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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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分不解君景笙今天的举措，一点儿不像那个冷静卓然的他。
我坐在他那辆迈巴赫的副座上，呆呆地看着前方，根本没注意他的动作。
“我已经和你爸妈说过了，你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他挂了电话后，手放在了太阳穴的位置轻揉，眯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和烦闷。
“哦……”我应了一声，好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哽咽，粗哑难听。
然后又陷入了寂静，他没有发动引擎，还是一遍又一遍揉弄太阳穴，紧锁的眉宇就没舒展过。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反而有些局促不安了，身边的气压一直降低，快把我给闷坏了！等君景笙开口是不可能的，只好我先说：“小叔，我们不回家吗？”
他听完，眯着琥珀色的眼睛，视线带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深意凝视着我，让我想要移开视线却又僵着身子死扛着与他对视，我总觉得这时候移开视线会有被他打败的感觉。片刻，他才开口：“随你！”
然后发动引擎，毫不犹豫地踩动油门，快速驶离停车场。
一路默默不语，我看着街旁飞速滑过的风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排排的绿化带，然后进入军区大院，和门口的警卫员通报之后，才能驶入君家。
而君景笙并只是开到了大门口，并未再开进去，反而熄了引擎。我偏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难道他今天不在这儿住吗？保险起见，我还是疑惑地叫了声：“小叔？”
“进去吧，老爷子和老佛爷都在。”意思是今天他不住了。
我点点头，乖顺地开了车门，一下车，一股冷风就袭来，车内打了空调以至于让我忘了外面二月的天还带着湿冷，特别是大晚上的都要1点了，我觉得我的骨头都在发抖，不自觉缩成了一团企图保住体内那一点儿温暖，刚走得太过匆忙，连外套都落在了那里。
“砰！”关门声从背后响起，还未等我转头，一件黑色的西服已经披在了我身上，一双长臂圈过了我的身子，虽没有肌肤接触，但我还是感受到了那臂膀的力量、背后坚硬的胸膛，我微愣，还未从那胸膛上汲取到温度，他就已经退离，短暂的，还称不上怀抱的近距离接触，却让我有些懵了。
心跳不断加快，有些超出我的控制范围，我的手指下意识攒紧了他为我披上的西装外套，试图压下狂乱的跳动，却显然无果。
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太过失控。都怪小叔这动作太突然！吓死我了！我的心中还有些余悸，脸都红扑扑的。
“……你以后每天必须晨练！”君景笙的语气有些强硬，显然很不满于我这羸弱的小身体。我撇嘴，君景笙最近管得还真宽！他脑袋出问题了吗……我扯了扯身上的裙子，都没跳舞就回来了，真是……今天一天过得真是奇妙！
“小叔……我爬不起来的！而且我觉得我现在挺好，只要冬天过了就没什么了，反正都要春天了。”我低着头，无聊地挪着脚，一会儿内八，一会儿外八，一会儿尝试一字型，反正藏在裙子下也看不见，心中暗叫鸡婆，早起运动？开什么国际玩笑！
“君舒意，是不是觉得我管太宽？”
我一抖，居然发现了！他是能看穿人心的吗？！心中惊恐，我嘴却不笨，抬头一脸无辜样，开口就反驳：“哪有？君如意不是说了吗？小叔是关心我！”
“是吗？那就听我的话，每天5点起床，沿着君宅跑3圈！”他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琥珀色的眸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果决，却不见半分冷意，仿佛皮下的冷敏小体全死光光一样，让我不禁为他觉得冷。
“5点？！3圈？！”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君家占地是整个军区大院最大的，有足足快6亩地了，让我围着6亩地跑3圈？疯了他！“你疯了！”
君景笙挑眉，冷哼：“这点苦都吃不起谈什么自力更生？君舒意，别小看了这个世界！”
我抿唇瞪着眼睛，脸涨得通红，内心纷杂着各种情感，愤怒、不甘、烦躁、挫败、恐慌……我怒视眼前这个我崇拜了17年的人，虽然知道他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正确的，但却都在攻击我17年君家大小姐养成的比别人更加强大的自尊心和不可一世。
我的身上的确有某种世家子弟的通病，那就是不把任何事当回事，我自以为我已经成长蜕变了不少，可是每每都被君景笙打回原形，每每都会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渺小和可笑。
我决意在未来离开君家，我决意努力更快地成长，我坚信我可以做到，而这种自信我却没有意识到其实是一种盲目的自大。君家给予我安好无忧的环境，在让我享受的同时也蒙上了我的眼，隔绝了外界的污秽，我觉得在这个大世家里，我已经看过了不少黑暗的东西，却排除了这个大社会里有更加阴事物的存在。
我和他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对视着，我的怒火一点点被理智浇熄，而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如一团迷雾让人无法看透，他的表情从一而终的淡漠冰冷。君景笙就如一把利刃，一点一点剥离我身上属于“君家大小姐”的高傲，一点一点磨平了我的锐角，我想，若是当有一天他不再对我冷嘲热讽了，我就真的和那些在社会里挣扎着生存的芸芸众生一般无二了。
突然，我觉得身上的那件外套再也无法抵挡外面的寒风刺骨的冰冷，我的内心像是一个黑洞，一点点蚕食了我的认知，惶恐，永不归处的恐惧……
“小叔，”我的声音带着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攒着西装边的手被冻得发白，指节死死抠住那光滑舒适的面料，却无法让我安心，“我会离开君家的对吗？”
久久，对面的人没有给我回复。
就在我的血液都要一点点冷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扯过了我的肩膀，用一双纤瘦而有力的手把我禁锢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脸撞在那坚实的胸膛上，生疼，他的怀抱一如他的人，冷硬，却又不像他的冷清，反而带着灼人的温度。
或许是有了依靠，让我的眼泪肆意地从眼眶中淌出，我却感到万分厌恶，太脆弱了！太懦弱了！太没用了！这简直和我最讨厌的偶像剧女主角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就瞎哭瞎闹！根本没有魄力和胆识！我狠狠皱着眉，挣扎着想逃离，但无奈他臂腕的力量和那纤瘦的身材完全不符，我根本就挣脱不开。
“放手！”我尖叫着，像一只笼中的小兽，一点儿不安分。
“君舒意，我只许你在我眼前哭这么最后一次！”他的声音意外的柔软，大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好像是在给一只炸了毛的猫顺毛一般轻柔小心。
我心中有些震住，刚想爆出的脏话哽在了咽喉，鼻子异常酸涩，最后一次哭……那就干脆哭个够吧！
那一次，是我唯一一次哭得那么凄惨大声，和个孩子一样，哭花了眼妆，鼻涕眼泪和着黑乎乎的睫毛膏全糊在了君景笙那件意大利手工的衬衫上，而有洁癖的君景笙皱着眉，几次想拉开怀中哭得跟死了爹妈似的人儿，却生生在半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僵硬着、白着脸忍受，对他来说亦是记忆深刻——他第一次的忍耐，为一个让他莫名心软的侄女。
而那一次我哭得最为尽兴，几乎要把一辈子的泪都给哭光，两只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鼻清跟水似的流，边哭还边打隔，毫无形象可言，最后连保安都被我引来了，说是有人打电话说这儿有人扰民，而即便如此……我还是一直哭着，弄得那保安以为君景笙对我干啥了，而君景笙……从保安来了到他将信将疑走了，就没有一刻有好脸色！那臭的和平底锅似的脸上分明写着——“我脑抽了才允许她哭”！
最终，君景笙没能离开，他实在忍受不了黏糊拉搭的感觉，几乎是飞车进了君宅停好，快步冲进浴室，一分钟不到我就听到了“哗啦啦”疯狂的水声……而我还挂着泪，打着嗝，把外套放在了他的椅子上，虽然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浑身发冷，还一双红肿的眼睛，但是……我心里特别的舒畅，特别的开心，特别的幸灾乐祸。
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君景笙！第一次看到被保安训的君景笙！第一次看到和没头苍蝇一样乱闯的君景笙！真有趣……
我深呼了一口气，企图停止那每个尽头的打嗝，但是未果，我张嘴想说几句话，却发现声音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我也没好到哪儿去！
刚想走上楼……
“猫儿……”苍老而带着慈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心头一怔，许是被吓了一跳，所以忘了打嗝。回头，看到了楼梯之下的那个老人，虽然年过七旬却仍精神抖擞、挺着腰板的老妇人，穿着一身暗红的唐装，杵着拐，一双带着历经沧桑的眼睛看着我，那双清明得不见一丝浑浊，肃穆威严又带着慈爱疼惜的眼睛……
“老佛爷……您还没睡吗？”我走下了台阶，走到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猫儿，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你妈不是说要通宵玩儿的吗？”老佛爷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我看不大懂，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关切。
“嗯，身体不大舒服，所以小叔先接我回来了。”我按着小叔的说辞转诉。
老佛爷听了皱眉，额上立刻多了几条细纹，“真是胡闹！这么个大冷天她一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好好关心一下孩子！”说完还愤愤地将拐杖往地上一敲“咚”！
我听了，心中暖暖的，老佛爷是个十分分明的人，从来就是个直爽性子，喜欢一个人就疼，不喜欢一个人虽不会疾言厉色却也不咸不淡，我却没想到，如今我不再是她的孙儿，她还是一如既往。我突然有点想去相信一个人的感情即使没有血缘的维系也能坚定如磐石了。
“老佛爷，今天妹妹第一次走进那个圈子，爸爸妈妈肯定要多照料一些，小叔多可靠您也知道，所以他们才安心放我跟着小叔回来的。”说完，我都觉得自己善解人意了些。
“真真是造化弄人……”老佛爷低声喃喃，她看着我，眸光中带着一丝沉痛，让我的心也钝钝地痛起来，“猫儿啊，虽然你不是我的孙女儿，但是老佛爷还是把你当成我的亲孙女儿来看，这家里也没人不拿你当小姐看待，留下来，陪着奶奶，啊？”说完，她拿另一双没有杵拐的手牵起了我的手，牢牢握着，满脸期许。
我看着她苍老的脸，心中微疼，但还是笑着，说：
“嗯，好，我陪着奶奶！”对不起，第一次骗了您……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