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卟叱

33、这姨妈

　　施叶站在宫门外，抬头望着这座辉煌壮丽的红色宫殿，发觉自己渺小得像只蚂蚁，自然而然地便生出一种敬畏的心情，到最后连呼吸都因它的安静而不自觉地轻慢下来。
　　入宫之前的检查极为严格，所有利器都不能带在身上，施叶被守门的女侍卫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身后，才被放行。
　　进了皇宫后，薛姿在前面带路，施叶紧跟其后，两人便沿着赤红冰冷的宫墙一路前行，途中没有撞到任何旁人，空荡寂静得着实有些吓人。
　　施叶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不是在夜里被皇帝召见，否则还真是有点担心这薛姿会不会一个猛然地回头，变作厉鬼的模样，整个下巴碎成了血渣，布满血丝的白眼珠死死地瞪着她，那她该如何是好……
　　正当施叶无聊地假设恐怖故事情节的时候，两人终于走出了这长长的巷道，来到了一处青石铺砌的广场上，清晨的阳光照耀身上，暖洋洋的，将刚才的那股阴郁一扫而空，很是舒服自在。
　　广场的另一头正是太极殿，黄色的琉璃瓦、赤红的顶梁柱，还有一条长长的白玉路，尽皆沐浴在温暖柔和的晨光之中，一片安静、祥和、与肃穆。
　　殿外的一个小太监，一瞧见薛姿，连忙小碎步跑了过来。
　　“薛统领，这位便是……？”
　　薛姿点点头，小太监连忙跪了下去：“奴才给郡公请安，皇上正在御书房等着您呐。”
　　施叶“嗯”了一声后，与薛姿道别，便安静地跟着小太监进了太极殿。
　　“郡公，皇上就在后殿，您请进吧。”小太监止了步，说道。
　　施叶点点头，略带不安地走进了后殿。殿内的宝鼎中焚着香的还未散去，房间里一股浓郁扑鼻的香气，施叶不仅微微蹙眉，低着头跪到了地上，行大拜之礼：“施叶见过皇上。”
　　干哑的嗓音让安帝一惊，问道：“你的嗓子……？”
　　施叶垂头回道：“小时候喊哑了后，就一直这样了，扰了陛下的耳朵。”
　　“不打紧，免礼，赐座。”安帝的声音柔和，但却自由一股威严，与母亲平日里的那股慵懒之意截然不同。
　　“谢皇上。”施叶站起身后依然是垂着脑袋，等到一旁的小太监搬来了椅子就座后，才稍稍直起了身子，但仍是目光低垂，一副慑于天威的恭谨模样。
　　小太监站回了原位后，书房里便安静得一丁点声音都没有了，十分诡异，安帝一直沉默不语，像是终日忙于朝政，以至于太过疲倦、睡着了一般。
　　施叶好奇地微微抬起头，恰巧望进一双明亮清澄的眼眸里，安帝此时也在看着她，瞬也不瞬，眼神中满是惊讶、困惑之色。
　　施叶愣了一愣，忍不住又再多瞧了皇帝陛下一眼，这一眼却让她背脊霎时窜起一股凉气，瞬间便呆在当场！
　　皇帝瞧见她目瞪口呆的神情，反倒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溺爱之意：“叶儿不必拘礼，这在寻常百姓家论起来，朕就是你的姨妈。”
　　施叶头上直冒冷汗，这安帝明媚贵妍的脸颊，像极了一个人的脸孔，只是那人较为清丽，安帝则多了一份王者的霸气。
　　可那人却不是安帝的亲姐姐媖亲王，而是她！施叶！
　　看着安帝那温和如水的眼眸，施叶心里忽生一种很荒谬的念头：如果将媖亲王与安帝放到人前，让他们猜辨谁才是她施叶的亲生母亲，百分之二百的人都会说，你当然是安帝的亲闺女呀！铁定错不了！
　　这个想法的确有点不可思议，但却非完全的胡言乱语，实在是因为安帝的长相与自己太相像了！施叶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惊愕之中竟是忘了回话。
　　安帝像是料到施叶会有这种反应，既不明言，也不怪责，只是关心地问道：“听说你在途中受了重伤，现下痊愈了没？”
　　说起别的话题，施叶立刻醒过神来，回道：“谢陛下关心，已无大碍。”
　　“一会儿别急着出宫，让太医给你瞧瞧，抓些药补补身子，血亏可不是小事。顺道也让他们瞧瞧你的嗓子，看看治不治得好。”
　　施叶再次垂首谢恩。安帝微微一笑，闲话起家常来：“过了年，叶儿就十三岁了？”
　　“是，陛下。”
　　安帝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想那时候朕与皇姐在同一天诞下麟儿，又恰巧都是女婴，朕开心得不得了。谁知皇姐却不顾身子，定要去柳安城里休养。”说到这儿，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偏远小镇，哪里比得上皇宫呢？可谁曾想她这一住、竟住了十多年。”
　　安帝回忆起往事，施叶也不好评断自己的母亲什么，只好听而不言。
　　安帝却继续追问着：“叶儿，柳安城真的那般好吗？”
　　施叶看着安帝，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僵硬：“呵呵，柳安城虽然不大，不过气候不错，陛下若有空闲，可去那边小住两日，吹吹海风，吃些新鲜的海鱼。”
　　安帝“唔”了一声，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可惜这东西两边儿的人哪，一日都不安生，朕哪里有皇姐那般的福气？朕呐，只能被困在这皇宫里、出不去咯。”
　　施叶听着这话有点刺人，虽说媖亲王与她并不像寻常的母女那般亲近，但好歹也是她这一世的娘，别人这般说她，做女儿的难道还能鼓掌叫好吗？于是，施叶没有应声，沉默着。
　　安帝望着施叶，似笑非笑，又道：“叶儿师承昆仑，武艺非凡，这次又擒得唐国皇子，功劳着实不小，不如朕封你个官做、以后就留在京都可好？”
　　施叶心下一惊，暗想，都说伴君如伴虎，虽说这皇帝是自己的亲姨妈，可谁知道她将来会不会一个不爽、就要了她的脑袋呀？
　　“呃……”施叶不知如何拒绝，垂着脑袋、拉长了音儿，蹙起的眉头恰好落入安帝的眼中。
　　安帝却是宽容地一笑，挥了挥衣袖，说道：“罢了、罢了！朕不逼你，免得日后皇姐怪朕抢了她的好闺女。”施叶刚松一口气，安帝又道，“不过，你也别急着回去，就留在皇宫里多住几天吧，没事的时候逛逛京都，等过了年，再与你娘一道回去。”
　　施叶心想，等除夕的时候，有亲娘护着，也就不怕安帝强行留人了，于是爽快地点头答应。安帝很是满意地嗯了一声后，书房里又陷入了安静。
　　施叶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安帝，于是犹豫了片刻，问道：“陛下……”施叶顿了一下，安帝和蔼一笑，说道：“叶儿有话直说，不必拘谨。”
　　“不知陛下会怎样处置那些唐国的那些人？”
　　一听这话，安帝立刻敛了笑容，面色凝重起来：“这事还在台面下，朕还并没有与小唐国撕破脸，想来他们已经知道皇子被擒，过几日，朕应该就会收到他们的和谈条件了。”
　　施叶心下稍宽，回道：“若能台面下解决，倒也好，免去了一场交战。”
　　安帝还想说什么，门口的小太监忽然提醒道：“皇上，该早朝了。”
　　施叶一听，连忙起身，不敢再耽搁下去，安帝却笑道：“你自个先逛逛，别忘了去太医那瞧瞧。”
　　施叶连忙称是谢恩，由另一名小太监领着离了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