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货寻夫记》umbrella

4、华灯初上

　　我虽然喜欢那簪子，但要我花几万两去买着实不如去割我的肉。虽是可惜了些，但就算买回去也只能跟那支金步摇一样，只有躺在箱底有什么大事才能重见天日的份儿。这样一想倒是不怎么觉得惋惜了。
　　倒是小莲的脸一直臭着，直到拍卖完了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是刚才他要继续喊价时我拒绝的太果断了？还是最近爹给他的薪水太高，有钱没个可以花的地儿所以感到不开心？
　　我正思索着，突然听到小莲急切的声音在唤：“小允！”我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小莲早已走出狭窄的巷子，而我正好立在巷子的中央。好死不死一架马车正在巷子里狂奔，方向恰好就是我这边。
　　饶是小莲武功再高在这种情形下也是无能为力。太大的变故导致我的脑子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瞪大了眼盯着那带着煞气的骏马，以及愈来愈近的漫天黄土。
　　真后悔刚才没有买那支簪子，买了兴许还能戴上一会······
　　我认命的闭上了眼，默默在心下为自己默哀了一会，却感到有强大的力量带着自己往下倒去，接着还滚了几滚。背上撞上了坚硬的东西，突如其来的钝痛令我当下便闷哼出声。
　　好一会儿过去我才疑惑地睁开眼，接着，眼睛很不争气地睁大了。
　　在我眼前，准确地说是在我上面，有一个英俊的男人。我闭上眼又猛地睁开，没错，真的是个男人。
　　只见他乌黑的头发披散着，英挺眉间带着些许担忧，薄唇一张一闭，可我却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只听到墙头上榆树的叶子被风吹开了些，发出沙沙的响声。
　　男人眉间的担忧更浓了些，再次开口，这次我倒是听清了，他说的是“姑娘？没事吧？”那略带冷清的嗓音分明就是刚才在院子里买下簪子的人。
　　我回过神来，忙低低地应了声便要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身边早已立了小莲，而他的脸是前所未有的黑。我有些心虚地咳了两声，却听身旁的男子道：“在下多有冒犯，请姑娘宽恕。”
　　这我才意识到这人可以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像戏文说的一般这种时候女子都应该娇羞地掩面一笑，然后道“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我想了想，不禁打了个哆嗦。
　　于是我大手一挥：“没事。”
　　男子眉眼中皆带上些许惊讶，然后拱了拱手：“这本应是我的过失，惊扰了姑娘实在是对不住。”
　　······
　　原来他就是罪魁祸首。
　　“罢了罢了，你也救了我一次。”看在你长得不错，本姑娘还是大度地原谅你吧。
　　可惜后面这一句话我没敢说出口。
　　男子笑了笑，道：“谢谢姑娘了。”
　　眼见谈话就要结束，我有些着急便脱口而出：“你这样道歉便完了？”说出了口才发现，刚才大度地原谅别人的正是自己，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男子的语气中似乎也带上了些许笑意：“不知还能为姑娘做些什么？”
　　我咬了咬下唇，还是问道：“不知公子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字？”
　　刚说完我就想咬舌自尽，这委实太像戏文里演的男女初次邂逅时的情景了。
　　“江暮。”
　　多年以后我依旧会时不时想起，那个有着温暖的嗓音响起的时候。那时的阳光很明亮，却令我险些看不清对面男子的面容表情，他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笑。

　　接连几天小莲的心情都很不好，我的行程也被迫后推。
　　我从没见他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在此之前我见他发脾气最长也不会超过一天。
　　就好像小时候我与他斗蛐蛐，他总是赢我。后来我将他的大红头蛐蛐放在水里泡了两泡再捞出来放回去被他发现了，也没有像今天这般摸样。
　　这次我烤了地瓜亲自去道歉居然也没有令他消气。这确实有些奇怪，我细细想了好几天都没有发觉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眼见着时间又过了好几天，再这样拖下去武林大会都要散场了，我只好端着亲手做的甜汤去虚心向大哥求教。
　　大哥一边优雅地喝着甜汤一边听完我的叙述后，抬起艳丽的眉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你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要是我知道用得着来问你么？当然这种话我是没有胆子说出口的，我顺了顺眼道：“我真不知。”
　　“嗯······”大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会去跟他谈谈的，今儿你就暂且回去吧。”
　　万般无奈我也只好回到自己的院子。
　　刚进了院门便看见木棉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见了我赶紧停下，舒了几口气才道：“小姐，夫人在房里等候多时了。”
　　我提了裙角赶紧回房。
　　果然，娘亲坐在榻上正慢悠悠地喝着茶。
　　我笑着靠了过去，道：“娘亲应该早些唤木棉去找我的。”
　　娘放下茶盅，道：“不碍事，我同你爹商量了，明儿你们就出发吧。”说罢顿了顿，接着道：“过来罢，我有东西给你。”
　　我乖乖在娘身边坐下。
　　“这东西叫凝魂丹。”娘将一个药罐子放在我手上，轻声道。
　　我听了脚下一滑便从榻上摔了下去。
　　娘轻瞥了我一眼，嗤道：“不就是几颗药丸，至于么？”
　　不是我心理素质差，而是这东西太强大。《医药》这本书上曾经有凝魂丹的记载：凝魂丹，顾名思义可将死人的魂魄凝结，即有重生之效。听说配药所需的草药都是千金难买，其中有几味已然在世上绝迹。曾经有人配制出一颗凝魂丹，引起江湖的一番腥风血雨就无需再说。
　　娘咳了两声，道：“重生的功效倒是没有，但只要是没死绝都是可以的。”
　　我恍然，虽然不能将死人救活，但也不失是一味疗伤良药。我打开药瓶闻了闻，瞬间僵了。
　　这不是平时家里用来备用的吉祥丹么？
　　娘又咳了两声，接着道：“就是吉祥丹。”
　　说起来吉祥丹，我还想着带上几瓶在路上以防万一。因为从小到大我最熟悉的伤药非这个吉祥丹莫属。依着我的性子，自小自然少不了磕磕碰碰，但是又不能让爹娘和大哥看出些什么端倪，便取了一颗吉祥丹来，碾成药泥敷在伤口上。不出一个时辰伤口便会消失，皮肤也与原本无异。
　　“虽然这个东西在家里是普通了些，但在外面还是得思量好才取出来。”
　　普通了些？是很普通吧？
　　我半天都沉浸在吉祥丹等于凝魂丹带给我的震撼中无法自拔。
　　要说我平时真正爱做的事便是到后山去采些草药回来捣鼓。这吉祥丹我房里有一大箱，我闭着眼睛都能配制出来。
　　“小姐，你都呆了一早上了，想些什么呢？”翠红一边帮我揉肩一边问道。
　　我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在感叹从一个药女到药圣的过程如此艰辛而已。”
　　翠红：“······”
　　正在我感慨的时候，房门突然被叩响了。
　　随即，一身玄色长袍的小莲走了进来。
　　我赶忙从榻上爬起来：“小莲？你······”原本是想问他现在心情如何，但转念想了想还是觉着这样太过于直接，于是我咬了咬唇才斟酌着继续道：“想不想吃地瓜？”
　　小莲姣好的脸不可抑制地抽搐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八仙桌旁坐下，木棉立即奉上了一杯茶。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我惊讶于小莲突如其来的道歉，呆了呆才道：“什么事？”
　　小莲似乎被我的话问倒了，转了水光潋滟的眼睛来看我，慢慢道：“之前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说完脸上竟然带上一丝可疑的红晕。
　　我彻底懵了。大哥究竟对小莲做了些什么他才会变成这样？
　　这实在大大地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猛地扑上去扯了扯小莲的脸皮：“小莲？你真的是小莲？你真真是小莲？”
　　小莲似乎被我吓了一大跳，脸上红晕更甚，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咳了好几声才道：“明天就出门了，你好好休息。”说罢便飞一般逃出了屋里。
　　我默默转头问身旁的翠红：“你看我是不是变成了洪水猛兽？”
　　翠红：“······”
　　这实在是稀里糊涂的一天。

　　第二天。
　　我一早便起了床，小心翼翼地从箱底抽出一套男装换上，并将头发用一个簪子挽了起来。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般，一点都没有惊动外间的木棉。
　　可当我溜出房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
　　院子里早就已经灯火通明。
　　府里全部的下人都在拼命往马车上塞东西，看见那满满当当的马车我不禁为那匹拉车的马感到悲哀。小莲正站在马车旁指挥者，看见我似乎愣了愣。
　　我慢慢挪了过去，明知故问道：“这马车不是我们的吧？”
　　小莲眯了眯眼，打开他的折扇：“不算是。”
　　我惊了，随即高兴道：“那我们的马车呢？”
　　小莲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不仅这一辆。”
　　我：“······”

　　我站在路旁看着长长的车队久久不能言语。相对于一排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我肩上背着的一个小包袱委实是寒酸了些。
　　“娘，我只是出个门。”我无奈地对着仍是幽幽盯着马车的娘说。
　　娘终于收回目光略微打量了我一眼，道：“我知道，不过······”
　　我打起精神问道：“不过什么？”
　　“不知十个香炉够不够，外面蚊虫这么多，在别的地方的熏香你又用不惯······”
　　我赶忙打断：“够了够了，要是真不够我还有体香呢。”
　　娘：“······”
　　临走前娘又执了我的手沉重道：“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小莲，天凉了要多穿衣服，遇到什么就尽管回来······”
　　我默默地点着头。
　　自家爹娘待我如何我是知道的。从小到大我都活的无忧无虑，受到的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一切我都记在心中。我这被娇惯的性子不知道做了多少糊涂事，我相信现在也是其中一件。我一边觉着这样下去也不错，一边又害怕以后会后悔。一直都是他们在纵容我任性，但我想自己有能力去纵容我自己。
　　“娘，我出门了。”
　　我想我现在应该是笑得特别灿烂，因为娘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