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25、惊恐慌少年懵懂

　　“好情儿，你是那么明事理的人，为什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有什么事儿，你还不能同我说说么？至少我还是能帮你出出主意的，你总是这样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也是你自己的呀！你这样做又是何必呢？和主子怄气，吃亏的不还是我们这些丫头么？”话语间，新情无声的流泪已变成了轻轻的抽泣，琳儿见她一言不发更是急了，上前摇晃着她的身子说：“情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你想急死我吗？自从你回到三少爷身边，几乎是天天都要出问题，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希望回到他的身边，还是要极力的逃避他，我不明白你们之间从前到底有过什么，可日子也总不能老这样过下去啊！至少你要同他把事情讲明白，大家都清清楚楚地过日子，不好吗？”琳儿见她毫无动静，又追问了一句：“情儿，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么有？总这样哭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啊？何况他们根本就无法了解你的心，你又何必这样这么自己呢？”
　　夜已深了，新情思考了很久，琳儿的话时时的在她的耳畔响起，这些话，她不仅是听进去了，而且是字字都重重的敲打在她的心上。她终于决定了，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儿，她都必须忍耐，只因为她是个丫头，无论主子给什么样的苦果子她都必须吞下去，不能让主子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所以，她决定回到瑞祥楼，原本打算告诉大太太自己不想在三少爷身边做事儿的计划也取消了，她必须伪装的丝毫不漏破绽，就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的一样，此时此刻，她依旧回到伊凡的书房，在隔壁望着台灯，一个人呆呆的，坐了好久。外套的口子已经解开，露出里面破旧的、薄薄的棉袄，扣子也只剩下一个而已。里面那白色的汗衫都有些发黄了，还未发育饱满的乳峰在汗衫里微微突显出来，她叹了一口气，她想，“这就是少女么？可是…为什么我却远远没有小姐们那样漂亮？不，漂亮是没有用的，至少是对于我们来说，长大了，就要被送出府去，嫁一个贫寒人家，为他做饭、洗衣服、生孩子……”想到这里，她的鼻子一酸，泪水流了下来，她忽然觉得生活太残酷了，她的人生太没有意义了，她下了那么大的辛苦，努力了那么多，又是读书，又是学习琴棋书画，到最后，还是的落到一个只问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人家里，她做的这样优秀又有什么用，没有人理解她，没有人读的懂她，唯一一个她可以信赖的人，又是那么的不现实！她为自己悲哀的生活感到伤心，她是读过书的人，她的心太高了，她不甘于那所谓的正常生活，她一直在幻想着，将来能找到自己所爱和爱自己的人，两个人过一种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超然脱俗……可是现实的残酷在一点一点的毁坏她美好的梦，她越来越觉得生活是没有意义的……她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来这世上一遭，不过是从生走到死，她甚至以为，人生来不过就是等死的，而她的出生，不过是个多余，是个罪过！她越是这样想，便越是伤心，一开始默默地流泪变成了后来轻轻的抽噎……
　　伊凡读累了书，便合上书走出屋来，伸了一个懒腰，一阵微寒之风吹来，正吹了他个满怀，他轻声叫道：“呵！真冷！”
　　他正打算到伊秋的书房里去看看，不经意的一瞥，发现隔壁俾女室里的灯还亮着，他有些奇怪，自言自语的说：“这么晚了，是谁还没睡？”他站在走廊里犹豫了一下，终于走了过去敲了敲门问：“谁在里面？”他敲罢侧耳细细的听了一会子，见无人应答，他又问：“是你吗琳儿？你回来了吗？”
　　而此时新情正在屋里发呆，并未听到有什么声音。伊凡不见有人回答，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便有些急了，更激烈的敲着门大声问：“真的是你么琳儿？你若再和我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我可生气了！”
　　他停下手来，又等了片刻，还是不见有人应答，便再次敲响，“你再不应我就进去了！”
　　新情终于听到了，她被迫回到现实中来，依旧是神情恍惚的样子，她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而伊凡的话音也还未落，只听“咣当”一声门开了。新情大吃一惊，慌忙用衣服裹好身子，伊凡的脸登时变的通红，立刻转过身去，结结巴巴的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屋里亮着灯，所以就……我本以为是琳儿的……”
　　这时伊凡听到新情低声的抽泣，他更加慌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对，是我太鲁莽了。”
　　晚上，伊凡躺在房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总是反复的重复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久而无奈，索性打开灯来，气愤的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我怎么就这么笨啊？才刚她不是还过来回过话的么？要在这边睡下，我怎么就忘记了？”他不断的自责，懊恼的拍打着自己的头。
　　伊寒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心里反复的念叨：“只有这点钱怎么可能呢？叫我怎么拿出手嘛！应该再找谁借点就好了，可是，找谁呢？”
　　伊凡早就穿好了衣服，在屋里不住的徘徊，还不时的看看表，再有几分钟便是六点了。他也变的越来越烦躁了，几乎是抱起了整个表在按秒数着，同往常一样，六点的钟声按时敲响了，伊凡一直焦急的心也终于落下地来，他轻松的一笑，也不等钟声落定就飞也似的向外跑，来到伊秋的卧房前，敲的门“咚咚”的响。
　　而此时伊秋还未睡醒，朦朦胧胧的问：“谁啊？大清早的敲什么敲？”
　　“是我！二哥，开开门，我有急事儿找你！”伊凡急急的喊。
　　伊秋一听是三弟的声音，马上就清醒了一半儿，他慌忙的披上外套，趿拉着鞋便跑过来开门。一见三弟站在门外，心疼的赶紧把他拉进了屋，半心痛半斥责道：“你这是在干嘛啊？钟声才刚响过，你怎么起的这么迅速？该不会是又早起了吧？”说话间把他拉到自己的床上，伊凡则满脸愁容的说：“坏了二哥，我闯大祸了…”
　　伊秋闻此言，一下子打了个冷战，惊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么？”
　　伊凡犹豫不决，吞吞吐吐几次，话都未出口，伊秋急了，“哎呀三弟，到底是怎么了？你过来不就是要告诉我吗？那你倒是说啊！”伊秋强忍住心中的好奇心，压住急切的火气，慢慢的弯下身去，反复摩挲着他冰冷的说，温柔的说：“别怕，有什么事哥哥都替你顶着，再说，这是我们的家，能发生多大的事儿啊，竟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了？”
　　伊凡六神无主，见哥哥对他这样好，心里也安静了许多，满是感激的望着他，眼里依旧流露出埋不住的恐惧，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我……二哥，你还记得，前几日太太不是说琳儿病了，要情儿过来伺候几日么？”
　　“对啊？怎么了？”伊秋不解的问。
　　“可是……可是我昨天和她吵了一架……”
　　“我知道，你早跟我说过了！”伊秋听着越来越不象什么正经事，慢慢的没了刚才的关切，反倒是不耐烦的躺在了床上，长吁了一口气。
　　“别……”伊凡见他没了耐心，一下子着了慌，随着他趴到床上，伊秋笑道：“你说吧，我听着哪。”说着还用手安慰似的抚摸着他的头。伊凡稍稍缓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继续说道：“我一气之下赶她走了，可是晚上她又回来了……”
　　“这不挺好么？做下人的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哪有跟主子怄气的？”伊秋笑道。
　　“不是这个！”伊凡见他打断，又说的驴头不对马嘴的，急道。
　　伊秋万分忍让道：“好……你说，到底是什么事，你慢慢说，我再不插嘴了。你说，我听！”
　　伊凡见他的样子，的确惹认可笑，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回来是回来了，可是……我早就把这事给忘了！昨儿晚上我出了书房，见隔壁的灯还亮着，我就过去敲门，可哪里知道，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应门，我便以为又是琳儿在同我开玩笑，我一急，便推门而入，哪里知道……”他说到这里，又长叹一口气，双手捂住脸，深深的埋了下去。
　　“怎么了？”伊秋见他正说到关键时候就停下了，又气又急，“到底有什么事，你痛痛快快的告诉我，你轻松了，我也省心不是？你何必这样吞吞咽咽的，惹人着急，又吊人胃口！”
　　“我何尝不是想说了大家痛快？关键是，这种事不好说的，你叫我怎么开的了口？”伊凡也有些急了。
　　“你看你又急了不是？是你自己做的不对，还不许别别人埋怨几句，你来我这儿，不就是要同我说说的么？话到嘴边了，又这样吞吞吐吐的，人不听吧，你又犯急，要是听吧，你话说到一半，吊了人的胃口又不说了，还赖着是别人不听。我真是没办法了！”
　　伊凡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也不反驳，只好乖乖的透漏出一切，“我要说的是……屋里竟是情儿，她正要上床睡觉，被我撞了个正着……”伊凡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害怕，到最后，竟落下泪来。
　　伊秋一听，也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呆呆的说：“糟糕，这事儿的确是有些过了。”突然之间，他又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问：“这事有别人知道么？”
　　伊凡摇了摇头，“没有，我怎么敢……今儿一大清早，我便跑到你这里来了。”
　　伊秋送了一口气，“好啊，没人知道便好说，我想情儿是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太太的，你放心好了。”
　　伊凡含着泪点点头，看到他可怜的样子，伊秋心中大为不忍，紧紧的把他抱住，哽咽的说：“我可怜的三弟，你放心好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