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关清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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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四月清明。他无所事事的走在大街上，路过早餐摊子，要了碗油茶。不忘嘱咐年过三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多放点果子。他坐在板凳上，朝着发凉的手呵了口气。眼神像冬季大雪之后，打扫自家院子露出的青石板反射着阳光似得空洞。老板娘替他把油茶端了上来，还不忘多看了他几眼。
热腾腾的油茶冒着白烟。上面散着金黄色的果子。
他把拿着的东西放在长凳上，大口的吃着油茶。
香。烫。
公公您怎么哭了？跟着他一起的小太监赶忙递了条帕子给他。他说公公您快擦擦。
蠢材。他骂道，没看到我是烫的流泪吗？
小太监连忙道起歉来。青涩稚嫩的脸庞一如过去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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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印象里，对方是一个武功比自己高强许多，且又漂亮秀气的人。喜欢穿着白色的衣服，有些孩子气，当然杀人的时候自然是凶狠多过与温柔。受督公赏识自然不说，其他刚进东厂的人也喜欢他。
经常在院子里看到他拿着根狗尾草逗着一只叫三郎的花斑猫。
四月最后一缕桃花色的阳光洒在院子里。那时好像十七岁。又或者他十六岁，他十七岁。
他在偷闲的时候，总是枕着双臂躺在草地上，说如果他没有来到东厂的话，他想一个人去大理生活。出生与成长都在北方，看腻了冬季千篇一律的景色。那么大理一定不一样吧，他说。那里据说四季如春，冬天不再是一成不变让人心生厌倦的白色。有着大片的油菜花田，一眼也望不到头的嫩黄色。
虽然没有去过，说起来这些却煞有其事。眼睛有些闪亮，很是向往。
认识他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只有说到这些的时候，他才会真的笑起来。
他抱着那只花斑猫，低头摸着那只看起来又懒又笨的三郎，问他，水生你如果不来东厂，打算做什么？
我啊。他犹豫了一会儿，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要是不来东厂的话，肯定是在市集摆个早餐摊，到了年龄找个合适的姑娘结婚生娃。
哦。他不再说话，抱着三郎躺在一边。
他侧过头看到比自己年长些的星仁，专注的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不解，这些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包子馒头招人喜欢。
过了不知多久，他觉得自己都要睡着的时候。对方说，有机会和我一起去大理看看？
他迷糊中吓得起身，还以为自己得罪了这位哥哥。看到对方愣了楞，然后先是捂着嘴偷笑，最后忍不住的放生大笑了起来。
眼泪笑了出来。
他第一次杀人得手的时候，是他做的情报工作。那个印象里武功高强，平时总是会笑的少年捂着嘴，脸色苍白的在他的搀扶下回到了住处。他吐了个乱七八糟，胃里的事物早就吐完了，再吐出来的是触目的胆汁。
对方的嘴唇不健康的白，闭着着眼睛倔强又逞强，又像是自我安慰的说，进了东厂早晚都有这一天。
他把热毛巾盖在他的脸上，说好哥哥早点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他轻轻替他把房门带上，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就像他说的，当初进了这东厂，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都是做一条走狗。主人开心，他们摇摇尾巴就能得到更多的赏赐。主人不开心，他们就连野猫野狗都不如，在被用完之后一脚踢开。死活再也与主人无关。
大明这么大，他们这样的人连个自己的家都没有。
三郎从他面前经过，纵身一跳跳到了围墙上，舔了舔爪子跳了出去。
毫无眷恋。
三郎离开后的日子里。星仁在难过了几天之后，便接到了督公除掉某个官员的命令。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们两个经常一起行动。
一起杀过很多人。做过很多坏事。早就变成彻彻底底的东厂的狗。
很少再说起如果不来这里，会变成怎样。好像天生他们就属于这里。
我的武功也不弱啊，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负责收集情报，哥哥你去执行？他咬着根野草问道。
对方翻了个白眼，就你这下三滥的水平，别说杀人，连头畜生你都不敢杀。
切。他也懒得反驳。武功不如人，那就老实的帮着他收集情报更快的完成任务。何况他也心甘情愿就这么一辈子这么活了。
直到很久以后听王公公说，那还不是星仁自己把任务都拦揽了下来哦。
他现在即使拥有了权力。在每晚入睡之时总是能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面无血色，嘴唇倔强的闭着。他不知原因的就想哭。
督公看着镜子，说了句这群王八造的。也许有忧伤，又也许在他眼里，他们这种人死了多少都有新的来填补空缺。
他突然想知道，他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他们以前说过的，假设没有来到东厂现在的生活，大理那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北方冬天永远无尽的白色，那只又懒又笨的三郎。再或者武功弱只会拖后腿的他。
*
公公，您怎么每年都来这里啊？
他瞪了一眼跟着他的小太监，多什么嘴。
他认真的把积累了一年灰尘的墓碑擦拭干净。摆上了香火和白花。又对小太监说，你把酒和吃的放到这，一个人先到客栈等我。
哦。小太监把酒水和食物摆在墓前，朝着他行了个礼才慢慢离开。
他席地而坐，为自己倒了杯酒。仰头酒尽。
一杯又一杯。最后将半壶酒洒在地上。
他说，我的好哥哥啊，我去了大理，又去了琉球，又去了很多地方。
他举着杯子，朝着墓碑，哭了起来。
可是我已经连做梦的权利都失去了啊。他嘶喊着，随风离去的除了声音还有白色的花。
青涩稚嫩的记忆一去不复返。
梦里他问：水生你如果不来东厂，打算做什么？
他不好意思的说，集市摆个早餐摊，到了年龄找个合适的姑娘结婚生娃。
他笑笑。
之后这个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无关清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