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二次巡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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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二年六月，裕亲王福全去世。
那一天后，胤禩来钟粹宫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少。可能是为裕亲王的事在忙，可能是在为娶郭络罗格格做准备，也可能是在……躲我。
也好，大家都很理智，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样，会比较容易忘记。
原来我们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这般儿戏。
良妃对胤禩少了来请安开始感到不满，既担心儿子最近的情况，又怕烦扰了他，也没让人去打听。
裕亲王的葬礼过后，宫里又恢复以往的样子。七月，又开始准备康熙巡行塞外的事情。
这次大多数皇子和宗亲贵族都随行，却没要嫔妃同去。良妃不能趁这个机会看到胤禩，越发地担忧。
今早发现自己用的徽墨和宣纸快没了。良妃心情不好，钟粹宫里也气氛诡异。这个时候不好意思让别人帮我取了来，还是自己跑一趟吧。
回钟粹宫的路上，远远地竟然看到十三经过。
如果他没看到我，我也装没看见走过吧……太久没接触了，他变了很多。从当年那个在帐篷里哭泣的小男孩成长为名符其实的“拼命十三郎”了。
“看见我就想跑？”十三戏诌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传来。
“奴婢不敢。给十三爷请安。”胤祥的笑容让我轻松不少。他的样貌、性格确实变了不少，但给我感觉还是那么友好。
“免了免了。这儿也没什么外人。”
我抬头，微笑。十三变得活泼、爽朗，是所有人的改变当中最让我乐意接受的。
“这次去塞外，你会随行吗？”十三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嗯……不会。”我现在是良妃的人，不是胤禩的，即使是母子，也不能随岁便便地跟了去，何况胤禩到现在都还没说什么。
“你想去吗？”
十三怎么突然问这个？他知道了些什么？
想去吗？有点想……想看到胤禩，想跟他说话，想对他说要常到钟粹宫，不要让良妃担心；不要躲我，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见我犹豫半天不说话，十三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我，“如果想，我可以……”
“不，奴婢谢过十三爷Ｅ净褂幸略谏恚刃懈嫱恕！?
如果跟着十三去，对良妃、胤禩都不好交代。而且还有宫里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
第二天早上就被良妃叫了去。她心情似乎变好了些，难道胤禩来过了？我怎么不知道？
“菲儿，你去准备准备，随十三阿哥去塞外吧。”良妃遣开其他人对我说。
“主子，这……这不妥，菲儿不想去……”十三怎么说服良妃的？她心里会怎么想啊！
良妃抬手制止我说下去，“十三阿哥说你定会拒绝，希望我劝了你去。别担心，傻孩子，”良妃牵起我的手拍了拍，“你的心思，我明白。帮我去看看胤禩，多带些东西，看他缺不缺什么……”
幸好良妃没把我当成水性杨花的女人。只是良妃这关过了，胤禩那关呢？他又会如何看待我？
出发这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碧蓝如洗。
十三单独给我备了辆马车，丝毫没把我当下人看待。他所带的女眷，竟然只有我一个。
但我心里也因此愈发地不安。为他，也为胤禩。
一路上都没机会看到胤禩。也好，我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
到了塞外，我的帐篷就挨着十三的，我不喜欢出去，他经常会过来陪我聊天。
“菲儿？菲儿——”十三皱着眉看我，“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没什么。”我笑笑，出发之后我就经常发呆，特别是听说胤禩他们一直陪着郭络罗格格，心里根本就装不下别的事情。
“你总是……”十三发现我盯着他看忽然换了个话题，“明天一起去打猎吗？”
我摇头。来到古代这么多年，还是不会骑马，别说什么射箭打猎的了。
“那……你想要什么，我打回来送给你？”
“不用了，谢谢你。”我本不想对十三这般冷淡，他天天变着法儿地讨好我、逗我开心，我都知道。可他的热情让人感到窒息，还是摆明态度比较好。
十三的样子有些沮丧。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透着兴奋，嘴里自说着，
“对，那些东西你自是不稀罕，他早就给过你了……”
“你在说什么？”我觉得今晚的十三跟之前见到的又不一样了，像个孩子，没有了那份从容和淡定。
“没什么——”十三灿烂一笑，“早点睡吧，明天等我回来。”
第二天傍晚。
我听到帐篷外一阵骚动，人声、脚步声……这些噪音扰得我心里一惊一跳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帐篷里坐了会儿，还是待不住，决定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
刚拨开帐篷就看到一个小太监经过，我抓住他：“外头怎么了？”
“你不知道？”小太监上下打量我，估计在猜测着我的身份，“十三爷猎虎受伤了，我正赶着给各位爷报信呢。”
我松开手，小太监一溜烟地跑了。不再多想，我冲进十三的帐篷里——
四阿哥脸色阴沉地听着太医在说十三的伤势。还好，十三只是左腿骨折，其他地方的都是外伤。
我看向十三，他上身的伤已经包扎好，一个小苏拉正帮他剪开裤子。不知道是我冲进来吓着了他，还是四阿哥这位“冷面王”在这里让他很紧张，小苏拉剪裤子的手有点抖，剪刀好几次都碰到十三的伤口，看得我心惊肉跳。
十三的脸白得毫无血色，小苏拉碰疼了他他也不吱声，可能怕这时候让心情不好的四阿哥听见会发飙找下人出气。
可怜又善良的十三……我走过去，伸出手说：“我来吧。你去把十三爷的伤药拿来。”
小苏拉如释重负，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十三看到我是很惊喜，也很不好意思。我没心情注意这些，专心地把裤子剪开，小心不让剪刀碰到伤口弄疼了他。
“始作俑者来了。”四阿哥的声音隐藏着怒气。太医已经离开，帐篷里只剩下我们三个，气氛一时变得很紧张。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逼着十三去给我打老虎……不会吧？十三昨晚自言自语说的是这个？天啊！我要老虎皮做什么！
“四哥，与她无关，是我——”
“你住嘴。”四阿哥用平静的语气说这样的话更恐怖。
我和十三像两个做错事的小孩等着挨骂。
“让我们看看这位满州鼎鼎有名的猎虎勇士吧！哈哈哈哈！”
第一次觉得十阿哥的声音这么动听……糟！胤禩肯定会一同前来的！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他。
十三看着我，想从我脸上读出我此刻的想法。四阿哥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等着看好戏。
我决定先处理十三的伤口。如果相处这么久胤禩还不了解我，我也不想跟他白费唇舌解释。
帐篷被打开，十阿哥第一个阔步走进来，
“‘拼命十三郎’这回可真拼命啊！两只大老虎呢！啧啧，可惜啊可惜，虎没猎着可落了一身伤。哥哥多为你心疼。”
就知道十阿哥不是来探病是来往伤口上撒盐的。
“菲儿，来见过各位主子。”四阿哥可不怕老十的讽刺，他自有更高明的方法让老十吃鳖。
那就是牺牲我，当炮灰。
“奴婢见过各位爷。”我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礼，不让任何人窥测我脸上的表情。
“好了老十，人你已经看过，十三弟没事你也应该放心了。四哥，我们先行告退，不打扰十三弟休息。”胤禩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无波。这才是“八贤王”啊！曲曲一个茏菲怎么可能扰乱他的心神？
此刻我真的是矛盾至极，不知道是希望胤禩乱了阵脚还是不乱的好。
胤禩他们离开了之后，一直候在外面的小苏拉拿着十三的伤药走了进来。我配合着他给十三包扎。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可能是四阿哥看到我细心照顾十三的样子觉得我是在愧疚吧，也没有为难我，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这次到塞外来十三连一个女眷都没带，这样的伤到了半夜是会特别疼而且还会发烧。实在不放心把他交给小太监和苏拉照顾，我决定亲自照顾十三。
等小苏拉离开后，我说：“让奴婢在这里伺候十三爷直到痊愈，可好？”
十三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当真？”
我失笑，怎么感觉我好像虐待十三很久一样？
“我从未当你是奴才。”
“我知道。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走进自己的帐篷，发现胤禩正翻看着我带来的书。
“我今晚要去照顾十三爷，进来拿点东西。”我背过身去，假装在找东西。心很乱，连本来要拿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怎么会来？”胤禩的声音有些冷，让我心里也凉了半截。
“娘娘让奴婢随十三爷出门。”消息灵通的八爷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不是十三的保密功夫做得好，而是他根本就没去打听，甚至连这是良妃的意思都不知道。难道说追求郭络罗格格真那么重要吗？重要得连自己亲娘都忘了？
郭络罗格格如花的美貌虽然没有机会见过，但还是听说过的。说不定胤禩这回是遇见真爱了，不然以后也不可能专宠她侧福晋、庶福晋都没立一个。
“你生气了。”
在他面前我很少自称“奴婢”，这么反常除了我生气，不作他想。
“奴婢人微言轻，福薄命贱，没有尊贵的格格身份，岂敢冲撞八爷。”我忍不了，忍不了！除了刺伤胤禩，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派遣我心里的郁闷和伤痛。
“我很高兴你会为我身边的女人而生气——”胤禩走到我身后，“只是，我也会为你身边的男人而生气。”
“不要去。”胤禩突然从背后抱着我，“我承认我很贪心，所有的我都想要。我为什么不能要？”他让我转过身，面对他，“所以，等我。这中间不要让我分神，好吗？”
那我想要的呢？你想知道吗？你在乎吗？你能给我吗？
不能开口问，那只会造成更多的负担。知道怎样做对胤禩最好，可这么做却会让我很痛苦。我到底该怎么办？
“给我个承诺，嗯？”
“他没带别的丫头，我只照顾到他的伤痊愈，他也算是因为我而受的伤。”
我心里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混乱过——既想放手，放下这段感情，不给胤禩制造麻烦和弱点，也不想成为夺位的牺牲品。但又想抛开这一切，什么郭络罗格格，什么大小老婆，什么党争，什么皇位……都不去管，到最后，当胤禩一无所有，还会有我在身边。
我承认自己不伟大，心胸也不宽广。放开胤禩，做不到；跟别人分享丈夫，做不到！
胤禩把我搂进怀里，我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低声叹道：“你是我的幸福吗？”——为何幸福让人如此忧郁？
“为什么你总在怀疑？”胤禩把我稍稍推开，抓着我的肩膀：“难道我这般不可信吗？”
是我对未来没有信心。知道所有的结果，再多的承诺也不过是虚言。
“你为了什么摇摆不定？为了谁而犹豫？十三吗？他不过是……”
“别说了！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你扯上别人做什么？”我对上胤禩的眼，“对，我是在犹豫，我是在害怕，我害怕得不到你，害怕你会丢下我一个，害怕爱上你却要失去你，害怕要承受没有你的痛苦，害怕自己会崩溃，害怕有一天会疯掉……”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今晚把内心所积压的脆弱一次释放。越是想保护自己的心而去拒绝，心里越是会为疏远而受伤。
胤禩轻轻地吻去我的泪，我溺毙在他透着无限情意和心疼的目光里，踮起脚，承接我的初吻——
温柔小心地触碰，接着急切，像是在诉说他所有的不舍。然后狂乱，气息交错之间，我无法吸取到任何空气。感觉像要缺氧了，站不稳，最后只能无助地倚着他。
“等我。记得，等我。”胤禩在我耳边呢喃，像是在许诺又像是索要我的承诺。
无法控制地，我的心倒向了感情那一边。点了点头，紧紧地抱着他，汲取他的味道、他的气息。我们相见不易，越来越留恋这样的相依。
过了会儿，胤禩放开我，替我擦了擦泪痕，整了整我的碎发，亲了下额头，眼里装载着眷恋不舍地离开。
忽然发现，承认自己的感情其实也不是很难。心也没有之前的刺痛，这时候心里是盈盈的喜悦和满足。不知道这份甜蜜能给我多少勇气坚持走多久，只想把烦人的问题抛诸脑后。我所关注的世界只有我和胤禩两个人。
快速收拾一些日用品走到十三帐前，犹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我们的帐子那么近，也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听到，又听见了多少。
深呼吸几次，毅然地走了进去。他知道又如何？他并不是我的丈夫，我做什么、跟什么人一起又何须跟他交待？喜欢我，并不代表有资格过问任何事情。我的心已经有了选择和答案。即便将来他是赢家又怎样？感情并不能由这些外物而生，就算有，也已经不纯。
进去之后发现十三可能因为喝了药的关系，已经由跟身太监文安伺候睡下，还特地给我留着灯怕我会摸黑。
十三啊十三……
文安在帐外守着。我铺好毯子被褥，灭了灯，坐在那里睡不着。
十三，即使你觉得以前对我有所亏欠，你对我的用心，还有这一身的伤，算是还清了。不要再执著下去了，好吗？
像是听到了我心里的话，十三面带痛苦地翻身向着我。被子无声滑落，我微微起身坐在十三身边把它拉好。
“不……为什么……”十三突然抓住我准备收回的手。他脸上的痛苦不知道是因为梦里所见还是身体不适。我用另一只手探向他额头，果然在发烧，幸好热度不高。
想挣脱他的手去弄湿毛巾给他降温，尝试了好几次都不行。又怕动作太大吵醒了他，半夜没睡好反而影响了身体的康复。
我放弃，用空着的手掏出手绢替十三擦去额际的汗，把带来的枕头和被子够过来，在十三身边睡下。
第二天。
感觉一直有一道眼神围着我转，不自在，睁开眼看看是不是自己多心，抬头正好看到十三用好笑的表情看着我。
我马上清醒，一下子弹起来，问：“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十三好像很开心。
“啊。”都早上十一点了！还说来照顾病人，自己一睡睡到大中午！丢脸死了，边找东西洗漱边问：“早饭用过了吗？药呢？”
“文安伺候过了。”
“太医来看过吗？”
“来过。”
“那……”四爷来过吗？估计没有，要是他来了看到我睡成死猪的样子搞不好早就扇我巴掌直到把我扇醒。
我随便绑了下头发，转过去跪坐在十三身边，“太医怎么说？”
十三温柔地看着我说：“继续用药，伤势不碍。”
起来把我昨晚睡过的地方整理一下，十三在我身后说：“真希望我每天醒来都能这样。”
看来不能不对十三说清楚了，我转身道：“十三爷，你知道——”
“皇上驾到——”
随着文安的通报，一大群人跟在康熙身后走了进来。
“胤祥，朕来瞧瞧你这身子骨到底怎样了。”
“谢皇阿玛关心！太医说伤势不碍，但恕儿子暂时无法起身给皇阿玛请安了。”
“罢了罢了。你有伤在身，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他们父子的对话让我没有机会向康熙行礼，我低着头跪在十三身旁。这几年我见到康熙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不是离得很远就是一直低头直到他离开。感觉里，还是不敢面对面地看到康熙，虽然事情好像过去了很久，良妃即使有了封号也没被康熙召见过，当初的危机应该算是解除了的，可为何我还是有种不祥的感觉呢？
“十三弟也真是，出门也不多带几人来伺候。现在又有了伤，可把人家丫头累坏了。”十阿哥看到我和十三一起，只当我是投敌叛主，故意说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特别是康熙把注意力都放到我身上。估计待会儿就要说看我像是良妃宫里的云云，让十三不好解释怎么会把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要了来。为了为难十三，竟然连胤禩的脸面都不管不顾，这十阿哥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奴婢自当尽心尽力伺候十三爷。”
康熙扫了我几眼正准备要离开，听到我开口说话却向前了一步，
“你叫什么？”
“回皇阿玛，她叫宝儿，是我府上新收的丫头。”十三抢先答道。
宝儿？我还珠儿咧！十三，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为我，值得吗？
“皇阿玛，时候不早了，王爷们都在帐内候着。”是胤禩！他知道这么纠缠下去谁都不好下台，要想办法把康熙引走。
康熙沉吟半晌，道：“嗯，摆驾。”
“恭送皇上——”
十三除了左腿的骨折还没好，其他伤都已经开始结痂。我也搬回了自己的帐篷，有时去探望十三，有时待在帐里等胤禩来。他偶尔会陪我吃饭，陪我说话，我偶尔会窝在他怀里撒娇，完全的恋爱中幸福小女人姿态。故意不理外面的传言——
“八贝勒和郭络罗格格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八贝勒可宠格格了，给她拾鞭子，还抱她下马。”
“格格怎么能屈于太子妃之下？我看‘八贝勒福晋’倒很有可能。”
“贝勒爷的用心啊，我瞧着都感动。格格就是贵人有福气！”
……
寂静无人的时候，我无法逃避。假的，假的！胤禩都是在演戏，只有对我——没有任何身家背景和利用价值的人，才是真的。
有时候会想，原来命运都可以遗传，我正走着老妈走过的路。早知如此，以前就该虚心好好讨教一下做秘密情人的秘诀。
我到底是顺了自己的自私，还是顺了男人的自私？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二次巡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