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寞寞 雪千寻》墨夜言

36、第三十二章：渊上渊下冷香袭

　　楔子：
　　你不懂，你是我所有的眷恋。
　　尘世茫茫，红尘漫漫，为了你，我愿意放弃一切，
　　与你，共抵霜寒，辗转季节的冷暖；
　　与你，抚琴煮茶，共享果品的清甜；
　　与你，携手临渊，只待春暖的花开。

　　相遇成欢，却不想浮生梦断，
　　你可愿为我停留，共赏春花秋月，品细水长流，
　　抖落尘埃如梦，与你朝夕厮守，共织一帘幽梦，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我愿为你倾一世温柔，暖一场相逢。

　　辰光暗换，看见你遗落在林间的牵念，
　　唇边微笑，好像永世未曾枯萎的画像，
　　铅华阑珊，我用一世灯火照亮来时路，
　　油尽灯枯，只怕不能再见你最后一眼，
　　泪如雨下，我只愿为你醉卧红尘，横刀立马。
　　正文：
　　为了加快速度，寞阡自进入林中，就发动了全身的内力，这样不仅可以使他的速度加快，更可以听到较远地方的声音。颜姨刚一回头，只来得及看到寞阡几个起纵就已经消失在林间的身影，颜姨不仅暗自摇头，毕竟还是个大孩子啊，为了别人，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颜姨最清楚不过，寞阡因为幼时的重创，体质已经不适合练武，内力更是不容易聚集起来，输入十分的内力估计最后留在体内的也就只有两三分。现在寞阡身上的内力能够如此充实，还是当初王爷找遍了天下的能人异士，散了万金才得来，这十几年更是不惜费尽人力不断去往天山，去往苗疆，挖尽了各种的奇草神花制作成各式药丸汤剂让寞阡复下。这其中的各种艰辛，王爷不让颜姨告诉寞阡，就是怕寞阡知道之后，怕承下自己这份情而不愿接受。寞阡用内力给那个女孩治病的事儿，颜姨也知道，其实就是寞阡自己，即使所有人都不告诉他，他也早就已经觉察到自身内力的特殊，总是很容易输出但是很难聚集，每次给别人输完内力，寞阡都会虚弱好几天，但是寞阡都会装做不知道的样子，下一次依然如故。
　　颜姨虽然很是担心，怕寞阡的内力一开始就那么大量消耗，可能会支持不住，但是望着寞阡身影消失的方向，颜姨还是毅然的转身快步向另一个方向找去。既然不能阻止他，那就希望自己这边可以早一步找到她们，这样寞阡也就可以早点结束这大量的内力消耗。
　　感官被大大的打开，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野兽跑在林间的声音，冷风呼啸的声音，飞禽拍打翅膀的声音……寞阡努力的在已经完全充斥耳中的所有声音里仔细的分辨，越往深处走，这种声音就更嘈杂，竟然还夹杂着声声回音。为了加快速度，寞阡的身影在林间飞纵，用上了丰厚内力的轻功，使得寞阡很快就到了密林的中间。密集的古树已经不知在林间生长了几百年，枝枝桠桠离地都至少有好几米的距离，寞阡毅然站立在古树高高的枝杈上，发丝和衣摆被风不断吹拂，飘飘如仙。从上往下看去，更容易看到蛛丝马迹，不远处有一片林间的道路好象是因为外力的冲撞，很多植物都已经被扯端。寞阡向着那个方向飞纵而去，很快一片打斗声隐隐约约的传到了耳中……
　　已经浑身浴血的少年已经没了力气，当初三个方向，自己选择的这一个好象格外的倒霉，没有跑出多远，就发现就已经没有了现成的道路，重重的灌木，丛丛的植物挡在了眼前，周围也已经没有了去路，少年拼尽全力，用双手撕扯着眼前的绿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载在这郁郁葱葱中。现为自己开路的法子根本行不通，很快身后追赶自己的狼群就已经来到了跟前，少年现在除了跟它们搏斗，能熬一会儿是一会儿，能撑一刻是一刻，否则下一秒的结果就是自己已然被咬穿喉咙。想起之前自己还葬了张靖雅，还哀叹着她的不幸，没想到转眼之间，自己如果死了，连个埋葬自己的人都没有。
　　饿红了眼的狼，被打死一只，很快就有两只扑上，打死两只，好几只会一起扑上，少年已经来不及还手，没有武器，又奔跑了许久，赤手空拳跟本只能徒劳的为自己多争取一点点生存的时间，但是也就只是那么一点点。少年的身影已经快被淹没，几只狼共同扑上的冲击力使得少年拼尽全力也无法爬起，身上已经被咬的鲜血淋淋，少年只能胡乱的挥手……意识已经开始扩散，一股冷香幽幽而至，少年恍惚之间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空飘来，身上的压力立刻消失，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爬在自己身上的狼就被来人一掌拍出。本来撕咬的正欢的狼几乎还来不及嗥叫，就已经口吐鲜血落地，扑腾了几下就不动了，其他的狼也推后了几步，不敢靠近，只是用更加凶狠的目光瞪视着突然出现的人。
　　寞阡来到少年的身边，俯下身去，这个少年应该已经救不活了，但是看着少年望向自己的眼神，寞阡还是有些不忍，拉起了他的手腕，缓缓渡入了一丝内力，又拿出了随身带着的药丸递到了他的嘴边。寞阡对这个少年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但是看到他的一瞬间，寞阡还是有些欣慰的，总归是找到了一个，还是活着的，自视清冷的寞阡终究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就这么死在自己的眼前。寞阡虽然忧心如焚，但还是等少年吃下药丸，终于缓了一口气后，才问了关于夭夭的去向。看着眼前犹如神诋飘然而至又救了自己的白衣人，小小的少年慌忙向他指明了方向，寞阡带着他飞身落到一处很高的树上，把他平放到较宽阔的枝桠，然后才立刻转身向着那个方向飞纵而去。小小的少年看着恩人远去的方向，把他的面容牢牢的记在心间。
　　知道了夭夭所在的方向，寞阡更加快了速度，刚才看到那个少年一身的鲜血，寞阡很怕回头找到夭夭，她也会是这个模样。印象中那个总是笑得傻傻的孩子，那个总是馋嘴的孩子，那个总是喜欢赖着自己的孩子，寞阡实在想象不出，如果此时的夭夭已经跟那个少年一样浑身鲜血，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放火烧林还是把整个林间的野兽屠杀待尽。
　　风中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唤，“念儿！”，寞阡还没来得及反应，又一声惨呼直接撞进心中，“啊!…….” 寞阡的心直接被狠狠的揪紧又被重重的抛下，念儿这个名字他很熟悉，曾经无数次从她的话语中听到，那个呼喊的声音寞阡更是熟悉，虽然从来没有听过她那么痛彻心扉的呼唤，但寞阡知道，那就是夭夭，而且是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夭夭。寞阡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到脚步之上，他只想快点到她的身边，不知道此时的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念儿出事了吗？那她呢？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即使是自言自语的喃喃，寞阡也模模糊糊的可以听见。此时的夭夭竟然好象在笑，但是每一声笑，却比哭叫寞阡听得心里更加难受。她好象在跟念儿说话，但是又在自问自答，从头到尾，寞阡只听到夭夭一个人的声音，那个叫念儿的女孩一直没有听见她出声。夭夭现在不知站在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带着回声，但是这只字片语听得更让寞阡心惊。
　　小女孩的声音此时有着一点疯狂，中间还夹杂着笑声，“随你跳下去……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会不会也跟着往下跳？哈哈哈……怎么就能那么决绝……哈哈哈，你等我！”前面的话语寞阡还不是很明白，但是这最后一句他是听懂了，他猛然提气，直接一个起落直接跳进前方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来得及看到那个已经被狼群包围的小小身影，正在背对着自己往身后倒退几步，然后头也不回就冲向前方的黑暗……
　　寞阡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内力一下子散了出去一时也凝结不起来，好在寞阡手脚上的功夫虽然比不上漠远，但是比起夭夭她们那可不是一个级别。寞阡拼尽全力的冲了过去，只来得及堪堪抓住小孩的一只手。往下跳的力量太大，寞阡也被带倒，直接趴在了深渊的旁边。此刻的寞阡只能一只手紧紧抓着渊边，一只手紧紧抓着眼前的小孩，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凝结起身上的内力。小孩的双眼紧闭，应该是跳下去的一瞬就已经晕了过去。深渊之下的风很大，夭夭的身影已经被吹的有些摇摇晃晃。寞阡指上的关节已经泛白，冷汗已经开始一滴滴凝结在额头上。四筋八脉的无力感此时是那么的明显，这是寞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刚才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此时脑子有点恢复了清明，寞阡已经有点明白了此时自己的状态，不仅是岔气那么简单，而是内力宣泄，走错了筋脉，想要重新把内力凝结，需要一些时间。
　　就在夭夭刚才往下跳的同时，所有包围着她的狼都已经疯狂，纷纷冲上去想要咬出她，但是突然冲出来的一个白色身影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到了它们的前面，此刻它们都已经看不到已经几乎全身没入深渊的孩子，它们看到的是此刻站在面前的少年，这个少年一动都不敢动，正是下口的好时间。
　　遍布周身的剧痛传来，寞阡此时终于了解到当时娘亲护着自己而被狼群吃掉的巨大痛苦。凌迟也只不过是一刀一刀，此时的感觉则是自己正在被一口一口的被尖利的牙齿分解。当时的自己还太小，记忆里只有娘亲一直看着自己的微笑面容，还有就是身边不断呼啸的风雪。当时的自己一直在等着爹爹回来，等着他来救娘，救自己，可是一直等到娘亲就这么在眼前一点一点不见了，爹爹也没有回来。寞阡更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小手，原来想要拼死守护一个人的感觉是这个样子，有痛有苦也会有甜。淡淡的血腥气已经飘了出来，伴随着寞阡身上的冷香，在由深渊底部呼啸而来的狂风中，飘出了很远。
　　本以为这次的美食一定不会跑掉，但是狼群很快的发现，这个人身上有种淡淡的气味，尤其咬上去的时候，这种气味在血液之间更加的明显。慢慢的，所有的狼都有一点站不住脚步，甚至还有一点天旋地转，所有的狼都放弃了啃咬，慢慢的趴到了一边。虽然眼看着鲜美的食物就在眼前，但是此时实在提不起力气，它们只想着稍微休整一下然后再冲上去。
　　鲜血已经一滴一滴的顺着寞阡的手流到了夭夭的手上，然后滴落在夭夭的额头上。本以为自己一定死了的夭夭，此时不仅感到了风吹到身上的冷意，水一样的东西打在自己头上的感觉，而且最重要的，夭夭竟然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冷香。原来阴曹地府也有冷暖，也会下雨，竟然也会有自己熟悉的香味。夭夭的脑子有些混沌，迷迷糊糊得睁开眼镜，映入眼帘的却是寞阡清澈的目光。夭夭更加迷糊，寞阡怎么可能是寞阡。难道寞阡也……呸呸呸！夭夭赶紧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念儿已经出事了，她绝对不允许寞阡出事，一定是自己太想见到他了，一定是这样，这是幻觉，恩，一定是幻觉……夭夭又使劲闭上了眼睛，然后猛然睁开，没想到，眼前的寞阡竟然还在，只是嘴角的笑意此时更加明显。寞阡，寞阡，真的是你，原来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啊……坚强了好久，坚持了好久，伪装起来的勇敢在这一刻正式的土崩瓦解，夭夭看着寞阡，本以为流干的眼泪，此时却不自觉的更加汹涌的涌了上来，本来两只圆溜溜格外有神的跟猫瞳似的大眼睛已经迷蒙，水汽氤氲。本来想好的很多很多话，此时却不知说什么好，夭夭看着此时带给他无尽安全感的清亮双哞，一直在心里喊了许久的呼唤终于轻轻唤出口，带着一点撒娇的鼻音，带着哽咽的感动，更带着一丝可怜的委屈，“寞阡，我好想你……”
　　寞阡一直看着眼前的孩子，看着她所有的反应，心里已经软的一塌糊涂。刚睁开眼神时候的一片懵懂，看到自己时不确定的猛然闭眼又是睁眼，一直到现在的呼唤，寞阡能够感知到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所有的心里反应。这个有点傻傻的，却有着最真表情的孩子，肯定是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报道，结果没想到睁眼却看到了自己，那份惊讶和心疼的表情，寞阡猜到，夭夭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也已经遭遇了不测。寞阡的笑意涌上嘴角，真是一个傻孩子，难道你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那现在的我岂不是也成了鬼怪不成？想说一句让夭夭安心的话语，可是已经没有了力气，他只能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幅度，以无声的语言，使夭夭确信，我就在你的身边。周身的痛感不断的袭来，寞阡还要勉力凝结着力气，预备应付狼群下一拨的进攻，寞阡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要救夭夭，首先就不能叫自己先这么死去。此时以夭夭的角度，还看不到自己此时的处境，看不到自己身边的狼群，否则以夭夭的脾气，她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静。寞阡默默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无力，现在的自己虽说没有夭夭之前想的已经遭遇不测，但也不能说是安全。周身的内力别说重新聚集，不断流出的血液好像正在把自己仅存的意识也要带离。夭夭刚才的呼唤，准确无误的撞到了寞阡的心里，“寞阡，我好想你……”，明明分开并没有多少日子，但是感觉已经好橡很久没有见到彼此。寞阡使劲提起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充满希冀的孩子，轻轻的回答，“我也是！”。
　　冷风依然呼啸，莹绿色的点点光芒依然围绕，两个人的眼里此时只有彼此。刚刚看到小孩冲向深渊边的身影，寞阡从来没有过的恐慌好象一下子全部被惊醒。这么多年来，他知道这个孩子对自己的依赖，他会把自己当她的哥哥般天天缠着，会在自己面前赖皮，更会在自己面前无所顾及的撒娇，吃东西吃的毫无形象，这个孩子这是把她自己想要得到的全部感情一股脑的都转嫁到了寞阡的身上。其实这么多年，寞阡又何尝不是，自己只是习惯了寂寞，现在真的遇到这么一个人，原因全心全意信自己，依赖自己，愿意为自己付出所有最亲近的感情，寞阡实在无法拒绝，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即将在黑暗中消失的一瞬间，寞阡根本就无法想象自己以后的日子，没人在自己看书的捣乱。没人把自己的点心洗劫一空，没人因为茶水烫，会扬起一张无辜的小脸让自己吹吹，没人会对自己的画作发表看法，没人会在自己教导琴艺的时候走神…….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有了这个小小身影的陪伴，也让自己单调枯涩以为再也不会掀起任何涟漪的生命，有了太多欢乐和新奇。他在她的面前会笑的无比宠溺，他也会不惜把自己最温情的一面展现。他现在已经搞不清楚哪一个才是自己，但只有在她的面前，寞阡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个活生生的被需要的人，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所在。现在这个孩子还在自己的面前，还会对着自己说“想你！”，寞阡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你还在…….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