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杨晨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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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蓉城的雨特别多。
刘欣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每一下地竖着小娇的毛。雨不大，连连绵绵像细针，滴答落在房檐上，总也下不停，空气里弥漫着香草的气息，淡淡的凉凉的。刘欣半拉着眼，往蒙蒙的雨中瞧去，奇怪哪户人家还围在袅袅炊烟里。
“小娇，你说先生怎么还不回来？”
“喵——”毛色云润，浑身雪白的小娇轻轻舔了舔爪子，揉了揉漂亮小巧的脑袋，蓝色的眸子无奈地看着刘欣。一份惆怅还未来得及酝酿，小娇又把脑袋埋进刘欣怀里，享受刘欣的抚摸。
“哎，我好想他。”
往年里蓉城的确没有这样下过雨，这里最爱是温润如玉的气息，从不过分燥热，也没有刺骨的寒风冻着这里的草木。阳光是柔和的，撒在身上，去退羁旅之人的伤惆，治愈失恋之人的哀痛。生活总是慢慢悠悠的，细细的河流轻缓地淌，孩子嬉笑着投掷着石块，叠起层层涟漪乱了佳人的倒影。
杨晨撑着伞，伞柄上还刻着盘曲的一行小字：至先生。
披着蓑笠的撑船人放下了桨，蹲在船上任其纵水而下，雨水积成小团，明明暗暗折着光，即便打着伞，身上还是透着层水汽。
“客官，快进去吧，雨下大了咧——”
杨晨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又呆呆地看着两旁掠过的风景。细雨，湖畔，清风，一叶扁舟，一盏茶酒，一纸油伞。茫茫中是先生的白衣一点，透着点孤寂落寞。
“先生，先生，你看，我送你的苜蓿。”
“先生，你知道吗，苜蓿的话语是誓言，先生。”
“先生，我最喜欢看你笑了，不过我也喜欢看你傻傻的。”
“先生，你拿着我的玉佩好吗？就当是我俩的定情信物了，先生你不许耍赖了。”
“先生，京城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去呢。”
“先生，先生，你真要走啊，早点回来，我会想你啊。”
“先生……”
孩子一样稚嫩的表情和话语，悄然浮现在眼前，朦胧了视线，记忆中的面容模糊，又渐渐清晰起来。
雨声，顺着伞的边际落下。
“呀，先生回来了。”刘欣望着雨中白色的身影，惊喜地叫着。小娇不得已窜了下来，有些不满地摇摇尾巴，歪着脑袋瞧着。刘欣急忙撑把伞迎了出去，欢喜地抱住眼前的人儿。“哎呀，我就知道是先生您，先生您太坏了，这么久了才回来。我可想你了，你想我吗？先生？”
门还半掩着，风一吹发出吱嘎的声音。
刘欣欣喜地牵着先生，回到屋里才发现杨晨的衣服都湿了一半，“先生怎么这么不小心，该是打了伞的，怎么湿的这么厉害。”
杨晨抿着嘴，张了张口没说话，手心里攥着的玉佩因蘸着水异常冰冷。
李欣转身进屋，随后又拿了张帕子出来，“亏着我想到了，来，先生先擦擦脸，别生病了。”小娇知道这回真是先生回来了，也高高兴兴地供到杨晨身下，喵喵叫着，看先生没反应，干脆抱着先生的脚，抬起头，一双蓝汪汪的眼睛望着。刘欣看了它一眼，“先生，小娇以为你不肯抱她呢。”
杨晨啊了一声，低下头，才反应过来似的把满脸委屈的小娇抱起来放在怀里，小东西这才满意地蜷缩一来，两只爪子开始逗弄自己的尾巴。时不时舔舔先生的手掌心，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刘欣。
刘欣想着这小东西是被惯坏了，得意个什么劲呢，你最多久舔舔先生的手罢了，哼。╭(╯^╰)╮
“先生，玩的高兴吗？”
杨晨低下头来，不愿看他，刘欣这下觉得奇怪了。
“先生，你怎么了，先生，你说说话啊。”杨晨还是低着头，刘欣急了，”先生您是碰着谁啦，您怎么了，您……”伸手想去摸摸先生的脸，杨晨霍的站起来，后退了两步，刘欣这才看清先生两眼红红的。
“喵——”再一次被迫回到冰冷地板的小娇表示很不解。
“先生……”
“我累了，先去休息了。”说完，杨晨一溜烟进了屋里，跑的比兔子还快。本想着这么多天来的相思这苦总算完熬到头了，好不容易见着真人，怎么着也该这样这样一下，再那样那样一下——可是先生动作也太快了，还没来得及洗个鸳鸯浴呢，门都锁上了。
刘欣又爬到了桌子上，“小娇，你说，他是知道我想对他怎样，才躲我的？”
“喵——”无视他。
“小娇，不可能啊，我还没干什么呢。”
“小娇，我其实就想着借先生换衣服的机会和他一起洗个澡呢，我水都备好了。”
“小娇，我看起来很想居心不良的人吗？”
“喵——”小猫转了个身，屁股朝着刘欣，继续蜷着欣赏自己的尾巴，无声地鄙视着。
“小娇，是不是我上次太粗暴了，把先生弄痛了？不可能啊，我都还没全进去呢，先生就喊疼，我就出来了啊……”
“我也是第一次，技术不好应该原谅啊……”
刘欣又惆怅了……
天刚朦朦亮，地间已有人开始活动。几匹骏马踏进宁静的山村，红蹄轻踩着湿润的泥地，马上的主人蟒袍玉带。
蟒衣如像龙之服，与至尊所御袍相肖，但减一爪耳。
蟒、飞鱼、斗牛。乃当朝锦衣卫三种服饰。
马上之人器宇轩昂，腰佩令牌，手执黑色佩刀，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下了马，敲了门。
“先生，这是哪？”
“这是我家。”
“先生，先生，你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杨晨。”
“怪不得，先生，杨晨美景。”
“先生，你怎么打湿了？”
“先生，你不打伞吗？先生，我送你一把可好？”
“先生，你要用我的伞啊，先生，你要多想着我。”
“先生……”
刘欣从梦中惊醒，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梅花纹纱，身下是流彩暗花云锦的绸缎，床头是紫绡和金银丝的雕镂，代替了简单绣着几抹月季的先生的棉被，和淡淡的先生的气息……刘欣眯着眼，身上的黄袍上精细地绣着四爪龙纹。
走的时候，刘欣慌张的抓住先生的手，想给他解释，先生只是低垂着眼帘，淡淡地说。
“太子，你走吧，这里不该是你带的地方。”
真可笑。
原来你知道。
你多久开始知道的？你又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他们会来对不对？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气我没告诉你？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巴不得把我送走。
先生，先生，你怎么这么狠心。
先生，我离开你，你会不会舍不得。
先生，我好想你。
一早就在一旁等候的太监总管跪在地上，尖着嗓子问道，
“太子殿下，是否传丫鬟更衣？”
刘欣冷冷地忘了他一眼，“你来吧。“
李贵恭敬的走上前，对于这个从小就由自己伺候的主子，李贵一直是敬着怕着的。当初李贵还是个小太监，没什么地位，就被派来伺候同样没什么地位的三皇子刘欣，刘欣的母亲德妃生下他就死了，权势一时的郭家遭皇帝打压，皇帝并不喜欢这个儿子，只当他是自己控制郭家的一枚棋子，可惜皇帝的4个儿子，老大老二能未能活过舞勺之年，老四有非皇后所出，最后无奈之下不得不立其为太子。
谁道太子15岁生辰时，又被歹人绑了去，这下宫里可乱了套，皇上一气一下三天不醒，从此落下了病根，边境不稳，朝纲不安，太子失踪之事便被硬压了下去，几乎所有的锦衣卫都被派了出去，1年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可几天前不知从哪来的书生，腰里竟然揣着太子的玉佩，这可不得了，那人被带去审问后，大概可以确定他一年前捡到的刘欣就是太子刘琦然了……
“太子殿下，皇上和您一起用午膳。”
“行了，知道了。”
很多东西，一年未见，再相逢时，逃不掉那种陌生的熟悉感。比如淑妃的百褶凤尾裙，比如从东宫通往养心殿的红色砌砖，和两旁摇曳的菊花。
很多人，一天未见，却玲珑筛子安红豆。最怕已海枯石烂，物是人非。
比如先生，比如先生的眉，比如先生的笑。
“朕一年未见皇儿，皇儿想必是受了不少苦。” 殿上之人身着龙袍，面容甚是憔悴。
“父皇惦记着儿臣，儿臣不甚惶恐，其实这一年，儿臣并未吃太多苦。”恭敬的话语却透着些许疏远与冷淡。
“朕听闻是一个教书先生在照顾你，改日派人去答谢，带些礼物。”
“多谢父皇。”
刘晗看着自己是三儿子站在那里，笔挺的脊梁是骨子里的傲气，锋利的目光彰显着睿智和无法掩盖的锋芒，刘晗想到，在这个人还仅仅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时，并没有多出色，每天循规蹈矩话不多言，想来是年少变颇具心思，善于掩藏自保。刘晗有些后悔，自己从来是不待见这个儿子的，当初迫于郭家的压力，才会娶那个女人，对于这个孩子，便没什么感情。从小父子两感情就很淡，母亲早死，又是皇后在带，不久皇后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哎，想必这人心中是恨我的。
“琦然，你上前来，让朕看看你。”
刘欣愣了一下，还是规矩得走到父亲面前，这个已经有些衰弱的老人，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刘欣僵硬的站着，刘晗叹了口气，“行了，你先下去吧。”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你说。”
“请父皇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胡闹！”
刘欣跪在地上，眼神却异常坚定，“父皇，孩儿一年未在宫中露面，京中定有猜测儿臣遇难，父皇不如借此立四皇子。”
刘晗气得打了他一巴掌。
刘欣气势丝毫不减，又开口道：“父皇其实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郭家的势力在朝中不可谓不大，舅舅手握兵权，再加上我身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郭家权势必定大涨，满朝文武虽有蒋氏足以与郭家抗衡，可是皇后无子嗣。四皇子不是嫡出，又不足构成威胁。”
“你是在威胁朕吗？”
“儿臣只是在陈述事实，父皇只需要对外宣传太子遭歹人暗算，儿臣立马动身离开，父皇也可以名正言顺扶持四弟……”
“如果朕不呢？”
刘欣扬了扬头，浑身都盎然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父皇不会这样做得，毁掉自己的江山。况且，四弟又是淑妃的孩子。”最后一句话，刘欣说的格外重，刘晗气的浑身发抖，“你胡说，你都知道什么！”
“儿臣知道，父皇怕淑妃的孩子遭人暗算，为了保母子平安，把他和同一天出生的武昭仪的女儿做了调换，儿臣还知道，淑妃和四弟并不知道这件事……”
“放肆！”
“如果父皇放儿臣一马，儿臣自然什么都不知晓了。”
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也不敢反驳。
这一局，亦君亦父，亦臣亦子，刘琦然赢得彻底。
人走后，独留天子一人居于高堂。刘晗颓然，摇头，哎，败了，败了，败给自己的儿子。
如果，当初能对他关心一点？好一点？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父子？
如果他15岁那年没有被绑走？
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刘晗不知道，刘琦然也不知道。因为如果，没有发生，那么，便不会发生。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种因得果，你若敢迈出这一步，便要接受它带来的果。一切沧桑变幻，只在转瞬间，不去抓住自己想要的，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杨晨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