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攻肉格子间》周瑟瑟

36、女王的诈和

　　我们这行的合同其实不是很重要，双发业务口头说清楚事情，然后交给双方法务去慢慢墨迹条款，时间到了合同上一签字，业务都不怎么关心那合同到底是怎么写的。大多数业务都是长期的合作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圈子那么小，靠合同条款吃人家豆腐，说出去以后就不好混了。蓝总回复到：巴扬原来不是广告行业的，小美也不是。如果跨行的话，有些人还真的不会在乎名称。毕竟，名声不容易在行业与行业之间传播。
　　我想想也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呢？不知道不舒服斯基。下班后，我被好奇心折磨地在沙发上扭来扭去。不过，至少小美跟巴扬的关系比较确定，跟点点的可能性就低多了。
　　点点倒还是一如既往，不过他见识过□□砍砍杀杀的，我们公司这点小破事也绝对不会放心上就是了。真羡慕有见识的富二代，永远不会焦虑，永远那么淡定。

　　12月马山到了，女王没有实验，给我加了1500的薪水，工作一年零3各月，我每个月可以拿到6500，如果没有新来的小六做对比，我会很满足的。而现在，这6500，对我像是一种嘲讽。时运不济，怨不得人。这个加薪是偷偷的，女王原话是：“论理只能给1000的，现在你加了，回头跟你一起进来的新人都会跟老大要，这让产品经理们怎么做人？你低调点，就当没发生过。”这个我自然答应的，有钱就好，管你怎么给我的。
　　点点也加了1000，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很出乎我的意料。你什么场面没见过，会在乎这一点点蝇头小利？我说我们出去搓一顿吧，这回挑个好点儿的，吃出点品味。点点一边翻着某网一边跟我推荐，结果他推荐一家我否定一家。上海餐馆挺多，但是公司附近的，就那么几家，基本上都被我跟乙方吃白食吃遍了。我实在不想吃饭的时候重温起各种敬酒劝酒的场景。而我又不愿意跑很远。点点最后无奈地说，那去吃法式大餐吧，我知道有一家做小牛排相当的赞，周五晚上我请你。
　　“贵吗？”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贵，很实惠。”
　　“远吗？”
　　“不远，就在附近。”
　　“怎么我没见过这家。”我疑惑道。附近哪里还有我不知道的餐厅。
　　“新开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你定位子吧。”
　　“好。不过这家规定不可以吃到，定位吃到就要重新排队的哦。”
　　我皱着眉想，这什么狗屁规矩。完全不像上海服务业的风格。
　　周五7点“准时”下班，联系点点，他回复我：“你先回家吧，我带你过去。”
　　看来路果然很近。

　　一进家门，我惊呆了。客厅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桌子上放了两套blingbling闪瞎眼的玻璃杯。还有一个粉蓝色的烛台，小烛光一闪一闪的好勾魂。玄关我们用来公示水电费的小黑板上花体字龙飞凤舞写着“Bienvenue~”，下面是一行小字“欢迎光临”。点点穿着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衬衫马甲，戴了领结，跟我鞠躬示意道：“小姐几位？”
　　我乐不可支笑的腰都直不起来。哎呀太好玩儿了这人！今天一定要好好消遣他。
　　“两个人。”我说。
　　点点很自然地上来帮我拖大衣，拉椅子。我发现他连桌布都换了，换成那种很斯文秀气的蕾丝（后来他告诉我是楼下小地毯5块钱一米的窗帘布）。我好像换拖鞋啊，为了配合点点只好豁出去了，踩着高跟鞋，一本正经地坐下。
　　点点送上一份菜单，彩色胶印的小册子，装帧手法有点像唐僧的通关牒文，一看就是公司一楼打印室出品，看上面的排版和纹样，十分专业，说不定还找阿花做了加工。菜单上一共七道餐品，分别是开胃酒，沙拉，冷盘，汤品，热菜，甜点，饮料，每一道都可以自己选择口味。比如开胃酒有红酒、香槟、气泡柠檬水三种，沙拉有海鲜沙拉、草莓乳酪、田园果蔬三种，但是主菜只有樱桃汁银鳕鱼和黑胡椒小牛排两种可以选。其他的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强烈得克制住想往厨房看看的欲望，耐下心来很认真地点餐。
　　我至今还很懊恼自己当时的诺基亚刚刚被偷走，用的是黑莓备用机7290，java智能机的年代根本想不到要拍照啊摔！
　　点点这个神经病还垂手一边很认真地跟我介绍每一道菜的食材和做法。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第一次体会到憋出内伤是什么感觉。语气大致是这样的：“银鳕鱼我们用的是日本直送的生鲜急冻鳕鱼，采用上好伏特加腌渍，配樱桃汁食用，口感清爽细腻微酸，脂肪量低，特别适合女性食用。”那瓶喝了大半的伏特加是我半夜睡不着用来助眠的啊，你居然拿来泡鳕鱼，太奢侈了，替伏特加哭一会儿先。
　　点完菜，点点一脸谦恭地说了句：“请您稍等。”就进厨房去了，出来的时候用我充话费的果盘端过来一杯红酒，一杯香槟。然后拖了马甲坐下来，神情脸色全变了，很欢乐地问我：“这家餐厅你喜欢不？”
　　原来那件马甲是神器，穿上是服务生，拖了就是男朋友，哈哈哈，这个神经病！我笑得毫无形象可言，连连赞叹，顺便问了他能不能续杯。
　　然后他穿穿脱脱，拿了沙拉，冷盘，汤品。我们扯东扯西，从纸包子扯到伊拉克战阵，从物价上升扯到浮生六记，我们避开了所有跟工作相关的话题，静音了手机。上热菜的时候，我看到他没有再穿那件浮夸的马甲，而是穿了我的海绵宝宝围裙，在里面忙活。
　　如果哪一天这个家伙不想写代码了，大概去做个厨子也是很好的吧，我暗暗想道。我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他呢？如果一个人为我如此用心的话。
　　牛排有一点点老，他很精神分裂地一直在抱怨，“老到这个程度，应该被投诉。”
　　我还是笑。那顿饭吃了多久，我就笑了多久，满心的欢喜，不好意思直说，只好用笑来化解了。我都不记得味道了，其实鳕鱼没有入味，我不得不一边撒盐一边吃，但是，这样的晚餐谁会记得味道呢。甜点是酸奶冰淇淋，非常赞，怒赞。后来他还教我做，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做冰淇淋的成本比超市买的还要贵，但是那口感，无敌赞，什么哈根达斯八喜都可以洗洗睡了。最后的饮料是百香果气泡橙汁，他很有心计地放了一点点甜酒。啊，这个也无敌好吃，冬天刚还买得到皱巴巴的百香果。回头我另开一贴叫“点点教你做美食”好了，写几十个菜没问题。
　　总而言之，我一边看电视一边看着点点穿着海绵宝宝围裙洗碗的背影，整个人都沦陷了。点点说过，你不需要跟女人讲道理。他很好地实践了这一点。这样男人，什么短信啊，出轨啊，我怎么可能相信。有些男人外面包了小三小四小五，家里正主还是相信不疑，这种新闻不是没可能啊。
　　然后，我们两个孵在沙发上看了一会“世界奇妙物语”，当时看了一集“空气罐头”，讲缺爱与爱的，总之很温馨很感人的片子。
　　美食美酒美电影，这一切都在点点策划之后，他这是阴谋，妥妥的大阴谋。而且他得逞了，因为……捂脸……然后我们就滚床单了（此处省略10000字）。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无法直视他。羞得整个人都在被子里裹起来。他问我怎么了，我说喝多了头疼。然后就听到他很嘲讽的冷笑：“你出去喝多少都没见你醉过，怎么昨天就醉了？”我爬起来裹着被子赤脚跑到自己房间，大叫：“美色当前，不得不醉。”

　　可惜私人生活的美好总是短暂的，继续回来写办公室吧。
　　那个周一，光头下来找女王说话，然后就看见小江阴魂不散地在我们这个地界儿晃来晃去。许久不见他，他的头发都剪短了，没有当初那么风流倜傥了，变成了规规整整的帅。女王从小黑屋出来后，小江径直进去了。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如果玻璃屋有灵魂的话，一定很痛苦，它知道太多秘密，却什么都不能说。
　　然后我看到巴扬也进去了。现在这个座位真是不舒服，我都没办法看到里面的人的表情了。
　　不过很快，我也进去了。我，女王，小美，巴扬，小江，点点，还有几个不知道什么角色的路人甲齐聚一堂。女王在，我大概是没什么份说话的，负责看戏就行了。我慢慢放松了心情。
　　听口风，像是光头的咨询会，专程关注一下我们新部门在改制后的发展。光头点名要我说话的时候，我自然是把领导非常可观冷静的一顿夸，顺便给女王提了一下意见。这种场合，你要是只会夸，不但大boss觉得你说的太假不可信，小boss也会觉得你当面装什么好人。
　　我觉得不管是不是真的八面玲珑，场面上一定要把自己装成直来直往的璞玉原石的形象。因为直肠子说的话比较有人信嘛。我就在一个无关痛痒的地方，提了提改进意见。大家说完一轮，跟杀人游戏似的。归票位是光头。
　　光头说：“xx马上就要请产假了，这个大家都知道。但是她这个岗位很重要，在她不在的三个月里，我们要保证部门工作的正常运转。我希望有一个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xx（女王），既然是你的岗位，你自己推荐代理人，最合适了。”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老大，这种事情当着大家的面说，真的好吗？不过转念一想，boss就是boss，这种事情当然需要当面说，而且最好拉几个路人甲做个人证什么的，这样才能把自己撇清了。这种岗位人人抢，光头无论给谁，拿不到的人都会有怨气，所以光头直接让女王来做出头椽子：看哦，这是女王指定人选哦，不是我随手一指的哦，不要怪我咯。
　　因为之前烤蛋糕的时候，得到过女王的真言，所以此刻我的心情虽然紧张，却也欢欣鼓舞起来，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了，女王这么说到做到的人，刚刚给我加了薪，一定会给我的。
　　只听女王慢慢说道：’“这个问题，我的确也想了很久了。这个岗位非常重要，不仅仅要有经验，还要沟通能力强，肯吃苦，能同时跟很多人，很多公司打交道不出错。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观察，我在想什么样的人最符合公司的需求。最近我的态度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希望这个人是小美。”
　　纳尼？
　　我木呆呆地看着女王，心想不对啊，喂喂，女王你拿错剧本了吧。女王笑着看着光头。点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美娇羞成一朵花儿：“这个，真的不敢当啊。我来了没多久，虽然业务都会做了，可要熟悉业务，起码还要十天半个月吧。”
　　“十天半个月够了，女王这也不是明天就请产假啊。”光头道。
　　巴扬道：“她经验也不够啊。我觉得还是王小圈儿吧。”我完全混乱了。大哥你们这样拿错剧本真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