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雨天rainy

39、038红衣魔鬼

　　十一月七日清晨，太阳和月亮出现在同一片天空，红色的山茶花都凋谢了。
　　欧忒耳佩穿着大黑斗篷，将绝色的容颜藏在斗篷下。斯特林看着她接过亚尔斯蓝的手，上了沙特的马车。
　　马车一路绝尘而去，车轴印消失在烟尘中。
　　那个时候，天空都黯淡了。

　　勿忘我。
　　斯特林站在她住过的房间，手中拿着的是屋内她留下来的花。“她留给你的。”明辉把花递他，这样说道。
　　虽然自己的二哥正处于极度的悲伤中，但此等难以错过的好戏不看有违人物设定。明辉趴在窗户上看东看西，还召集了一群人。
　　“你说他会不会哭？”
　　“要不要打个赌。”
　　“赌多少？”
　　“你们小声点！会妨碍看戏的。”虽然林冰也带来军政部对明辉的处分，但却是把他从军需处又调回总局。可以大展宏图，明辉自然又恢复了一贯的大大咧咧，呼朋唤友地招呼了一大帮人围在窗外看苦逼的男人。最后璀璨和李玉涵连也被吸引，以为有什么奇观。
　　两人看了那束勿忘后，说了句：“这也……”
　　“太直白了。”李玉涵说。
　　“你懂什么，”璀璨指责她，“简单粗暴才是真理。要那么复杂干什么？你不晓得有多少悲剧就是因为会错意引起的。”
　　李玉涵想了想说：“也是，很多花语有两个意思，还常常相反的。不过这还是……”
　　“太直白了。”璀璨点评道。
　　“完全没有动脑子。”李玉涵说。
　　明辉看着她们两个不负责任地点评，脸都快青了——里面那个听到了啊听到了啊！！！
　　再被她们说下去就要穿帮了……
　　“涵涵，要是你在这种情况下，你送什么花？发挥一下想象力。”璀璨问李玉涵。
　　“这跟想象力有什么关系？”李玉涵问：“只要根据情境、场合、意图，再去寻找合适的花语不就行了，还要加上个人喜……”
　　“说结论！”
　　“……”李玉涵想了一下，“桔梗：永恒不变的爱，和无望的爱。若我离去，后会无期。”
　　“桔梗花同时兼有两个意思，”李玉涵说：“我喜欢两栖的。海棠花也不错，古语又称断肠花，表达离别的悲伤情感。”她看着璀璨，问：“你呢，你选择什么花？”
　　“菖蒲花。信我者，得永生！”
　　“噗……”要不是顾及到屋子里似乎好像应该还有个伤心人，李玉涵差点笑出声来。璀璨又看着前面凋零的古树说道：“其实樱花也可以，灿烂，但又即时消逝。”她朝着那棵树走去，低声吟唱道：“若能得以重生，定在来世将你寻觅，在此樱花树下。纵使你无从记忆，也定能邂逅重逢，在此樱花树下。”
　　李玉涵看着她笑了笑，用低音跟她附和了另外一首歌：“春夕时，薄雾分，芳华落空花。无作离离舞姿，那里来的音。雨水纷纷落于焉，音尘绝于马道上。纵在红尘尽已去。哦莫离。”
　　对窗外众人实在忍无可忍的斯特林走出来，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庭园中那棵枯木下。
　　树下两名女子，一高一低地和着音，不知名的淡淡忧伤像缓缓的风流动。
　　他久久地看着，仿佛自己的悲伤被牵引过去，在这院子里缓缓流动，
　　这时，林冰带着刚到的文书走过来。他看大家都木着不动，再看了看树下的璀璨和李玉涵，说了句：“怎么看怎么像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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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巡逻之后，斯特林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一个人走出去，走到了凛冬城外。没有想过要往哪里去，只是信步走，累了自然会停下来。
　　他走到了一丛树林里。之前这里曾经打过伏击战，死了不少人，初秋的夜晚，还有萤火虫飘荡，看上去好像死人骨头里的磷粉。
　　斯特林就在这树林里走着，觉得很疲惫。无论是帝国耻辱的兵败，还是心爱之人的离去，这些都在瞬间发生了。沉重地仿佛人生过不去的坎，不愿去细想。
　　要是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就好了，要是能留住欧忒耳佩，能够逆转帝国的劣势就好了。
　　他停下脚步，扶住了一棵树，按住了胸口。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很慢很慢的脚步声，却清晰地听到枯草被踩的细碎声响。
　　斯特林抽出军刀，对准来人。
　　“收起你的刀吧，”那人说：“它已经钝了。”
　　站在斯特林面前的，是一个衣服邋遢的男人，看不出年纪。他戴着一顶宽边的红帽子，阴影部分遮住了脸。
　　帽子是红色的，这人好似乞丐的流浪汉穿着一身红，看着就不像正常人类。他身上却散发出淡淡的绿光，照亮了身边的树叶。
　　“……你是魔导师？”斯特林问。
　　“魔导师？算是吧。”那穿红西装的男人百无聊赖地回答。
　　“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红衣男人抬头看了看斯特林，笑了起来，“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
　　凛冬城内，空气中传来不正常的鸣动，屋檐下的铜铃叮叮当当乱响。
　　璀璨在床上翻身坐起，“有脏东西过来了？！”她正想推醒李玉涵，却发现身边的被褥已经翻起，空无一人。
　　窗户大开。
　　“哦，涵涵已经去了啊，”璀璨打了个打哈欠，“那就没我什么事情了，继续睡觉。”她又缩进被子里，刚想睡，突然又跳起来，看着床旁的椅子上的紫黑色军装。
　　“……莫非涵涵披了件外套就出去了？”

　　.
　　“我叫你来的？”斯特林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红西装男人提起两根手指，笑了笑，“嗯，人一般都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需要什么。不过我知道，所以我就来了。”他一步一步走近斯特林，伸手弹了弹他的刀，“你的愿望很强烈，强烈到让我出现在这里。所以我说，是你叫我来的。”
　　他的手指戳到了斯特林的心脏，低声说道：“是你的欲望叫我来的。”
　　“我不……”
　　“人们喜欢管那个叫愿望，或者梦想。其实没那么复杂，”他跳开一步，得意地笑，“我管那个叫欲望。”
　　斯特林觉得无从反驳，或者说懒得反驳。
　　“斯特林将军，”红衣男人伸出两根手指，“你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拥有强大的力量，将沙特驱赶出去，抢回你的女人，这是你的愿望。你想要实现它。我说得对不对。”
　　斯特林没有回答。
　　红衣男人哈哈哈仰天大笑，“人类果真是个贪心的物种。这怎么可能实现呢？除非是奇迹，否则，它永远不会实现。而我，只有我，能帮你实现愿望。”
　　斯特林看着他，“……你真的，能帮我实现愿望？”
　　“当然能。”红衣男人大言不惭拍着胸膛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红衣男人扭曲地笑了，“只要你跟我签订契约，任何愿望我都能帮你实现。任何愿望，哪怕是奇迹！”
　　话音未落，一道银色长鞭飙过来，打中了红衣男人的脑袋。‘彭’一声，那男人化作黑色烟雾四散开来，又在另一处显形。
　　“总算找到你了！”冷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李玉涵手持碎银鞭站在树冠上。
　　斯特林仰头看她，隐约觉得那双冰瞳中，在燃烧火焰。
　　“哈？”红西装男人一笑，摘下帽子拿捏在手中，疑惑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李玉涵从树冠上一跃而下，君子剑一抽。数把光剑飞旋朝红西装男子追击而去，在光剑的追击下，红衣男子化作黑雾逃窜。
　　“我找了你好多年了。”李玉涵飞身砍断飞窜的黑雾，“不把你消灭我罔为此生！”
　　分散的烟雾在李玉涵身边窜来窜去，被光剑无数次分散，又无数次从李玉涵身边逃开。
　　“嘿嘿小丫头，我想起来你是谁了。”当它再一次从李玉涵右边窜过时，嬉笑着说道：“你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成为名满天下的魔音。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成为全天下唯一一个没有弱点的人。你是无敌的，因为你没有人类的情感、人类的懦弱，那些脆弱的感情，你全部没有。所以，你没有弱点，这全都要感谢我。”
　　它在林丛间飘荡，数次从李玉涵右边逃走，“是我造就了这样完美无缺的你……”飞剑集中在一处，秋水般的剑锋光速将这妖邪钉在地上，随后自剑尖下燃起金黄色的大火。
　　那红衣男人在烈焰中咧嘴。
　　“……就算你杀了我，可还有无数个像我这样的在世上飘荡。这是个悲惨世界，所有人都有欲望，所以他们都需要我们。人生的绝望恐怖，造就了我们，也造就了你……”
　　“不是你造就了我。，”李玉涵说：“是我自己成就了我自己。一个没有心的人，没有情感，不知道冬天是冷的，人心是热的。我生而怪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为了让自己像个人活着，我努力去记忆去学习。现在的我，是一步步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换来的。与你无关！！！”
　　“是我，是我造就了你……”金黄色的火焰燃烧着，红衣男人的话音渐渐泯灭，君子剑插在一堆灰烬上。
　　突然最后一丝火焰燃起，像蛇一般绕上了君子剑。
　　它在嗤笑，含糊不清的声音继续响起，“……弱小的人类，你有很多愿望……都是不可能实……但是其中一个……”
　　这恶灵最后所诉说的对象是斯特林，李玉涵焦急地看他一眼，就在这时，黑雾带起火焰从她右边擦过，李玉涵慌乱下捂住了右边脸颊。斯特林过去看她伤到了没有，被李玉涵一掌拍开。幸好，魔鬼此时只是强弩之末，只烧焦了她一缕头发。
　　“已经实——”随着支离破碎的话音，红衣男人彻底消失了。
　　“你的右眼看不见？”斯特林问李玉涵。
　　李玉涵没理斯特林，她把君子剑从灰烬中拔出来，，用剑锋斩断焦发，看着它们在风中飞散。然后她转过身来，冰瞳中的火焰依旧没熄：“你是蠢货吗！！！”
　　“……”
　　“她还没死，你郁闷个什么劲啊？！”
　　离开不是绝望，但死亡却是。
　　永远地绝望。
　　那是心有残缺的李玉涵，第一次对一个外人，产生了名为愤怒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