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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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夜风甚凉。遣风居的生意不多，客人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大厅中。忽闻一阵若有若无的筝声，似从不远处飘来。那琴声温婉缠绵，怅然若失，听者仿佛身临其中，惆怅不已。
“你们来了。”筝声骤停，惜羽收起义甲，对飘入亭中的两个身影道。
“四妹。”甘凤池低声上前，坚毅挺拔的身影在月色下显现。
“凤池师兄请坐。这位……”
“你就是吕四娘？”红衫女子依旧轻纱遮面，目光却甚是逼人。
“不错，我就是吕惜羽。敢问姑娘是？”
“她是阁主去年刚收入阁中的云字号杀手。”甘凤池沉声道。
“哦？却不是隐刺？先前我还以为阁主连传说中的隐刺也动用了。”惜羽淡然直视红衫女子，只见她眉头微皱道：“我叫曳如，却不是什么隐刺。”
江湖皆知，烟雨阁中身份最高的杀手为天字号、地字号、风字号和云字号四位杀手。此四人不但武功了得，而且素来嫉恶如仇，下手狠绝。无论江湖或朝堂，凡曾作奸犯科之人无不对之闻风丧胆。现今烟雨阁的天、地、风三人分别是惜羽、凤池和洛尘，云字号在上代杀手香消玉殒之后一直空置。除此天、地、风、云四人之外，还有一位隐秘的人物，称之为隐刺，传说此人是烟雨阁危急时刻的杀手锏，武功之高无从形容，而身份之神秘，连惜羽也不知是谁。
“烈风炙心掌，江湖传闻早已失传。而你能化掌为剑，且是软剑，更是极不容易的一件事。”惜羽淡淡微笑，指尖轻轻划过琴弦，“乍然见到这样一位高手，真教我不得不想到隐刺。”
“不敢当。”曳如冷冷道，“在你手下，还不是一招即败。”
惜羽但笑不语。
“我二人此行，是奉阁主之命前来助你一臂之力。”凤池岔开话题，“阁主不日也将进京。”
“助我？”惜羽手按琴弦，冷笑道，“天地风云杀人，向来独来独往，从不假手与他人。阁主当真看得起我！”
“四娘，此事事关重大，毕竟不同于江湖追杀。阁主考虑并非毫无道理。”凤池蹙眉,沉声道。
“不错，此事的确要紧。否则四娘又何曾为了杀人，花费三年时光扮作内应！”惜羽忽地起身，周身一股凛冽的寒意迫的凤池、曳如二人暗以内力相抗。
“可惜你三年了还未得手！”曳如恨恨道，“在我们快得手时，竟然还横加阻拦！”
“就算我不出手，你以为你们能成功么！”惜羽抬望亭外月色。幽幽月光下，树影斑驳，万物森然。“那远山寺的望尘和尚，他的内息我完全感应不到。他接下曳如毒药的手法，更是闻所未闻！”惜羽转身对着亭内二人，长叹道：“不说望尘，单说寺中能够冒出数十名侍卫，焉知周围没有大批守卫埋伏？即使你们伤得了皇帝，必不能全身而退！”虽然语气平淡，但惜羽内力不撤，依旧气场迫人，一时之间，小小的亭子中暗流涌动，敌意似乎一触即发。
忽然“砰”地一下，亭中木屑四溅。却是曳如感到内息窒滞，不得已之下，只得出手击向一旁的栏杆。后退一步道：“既做了刺客，便从未想过要全身而退！”说完这句话，额头竟已微微渗出细汗。
“这，值得么？”微微一叹，忽地收回内力，周身气场顿时消失。曳如来不及收回用以抗衡的内力，一时气息紊乱，胸口说不出的难受。凤池毕竟内力深厚，面色丝毫未变，私下却也有些不好受。
惜羽坐回筝前，中指轻勾琴弦，清亮的筝声在亭中回旋。“凤池师兄，你还记得师父教的‘三不杀’么？”
凤池一愣，脱口而出：“一不杀幼子；二不杀好人；三不杀好官。”
惜羽微点头，又道：“那，如果一个人是个好官，却不能算是好人，该杀么？”
“如果的确是个好官，功大于过，自然不杀，给点教训足矣；若是罪大恶极，却根本成不了好官。”凤池若有所思道。
“你根本不想杀他！”银光微闪，曳如忽地软剑出手，堪堪指向惜羽面门。
惜羽却是镇定自若，双眸清亮，毫不掩饰道：“不错，我就是不想杀他！”
“你……”曳如惊怒俱甚，剑尖不住地颤抖。惜羽忽然出手，疾点软剑，剑身受力而曲，剑尖生生地指向了剑的主人。
“雍正的确不算个好人，但是，他绝对是个好皇帝！”惜羽一字一句，坚定而决然。
“这不是你第一次拒绝杀人，”凤池拦住要再度出手的曳如，“但国仇家恨不该忘，况且阁主誓除此人，你不怕烟雨阁甚至整个江南武林与你为敌？”
惜羽放开剑身，淡然道：“那就要看阁主的手段了。”随即坐下，拈起方巾擦拭琴身。
凤池拉着曳如，转身出亭，只留下一句话：“四妹，好自为之！”
月色掩而不见，余下星辉点点。回望亭中，只剩孤寂。
半晌，惜羽抬起久按琴弦的双手，随手拨弄。铮铮的琴声划破长夜的寂静，掠过繁密的枝叶，乘着微微凉风飘渺远去。惜羽心中不禁茫然。是对是错已经不重要；与烟雨阁为敌，却会真真的麻烦重重。一切只得见机行事。
薄云散去，月色又现。心中一动，对着斑驳的树影道：“一曲已毕，阁下应该出来相见了罢。”
只见枝叶微晃，一道人影已到亭外。月华如水，却在那人的容颜显现之后黯然失色。白衣飘飘，似不沾染尘世的污垢；双眸清澈，似洞察人间悲苦。
“望尘大师，你……”惜羽心下讶异，此时此地，万料不到他会出现。
“贫僧佛理不精，‘大师’二字，是万万当不起的。”望尘眼帘微垂，复又抬起笑道，“惜羽姑娘一曲《独舞》，当真遗世独立，意蕴悠远。”低声浅吟：“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惜羽有刹那间的失神。那明媚纯净的笑容，温暖清澈的眸子，倘若不是身在佛门，将是怎样的气度风华！那才是真正的遗世独立罢。然而心下忽地一突，问道：“此曲是惜羽幼时在乡野间习得，并没有多少人听过。不知大……望尘，是在何处得知此曲？”
《独舞》一曲是惜羽五岁时由母亲教授，似是母亲所谱，之前从未在人前弹过。而母亲在惜羽十岁时辞世，此后惜羽潜心向武，琴艺已经很少示人。
望尘回神，只微笑道：“我也曾在江南居住多年，机缘巧合之下听过此曲。因这曲风与当世名曲颇有不同，所以才记下了。”
“望尘何时来此，惜羽竟无半分察觉？”心里对这无害的笑容竟是颇有好感，于是便直呼其名。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