花?”
她笑着,意犹未尽地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毫不留情的划破对方喉咙,爆出热腾腾的鲜血,每杀一个人,每见到鲜红的血液,她的双目便会激动地发亮,露出嗜血的光芒,像是迷恋上某个有趣的游戏,又像是孩童看到了期待已经的玩具宝贝,随后,更疯狂的屠杀,制造更多的鲜血。在杀了某个蓬莱派的头子之后,她居然弯下身用指尖蘸了身下人咽喉上的血,眯起眼睛笑道:“呀,这血还是温热的。”随后她放在舌边轻轻一舔,露出满足而享受的表情:“这味道我喜欢,要更多的血才好呢!”
她笑的那样放肆而漫不经心,说起血便兴趣盎然,而以指为刃的屠杀,没有一刻停下。
极端的恐惧下,有人不敌而死于非命,有人丢盔弃甲想折回逃跑,有人嚎哭着跪下求她饶恕,她却似乎看不见也听不见,红色的双眸虽在一瞬间有迷茫,但更多的却是嗜血的渴望,纵然那些人苦苦哀求,她依旧用锋利的指甲,毫不留情地烙下妖魔的印记。
昏暗的夜里,活生生的人一个个躺下去,再也起不来,许是这杀戮太快,太过密集,太过惨烈,风吹过,空中居然扬起阵阵血雾,血眸的女子笼在朦胧的雾中,藕荷色的衣裳染满了旁人的血,圆盘一般的满月挂在她的头顶。红色的血雾,硕大的月,映着她的脸,如那天际月般惨白,那双眸与薄唇,又如血般诡谲鲜艳,那眼光掠过流淌的鲜血之时,散发出妖异而狂热的光,长长的发丝随着动作飞扬开来,在墙壁上投下妖孽张狂肆虐的影子,像是妖魔来临前的屠世之舞。
剩余的武林人士心中涌起铺天盖地的绝望。这血妖……
——月圆之夜,心智全失,嗜血成性,浴血成魔。
血色涌爆,杀气肆虐,圆月之夜的玄英山,彻底沦为了魔的修罗场。
没有人,能在魔的手中,逃出生天。
夜,终归寂静,赶尽杀绝的血腥过后,空旷的庭院内,遍地的尸骸间,仅剩三个活口。
这三个,一个是掌控生死的屠杀者血妖,一个是坤岭掌门锦若薇,一个坤岭堂主孟潭。
锦若薇一边咒骂不休,一边狼狈的后退,孟潭为了护她,早已伤痕累累,血妖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表情像逗着耗子的猫,每一次出手都不致死,图的就是慢慢折磨的过程,及看见血一点点溢出的乐趣,直待将两人逼入死角后,血妖的脸色渐渐冷冽:“现在,来算清我们的帐。”
外头腥风血雨,而封闭的密室内,江湖间两大绝顶高手——云过尽与巫残欢,正在做人生中最后的对峙。
空气凝重得恰似一根紧绷着的弦,密室中僵持的人,将对方虎视眈眈的盯着,如两头被逼上穷途末路的兽,留着最后一口气苦苦支撑,咬牙切齿的想置对方于死地。
两人一番拼死拼活的打斗,皆将精力耗尽,眼下云过尽早已内力全失,全靠着惊人的毅力才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去,而巫残影,亦是身负重伤,行动困难——二人的境况不相上下。
蓦地,黑暗中一个白影缓缓走入,脚步轻得如一团云,也不晓得这人是用什么法子回到密室的,但巫残影与云过尽都已来不及去思索,他们更期盼来人是自己的后援,毕竟在双方灯油将近的时刻,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人,都可能成为扭转局势的关键所在。
两人只看了一眼,期待的眼神便黯淡下去。
“如今这场面,是鹤蚌相争,让我得利么?”云舒走到二人中间,神态从容。
云过尽沉默不答,巫残欢警惕地瞧着云舒:“你想作甚?”
“你说呢?”云舒反问。
“你想趁机杀了我们两?”巫残欢道,随后阴恻恻一笑:“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便保不住你心爱的妹妹。”顿了顿,她突然尖叫道:“云舒,你帮我杀了他!杀了云过尽!我告诉你龙丹的下落!”
密室中两个男人均一怔。
“哈哈,云过尽,即便不能亲手杀了你,但能亲眼看见你死在我前头也是好的。”巫残欢痛快地笑,旋即扭头看向云舒:“云舒,你不是想解开你妹妹的血咒吗?我晓得你还差最后一味龙丹,你替我杀了云过尽,我就把龙丹的下落告诉你!”
云舒眯起眼,似在审度她的话。
沉默良久的云过尽开口了:“巫残欢,像你这样的人,还会讲究信义吗?”
“总比你这样玩弄别人情感,杀亲弑友的人好!”巫残欢怒瞪他一眼,转向云舒,比了个起誓的姿势,信誓旦旦地道:“云舒,我以鬼域宫的名义起誓,以我百灵族的名义起誓,只要你杀了云过尽,我就将龙丹下落告诉你,绝无半句虚假,若我骗你,就叫我们全族覆灭,不得善终。”
这誓发得极重,可见巫残欢的决心。可云舒表情一如既往,并无动摇。
巫残欢继续劝道:“云舒,你虽然同我有仇,可你跟他的仇恨不是更深吗?他杀害你父母外公,害你沦为孤儿一生孤苦伶仃,此仇不报,还待何时?”
云舒声音漠然:“那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
云过尽却是满脸愧疚,道:“莲初,你要拿走我这条命,我无话可说,但你却万万不能放过巫残欢。”
云舒瞧都没瞧他,只淡淡出声道:“云过尽,我答应过莲生,你我的恩怨日后再算。”言下之意是今日不会同他动手。
云过尽的脸色复杂,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云舒的眼光落在巫残欢脸上,锐利似刀锋:“巫残欢,龙丹。”
“怎么,想对本座用强?”巫残欢倨傲一笑,强稳住心神,端出了架子:“云舒,你跟了本座这么多年,本座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本座向来吃软不吃硬,除非我心甘情愿讲出来,否则,本座宁愿咬舌自尽也要带着这个秘密进黄泉!”
“可笑,你们这帮蠢货还以为龙丹在极寒之地的八方寨,”她又讥诮一笑:“怎么会在那里呢?龙丹性热,遇到寒性之地脾性相克,药效只会白白挥发,哪个蠢人会把它藏在八方寨!”
“你知道为什么龙丹会在江湖上消失吗?”她得意地笑:“因为在七十年前,它落到了我们巫家的手上,而我祖父为了防止你们贪婪的中原人觊觎,又将它藏到了一个绝密的地方,如今我父亲跟兄长都已死,这天底下知晓龙丹下落的人便只剩我一个了。”
她放声大笑:“云舒,如果你不想要龙丹,大可以杀了我,哈哈,横竖有你妹妹做陪葬,我死也不亏。”
云舒的唇紧抿。
“怎么,是在考虑答应我的条件,杀了云过尽吗?只要你杀了他,龙丹的下落,我一定尽数相告。”
云舒仍旧一言不发。
“云舒,你不想要龙丹了吗?你不想救那丫头了吗!”巫残影见说了半晌,云舒依旧不为所动,强装镇定的心不由有些忐忑,她指指密室里唯一的一个狭小窗户,道:“云舒,你别后悔!你看看窗外!”
透过这个窗户,恰巧可以看见外面的庭院,虽然隔得有些远,却仍能窥见庭院的一角,那里鲜血遍地,死尸处处,尸身的正中,藕荷衣的女子,浑身沾满了血,坐在尸堆正中,双目茫然到没有焦点,却又透着嗜血的亢奋。
“你看看,你的宝贝妹妹已经血咒爆发,不可控制了。”
云舒眼神一紧,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改变。方才巫残欢一直将窗户的位置遮住,而这密室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他居然没有发现不远的庭院,已经历了一番血洗的变化。而云翎的状况,是他从未预料过的严重。
巫残欢道:“她这种情况,换了常人早已当场发作身亡,而她之所以无恙,无非是靠着我哥的高深功力护住了心脉,暂时无碍而已。但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若再不找回药材将解药配齐,即便我哥的功力再怎样护着她,她也撑不过十天半个月!”
云舒面色凝重,巫残欢说到了他的软肋上。
“你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血咒的霸道性你再知晓不过。”巫残欢揣摩着他的神色,道:“她这样爱你,她把你看得比她的命还重,你忍心眼睁睁见她去死吗?你忍心看她饱受血咒的折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吗?”
“你知道血咒的死法!云舒!你知道血咒将死之时发作的痛苦,没有人能承受得了,痛苦到痉挛,痛苦到将唇舌咬烂,将浑身皮肤生生撕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腑脏碎裂,爆血而亡!到死了还死无全尸!然后……”
巫残欢的声音高亢到尖利,像是一根尖锐的针,直扎进人的心底。
“够了!”云舒霍然闪到巫残影面前,扼住了她的咽喉,脆弱的咽喉在他紧扣的指节下格格作响,“巫残欢,倘若你骗我,我会让你死的比血咒还惨。”
巫残欢被掐得脸色发青,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咽喉的力道撤去,云舒已经站在了云过尽的面前。
“我必须拿到龙丹。”云舒拔出了腰间的短匕,雪亮的刀光映在云霄阁主的眸中:“我不能让莲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