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写本》米时钟

5、5：殷红的相吵

　　三月的美术考试结束之后，画室一下子冷清了起来。闷油瓶开始投身在新一轮的创作中，小花也一下子变的神秘起来，不工作也不出现，据黑瞎子所说是回家里做事情了。
　　倒是胖子这家伙，店也不看了，整天赖在我这里打盹，但是依旧大手大脚的，前几天去他店里取货的时候还听到他店员在抱怨他的店都快开不下去了，老板却一点也不担心。而且就算如此，每个月的薪水还是够的，可是店里的营业额明明是亏损的。
　　“哎，胖子，最近看你挺闲的啊，你整天守在这里也没用，闷油瓶和黑瞎子最近都不会过来的。”我拍拍胖子的肩膀，暗示他没事可以回去呆着，再没事也想想怎么把营业额提高啊。
　　看他的样子似乎这样坐着也可以发工资呢。
　　但是没想到胖子摇了摇头，表示他只是来坐坐，并没有等闷油瓶和黑瞎子。
　　呵，这可真是奇了怪哉，胖子这人对名家名画可是到了痴迷的地步，怎么会没了兴趣？而且一直盯着他的平板看，之前他不是还对这些高科技有些鄙视的吗？
　　胖子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特别是有些什么好东西总是忍不住拿来炫耀一番。他看我对他手里的平板内容有些好奇，有些纠结要不要给我看了。
　　嚯，这又是胖子身上的一大奇观！自打我认识胖子以来，他有什么好东西基本上都会来和我分享一下，一来是因为他本身对艺术并没有那么专业，希望我这个半专业的能够鉴赏一番；二来也是他想要来对我炫耀一下，他又弄到什么好东西了。
　　果然，没过多久，当我表示没兴趣了之后，胖子又看看周围没人，连忙拉着我低声说道：“我最近可做了一个好买卖，做了一笔可发了！”
　　“哦。”我不动声色，打算着胖子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
　　“哎，我和你说，关键不是赚钱呢！你看看，这些都是好东西吧！”胖子把平板电脑递到我眼前。
　　我瞄了一眼，心里大骇，但是脸上还是没有表露出什么表情来，只是淡定的问道：“画的还不错嘛，哪位大师的？”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以为是什么大师的。你看！”胖子往下一拉，露出一个外国老头的照片来。
　　这个外国老头已经有了一点年纪，松弛的肌肉，花白的头发，估计再过几年就要靠医疗器械存货了。如果我不是长在吴家，那么一定不知道他，可正因为我是吴家人，才觉得更加惊讶。
　　“裘德考？他不是隐退很久了嘛，怎么这次打算东山再起了？”
　　“就他拿老家伙，年轻的时候是有一点刷子，现在哪还有什么啊。你再仔细看看这画，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胖子冲我眨了眨眼，要是放在以前我一定会对他的动作吐槽一番，但今天却当做没看见，仔细观察那幅画去了。
　　刚才随便一瞄，再加上胖子给我看裘德考的照片，于是先入为主的以为这是裘德考的作品了。但是现在仔细看着，又发现和他的风格不太像。怎么说呢，感觉上是有点的，可是又觉得不是他的。
　　“这……看起来不像是他的风格啊。”看了半天，我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本来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但是一看胖子的表情，真被我蒙对了啊，“真不是他的？”
　　胖子点了点头，又拿出一张画给我看。
　　还是那幅画，只是已经有了些改动，似乎是有人在上面动了几笔，于是便完全像是裘德考的风格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张画，却有两个风格？我敢以我学了十几年画的经验来保证，这绝对是一张画！
　　“你小子还真看不出来啊，第一张不是那老头画的呗，后面才是他动过的呢。”
　　“可是感觉还是第一张好一点啊！可是不是他的，怎么署名又是他的？”
　　胖子笑了笑，露出一点鄙视的表情：“这画啊，确实不是那老头画的，画这幅画的是一个和他风格很像的学生。”
　　“那你……你把别人的画弄成他的画？你用这个来赚钱？”要是再不明白我就是白混美术界这么多年了。
　　这个圈子里经常有一些画家到了晚年反而创作不了什么作品了，开始有了滑铁卢，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没落下去。而有些学生的风格和他们的却有些相像，他们便会借口把他们纳入自己的名下，然后把画标为自己的署名，以此来蒙骗世人。
　　而那些学生要么自认倒霉，要么爆出这件事情然后被冷藏。毕竟他们还小，没有名气也没有权力。
　　可是，这些事情都是对自己学生下手，怎么会突然收别人的画了？
　　“我就是给老头子找一个学生，再把画弄过来，到时候卖给老头子。老头子要的是名气，他不缺钱。再说了，要真是好作品，还怕卖不出去？胖爷我可是靠这个赚的钱。”胖子点了点裘德考的头像，有些得意地说道。
　　“你赚这些钱就不亏心？那可是人家辛辛苦苦画出来的作品！还盼着自己能够一朝成名，结果就被你这样的人渣给抹灭了！”我怒了，每一个美术生都是在铅笔灰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其中的辛酸有谁知道？而那些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这不是等于卖自己的孩子吗？
　　“天真小同志，在我面前你就别假惺惺了。我知道你们美术生都不容易，可我也不是抢的呀，我也花了人力物力呢！而且这些事情你三叔难道就没做过？这个圈子里做这个事情的多着呢！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小哥那样的天才，也不是你这样的书香门第。他们有口饭吃就不错啦。呵，成名？哪个大师的前期没有被坑过作品？”胖子也急了，瞪着眼睛冲我吼。
　　“那也不能像你这样，明明知道还不阻止啊！”
　　“你也看到我的店里在亏损吧，不赚这个钱谁来养活我的员工？再说了，这个钱我不赚，照样有人在赚！你呀，就收回你的清高吧！”胖子说完就甩手离开了。
　　这次的谈话就以这样不愉快为终止了，之后几天胖子也没有再到我这里来过。而没过多久，一直没出现的小花却忽然出现了。
　　那天闷油瓶正好也在画室，我们两个再加上一个王盟正在打牌，小花就这样来了。
　　“都在啊，正好，给你两张票。”小花掏出两张票给我和闷油瓶，我接过来一看，是裘德考的画展！而门票上的画正是胖子前几天给我看的那幅！
　　这个老家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可是裘德考也算是圈子里的大师了，这次他复出的画展是极其重视的，票价也极其贵，小花给我的这两张还是可以进入拍卖会的贵宾票！他一个网络歌手兼画室老师，能弄到这么好的票子？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小花挥了挥手，有些疲惫的躺在沙发上：“你也别多问了，去看看吧，我不是让你去学习的，那个老家伙……你们两个去了就知道了。”
　　如果没有胖子的那件事情，或许我会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可是知道了胖子的事情之后，却对那个画展产生了疑惑：到底里面有多少作品是他自己的？又有多少是由像胖子这样的人弄来给他的？
　　闷油瓶拿过那张门票，只看了一眼就疑惑的看着小花。
　　小花看着他的表情噗嗤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啊，看来你已经看出来了。怎么，有兴趣去看看吗？”
　　闷油瓶看出来了？看出不是裘德考本人画的吗？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要去看看吗？
　　我马上点了点头，我现在只想狠狠撕开裘德考这类人的虚伪面具，让那些被他们欺压的画家有出头的机会！
　　但是闷油瓶只是按住我的手，轻声说了一句：“稍安勿躁。”
　　是啊，稍安勿躁，我懂。
　　裘德考是圈子里的大师，对于我而言就是一座大山，而我只是这座山下的一只蚂蚁，他想要碾死我容易的很。就算是闷油瓶，也只是刚刚堆起来的小土坡！我拿什么来和他斗？我连画家都不是！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在我的心头蔓延，或许真如胖子所说，因为我的家庭，反而让我避开了那些黑暗。
　　闷油瓶看着我，忽然说道：“就算是别人口中的天才，付出的也要比别人多，不然只会是庸人。所有人都是磨练出来的，那种辛苦，没有人可以否认”
　　我怔怔的看着闷油瓶，这真的是那个面瘫记性差的闷油瓶吗？
　　小花伸手拍拍我的脑袋，笑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看你身边的大神都打算为你撑腰了呢。”
　　“唉，我说，你们在说什么呢？”忽然，王盟冒出了一句话来。
　　“没事，过几天我们去看画展，拜托你看着画室啦。”
　　“嗷！画展！这还算没事！”
　　“王盟，我可是没票了，这还是家里人给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