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素食蝙蝠

5、镜子（中）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夏芷同学，芭蕾专业的。这位是我的助手，宋昭。”学校周边的小咖啡店里，萧墨梓笑眯眯地开口。
　　桌子底下，宋昭狠狠踹了他一脚，同样笑眯眯地跟他咬耳朵：“谁是你助手啊！”

　　今天萧墨梓很反常地主动找他，还说来了就有有趣的东西给他看。宋昭将信将疑地赶到咖啡馆，见是昨天他们躲开的那个举止怪异的漂亮女生，当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坐两人对面的夏芷气色十分不好，好端端一个大美人现在像是逃难一样，头发衣服都有些乱，脸上没有妆容掩盖黑眼圈，整个人都有些邋遢的感觉。她喝了口咖啡，眼睛不知放哪好似的，往窗外一瞥立刻转开视线，受惊小兔子一样无助。
　　夏芷神经质地往旁边挪了挪，好像窗外有什么洪水猛兽。“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甩也甩不掉…我知道你一定看出来了！昨天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拜托你救救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两人听夏芷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宋昭听完不禁咋舌，这一定算是厉鬼缠身了吧？心里不禁又同情又庆幸，自己遇到的事跟她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萧墨梓习惯性地皱眉沉思了一会。他每到皱眉的时候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好像随口胡诌耍弄宋昭的不是他一样。片刻他开口问道：“你第一次遇到这些之前，有没有什么跟镜子有关的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比如说打破了一面镜子？”
　　“没有…啊！我男朋友前些天送给我一面镜子！可是我没有打破啊。”
　　“那是什么样的镜子？你现在带着吗？”
　　“在我租的房子里。是那种古式的梳妆镜，有手柄的那种。他说是旅行时买的纪念品，不过给我的时候这镜子就有一条裂缝，我不喜欢就随手放在那里了——怎么会有人送一面破镜子给女朋友呢？！但阿承说他买的时候好好的，可能是放在包里不小心跌到了…是这镜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要看到之后才能确定。我们现在先去拿吧…你要干什么？”后面这句是对宋昭说的，因为他正伸着手指戳向萧墨梓的眼睛。
　　被猛的一问他尴尬地放手，干笑了几声。“没干嘛…”他才不会说自己脑子忽然一抽，居然会觉得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人，忽然正经起来的眼睛很、好、看、呢！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萧墨梓没有再说什么，还是正事要紧。

　　他们一行三人打车来到了夏芷租的公寓，她说那妆镜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让宋昭跑腿去拿了下来。看到这倒霉的姑娘这么可怜，连出租车的后视镜都怕，宋昭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萧墨梓把那面妆镜拿在手里仔细查看着。妆镜的主体部分是椭圆形的，看着有女子手掌大小，背面有复杂的几何花纹，手柄上端还镶着一小颗红色的宝石，整个镜子拿在手里很有重量感。只是镜面有好几个地方都被磨损了，看着很有年头，而且镜面右下方有一道两指节长的裂痕，应该是完全断开的，不知道是卡住还是黏住的，那一小块镜面并没有掉出来。
　　萧墨梓拿出一把很小的折叠水果刀，沿着那道裂痕插了进去，轻轻地活动着。
　　“你看出什么来了？”宋昭忍不住开口询问。
　　“问题就出在这个镜子上，现在需要验证一下我的想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有什么东西。”
　　“你这样…不会…嗯，破坏这个镜子么？”夏芷躲得远远的，担忧地看着他的动作。
　　萧墨梓没有回答她，专注地进行手中的工作。他用小刀刮出了一些白色的东西。“这是强力胶，这面镜子果然是被粘合过的。”说着他又把刀尖插进裂缝左右活动了一下，那块小一些的碎片被翘了出来。这下整个镜面都松动了，萧墨梓把剩下的镜面也掀开，给其他两人看里面的东西。
　　是一小缕头发——被烫卷了的，棕色的头发。
　　“是…我的头发！这是怎么回事？”夏芷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剩下的一点血色也顷刻褪尽，毕竟谁看到自己的头发出现在这么一面诡异的镜子里也不会多么好受。
　　“这是诅咒吗？”宋昭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开始迎风跳舞了。
　　萧墨梓一边拿打火机点着了这缕头发，一边解释：“不是诅咒，从目的来看应该说是转移对象。”烧完了头发，他转向夏芷，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却说着跟表情完全不相符的话，“说句不好听的，你那男朋友还是别要了，不，你想报复他也说得过去，因为你碰到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喂！说什么呢你！人家妹子还不够可怜吗！”宋昭看夏芷愣愣的看着萧墨梓，但是泪水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不由得吼了他。
　　“我说的是事实嘛，打破镜子被恶鬼缠身的是她男朋友，但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学到的，把亲近的人的头发放进镜子里，再用胶水黏好转手送给她，这样镜子里的恶鬼就转移目标了。他远远地躲开，以为这样万事大吉，不过其实要是你被恶鬼弄死了，他还是会遭殃…”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夏芷已经瘫坐在地上了。她没有出声，但是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脸颊，肩膀也不停地颤抖着。
　　漂亮的女孩子就是哭起来也是非常打动人的，至少宋昭就觉得很过意不去，活像是自己害了她一样。他想拍拍夏芷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又想，是不是肩膀更好一些呢？要碰到肩膀的时候又想，这样会不会太哥们了，果然对女孩子还是要搂一下的吧？不对！男女授受不亲，再说人家姑娘是名花有主…呸！这叫什么主啊！男子汉大丈夫，胆小如鼠，遇到危险居然嫁祸给自己的恋人！
　　就在宋昭大脑跑马的时候，夏芷已经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她抬起泪眼看到宋昭正以一个诡异的、朝自己伸手的姿势发着呆，不禁被吓了一跳，一个小嗝从喉咙里漏了出来。她立马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不过这样一来刚才的恐惧和悲伤却淡了许多。
　　“回魂了，石雕。”萧墨梓拍了拍宋昭的脸，手下一点也不客气。
　　“…你下手太狠了！”宋昭“嘶”的一声，刚才自己的脸绝对发出了“啪啪啪”的声音！不过自己那么发呆也确实不好意思，于是他转移话题，“那…镜子里为什么会有恶鬼呢？”
　　“我怎么知道，本来就有的吧。这镜子就是封印用的。”
　　“那这鬼跟阿承没什么关系？”夏芷也加入了讨论。
　　“嗯，镜子很多年了，这裂痕却是新的。应该是你的阿承得到镜子之后不小心打破了，镜中恶鬼的封印消失，自然缠住接触的第一个人。他为了活命，又用这方法陷害了你。”萧墨梓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把破碎的镜面安了回去。
　　“阿承他…你把我的那缕头发烧掉了，是不是现在又轮到他了？”
　　“用来诅咒的头发被烧掉，不代表你就完全与这事脱离关系了。我觉得这恶鬼一旦被解放，彻底离开镜子去为非作歹是迟早的事，必须想办法尽快除掉或者再度封印。我要好好想想，在此之前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
　　“嗯…谢谢你。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谢谢你帮了我。”
　　“我有个问题。”宋昭从萧墨梓手里拿过妆镜，插话道，“这面镜子现在没用处了吗？你又把它二次破坏了，这没关系吗？”
　　然而萧墨梓又陷入了沉思，似乎没听到他的问题。宋昭百无聊赖地一屁股坐在绿地上，研究了一下妆镜背面的花纹，看不懂，又把它翻了过来。
　　他冷汗一下子流了出来——镜子里的根本不是他！
　　他看到的是一个女人的脸，或者说可以称作女人的脸。
　　那是一张融化了的脸，脸上的肌□□沟壑壑，左眼的眼皮整个不见了，里面的眼球也只剩焦黑的一半，与眼眶黏在一起无法转动。右眼则相对完好，现在正死死地盯着宋昭。这张脸的右边脸颊下方有个洞，露出一小部分牙床与两排发黄的牙齿，这让整张脸给人一种在微笑的错觉。
　　这张面目全非的恐怖面孔为什么应该属于一个女人呢？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这张脸化了妆。
　　用来修饰肤色的粉一坨一坨的堆积在脸上的沟里，凹凸不平的眉骨上描着扭曲的眉线，仅存的右眼皮上画着艳红的胭脂。本来应该是嘴唇的地方，已经彻底没了嘴唇的形状，却还是固执地涂了些红色上去，装作嘴唇还存在的样子。
　　“靠！”宋昭怒吼一声，直接把手中的镜子丢了出去。镜子落在草丛里，倒是没有进一步破碎。
　　“怎么了？”夏芷被他吓了一跳，动作迅速的躲到了树后面。
　　“里面！里面那个女人！怎么…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脸！”宋昭本能的躲到了萧墨梓身后，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喘着粗气，“吓死老子了…我终于理解你了，这么张脸放眼前谁不怕啊！”
　　“脸？可是…我没有看到过脸啊，我只看到一个头发遮脸的女人。”
　　“什么？！我看到的是一张毁了容还化妆的女人脸啊！你居然没看到过？”宋昭顿时觉得自己吃大亏了，“难道这女鬼现在改无差别攻击了？喂萧墨梓你赶紧想想办法啊！再不想办法我们都要被活活吓死了啊！”
　　“有那么可怕吗？人家姑娘都没你这德性。”被打断思考的萧墨梓十分不爽。
　　“这不废话吗！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她更丑的人…和鬼了！她真应该自己照镜子看看，保不定都能把她自己吓个大跟头！”
　　“等等，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萧墨梓忽然急切地抓住宋昭的手臂。
　　“我这辈子…”
　　“不对，是下一句。”
　　“她真应该自己照照镜子？”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照镜子…”
　　“你想让这女鬼照镜子？”宋昭疑惑的说，“可是鬼怪会在镜子里显像么？”
　　“是啊，这个谁知道呢。这恶鬼是被封印在镜中的，现在一切镜子以及可以反光的东西都可以是她的载体，我们要让她照的必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镜子。”萧墨梓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过要做些准备工作。哦，还有一点，夏芷同学你可以把你的男友叫回来了。就说…解决的方法找到了。”

　　夏芷听从萧墨梓，打了几次电话想说服她男友回来。
　　她被嘱咐在电话里先装作毫不知情的说遇到怪事，一番诉苦后那边却支支吾吾的挂掉了。夏芷不屈不挠地再次电话过去，用十分真诚的语气告诉他，自己找到了一个大师，已经彻底摆脱了那个女鬼，并毫不吝啬地对萧大师赞扬了一番。
　　她男友听到这里还是没有上当。
　　但是萧墨梓也早就料到会这样，于是夏芷又结结巴巴地说：“大师…大师还说了，这恶鬼太厉害，我身边的人恐怕也会被缠上…啊，你比我还早接触到那个镜子，阿承你没事吧？要是你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
　　在给阿承设圈套的时候，夏芷虽然很紧张表情也十分僵硬，但那关怀之情却还有几分真心，说到后来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声音都颤抖着开始呜咽。
　　或许是她男友一直知道，夏芷是多么迟钝又老实的孩子。也或许是他十分惧怕那镜中恶鬼，经过十几分钟的通话，终于松口答应明天回来，一起去见见那位驱鬼大师。
　　挂掉电话，夏芷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脚尖。满脸泪痕配上她憔悴的样子，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温言温语安慰一番。宋昭正想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执着这人渣”，刚准备好沉重的语气，就被萧墨梓拖到一边丢了个“你闭嘴老实呆着”的眼神。
　　“你也太没同情心了，萧、大、师！”
　　“你懂什么，这时候就该自己静心调整。”说着转向夏芷，“我们要借用一下你们的舞蹈练习室，你现在马上去办妥吧。我们两个去买准备需要的道具。我们…1个小时后在你们教学楼前集合，布置好现场明天正式开始。还有，现在事情还没结束，你最好还是躲着一切镜子。”
　　说完从地上捡起那面妆镜，拖着宋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