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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瞿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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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瞿翊东的婚礼其实没有外人看到的那样好。他们只见到他搂着我的腰在耳旁轻言细语,见到他为我套上那枚戒指时的温柔深情,见到他在众好友面前为我挡下一杯杯酒时的体贴,但是他们都错了,至今为止他在我耳边说的话都能让我从梦中惊醒,尽管,我们已经结婚3年。
梦里,他一身黑西装带着我一步步走过鲜艳的红地毯,穿过两边祝福的人群,我以为那将是我一生最难以忘怀的时刻。我的头上带着一层纱,害羞的稍稍歪着头想从那些缝隙中看清他的脸,只是他没有传说中的与我相视一笑。等到神父念过一大段的誓词之后,他淳厚的声音说着“我愿意”并揭开了我的面纱,刹那,我的心终于在此时被圆满。他往前走一步,在我的脸颊轻轻印上一个吻,周围的人开始狂欢,混合着结婚进行曲的教堂,声音大的都快遮住我的心跳声了,可是,我依旧听到了他不做痕迹表现出来的残忍。
“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离开了。”
3年前我把这句话当做他给我的誓言,3年过后我才发现一切都才开始。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对于我而言,从踏进围城的那一刻,我就输了,并且是全军覆没。
<一>
世界上唯一的欢喜,就是开始。
我18岁时考上了云城的大学,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满身的青涩还未洗净,便在下一秒遇上了让自己心动的人。瞿翊东,我大学同宿舍女生瞿翊楠的哥哥,是一个我看见之后会脸红的男人。当他一身军装的从吉普上下来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一座山向我压来,喘不过气却依旧想要靠近。
那个年纪的女生都是喜欢交换秘密的,认为只有交换了秘密才会有稳固的友谊。我告诉瞿翊楠所有心事,她决定帮我。比如找好多机会让我跟她哥接触,我都一一照办。
云城的夏天让人觉得离了空调、冰棍就不能活,可是我仍抱着翊楠给她哥带的衣服在他部队门口等着,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军人,我甚至都不敢上前询问瞿翊东少校是不是在。我从小胆子就不大,有好友也说过我是外表的爷们儿内心娘们儿的女人,其实,我最想告诉他们,我遇见瞿翊东胆子就变大了,我相信每一个女人在遇上爱的男人之后,她的内心都会变强大。
有过一次等待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等不来我还是傻乎乎的等着,我不知道瞿翊楠有没有跟她哥提过我,但是我再一次等着他时,身着一深绿色军装的男人叫住了我。
“韦薇,你怎么在这?”我回头,瞿翊东阳光下晒着的皮肤黝黑的发亮。他笑眯眯的走过来对我说着,“就你一个人?怎么没见我妹?”
“啊,翊楠在学校呢,我没事就,就顺便帮你送过来,瞿大哥,你知道我?”
“对啊,那丫头老在我面前提起你呢!你呀就是比我们家妹子乖巧些,她肯定又是去玩了吧,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还特意送衣服给我。”
瞿翊东笑着露出白净的牙齿,阳光的堪比夏日的魅惑。我想,我就是被这股笑迷惑了所以才有了这律动的心跳。
我呆望着他好久,直到自己意识到不对劲才收回了目光。
“小丫头想什么呢?别呆着了,要不跟哥哥进去歇会儿?这天气热的,都要脱一层皮了!”他仍是笑着,我却低头不敢看他,害怕看过去就会泄露自己的心。
我摇头,盯着他的嘴轻声道:“不,不用了,我先回去了,再见。”不顾身后他的叫喊,我硬着头皮就往前冲,我想我这辈子都逃不开了,如果能与他在一起该有多好。
我开始想他,频繁的想着,像每一个怀春的少女,不管是想念的人还是被想的人都是幸福的。我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开始浮现他的笑脸,瞿翊东,瞿翊东,瞿翊东……
估计是我的执念太强大,所以瞿翊楠会有事没事的就带着我去找她哥,有时候明明约好了她临时变卦就成了我和他的独处,虽然只有几句话我也甚是满足。有时候她会让我带东西去找她哥,却不是每一刻都能见到的,因为他是少校,时间不能用于见无关紧要的人。又一次最长的时间是我等了他一个月,明明知道没有任何理由却还是等了,直到门口的卫兵都认识了我,我都没有等到他的影子。最后我才知道,他出任务了,而瞿翊楠似乎没有告诉我而我也懒得去猜测。
不过幸好,我还是等到了他,看到他一口白牙的那一瞬间,一切都值得。毕竟,我的欢喜从来都在,而我也相信他一直都明白。
<二>
曾经发生过一次的事情是不会忘记的,只是记不起来了而已。
我和瞿翊楠的关系在21岁时破裂,因为瞿翊东。
21岁我离开学校开始找工作实习,瞿翊楠有家里安排于是一直没有着急面试。又是一年炎炎夏日,距离我开始喜欢瞿翊东已经过了好几个寒暑,我的心意他都看在眼里,却一直都是没有回应。瞿翊楠曾经说过,她哥是军人所以感情会比较木讷,我相信了,于是我继续坚持着。
瞿翊楠22岁生日,瞿家办了很大的聚会来庆祝,我端着酒杯穿着她为我挑选的小礼服笑着她:“你看,你这生日真是太二了,22听起来就够二了!”
“你还笑?别忘了你也快22了,在不向我哥说明情况你就老了!”她不提起她哥还好,一提起来我就如同打了霜的茄子,蔫的不成样子。
“哎,我也怕啊!你不是说他木讷嘛,我在敲几下傻了怎么办哟!”
“呵,傻了更好,直接拖回去!反正我们都承认他‘二’!”
“我得有那个本事啊!还有不准欺负我二哥!”
我记得当时她醉眼朦脓的柔情,一个不稳差点就摔倒在地,幸好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接住,不过不是她哥而是聂坤。
聂坤喜欢翊楠,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不明白当我要去扶她时聂坤眼里的冷漠,如果我细看就会发现那里面包含的情绪实在是太多了,我甚至来不及分析,便晕了过去。
等到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周围一片灰暗,隐约有一丝光线从不远处的门缝里溜出来,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惨叫声。我被吓着连连往后躲去,那叫声太熟悉,熟悉到有一些残忍。最终我还是轻脚挪动到门边,掩着的门缝里我看到了翊楠正被一个男子狠狠的压住,身上没有一丝遮掩物,就这样光溜溜的被一个陌生男人侵犯着,而那个说爱她的男人正看好戏似的打量着她的每一副表情。
我躲在门后腿开始发软,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因爱生恨?理智上我应该是出去还是躲起来?假使我躲起来是不是下一秒也会遭遇如此的局面?不,不,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我的唇紧咬着,似乎有了些血气,地上的翊楠不停的挣扎,她的脸扭曲着,长发被散落一地,脸上的妆已经被眼泪洗刷干净,双手被两个铁链子拴在一旁的铁柱上,她的腿被拉开屈辱的迎着陌生男人的进攻。一切就像电视剧情节一样,我几乎崩溃的拉开门往外跑,我跑道聂坤身边求他,我的腿还在发抖,理智在哪里,我已经找不到了,我最好的朋友在被人□□,我想冲过去救她却被人挡住。
翊楠见我出来似乎也有了些感触,挣扎的更厉害了,却更加激发了男人的欲望,那些淫靡的画面是我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我“呕”一声吐出来,跪在聂坤身边不停求他。
“聂坤,你放过她啊求你放过她,你不是爱她吗?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忍!”我一遍又一遍的求着他,他却不为所动。
“放过她,那谁来放过我?”聂坤一把扯过我的头发拽起来,声音立马高了八度,“他妈的有钱怎么了,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她哥把我弄得有多惨你知不知道,如果是以前的我,我他妈就亲自上了,你以为我一个人在这看着好受?”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想要远离他,他一只手搂紧我的腰,接着说:“就是你认为的意思,你以为他们都是好惹的?我告诉你,我亲爱的妹妹。”他刻意停顿,我的心一下子跌落进谷底,不是说好了,永远不提这件事?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情况下特意说明,“她的下场就是我付出的代价。”
“啊~~~~不!!!”瞿翊楠的声音叫的愈发凄凉了,她听见了,她全都知道了,因为是我,所以她招惹到了我名义上的哥哥,而我却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辱,我是帮凶,我也是个刽子手,我罪不可恕!
聂坤放开了我的身体,软绵无力的我慢慢往地上滑去,耳边骤然响起的鸣警声让所有人都来不及离开。趁他们慌神之际,我拿起地上的衣服就往翊楠身上盖去,我怀抱着她泣不成声,而她竟已是神志模糊浑身发抖。当我看见瞿翊东的身影在半灰暗的仓库里出现时,我开始明白,此一生我都不会忘记这一道剜心的伤疤。
<三>
哪一句情话不伤人。
我和瞿翊东结婚3年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因为他是军人,从当年的少校变成了上校,他有很多个任务要出,他是天底下最忙的人。都说军人媳妇最难熬最辛苦,每次听到这我都会哑然一笑,他不是忙他只是不愿意回家呆着,不愿意看见我而已。
那一次事件过后,我名义上的哥哥坐了牢,具体有多少年我不清楚,也与我无关。只是我每一次去瞿家看望翊楠总是被挡在门外,瞿家有实力所以把一切消息都给封锁住了,我是个记录她污点的人所以也一并成为了拒之门外的理由。
我以为从此我都不会再与瞿翊东有联系,哪想着就有一天他急匆匆跑到我的面前,对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韦薇,嫁给我吧!”我肯定是在做梦,愣着看了他好半天,不说话也不走,就呆着看他。
他伸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一枚戒指静静的躺在里面,他单膝跪地在我工作的地方,在人来人往的路口,他向我求婚。刹那间我忘了我对翊楠的愧疚,忘了那些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沟壑,我欣然选择了接受。是我的真诚融化了他,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当他抱着我打转时,当他俯身吻着我时,我应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大红蜡烛喜庆极了,婆婆为我们准备的卧室到处都是按照最传统的规矩来,我太沉迷于得之不易的幸福中,我忘了翊楠正饱受折磨远在资本主义国家接受治疗,我忘了我名义上的哥哥正被他人指控等着坐穿牢底,我忘了好好揣摩瞿翊东的那番话。
那一夜,他残暴的进入了我的身体,如同我之前轻眼看到的那样,双腿被扯开,冷冰冰的挺身而进,痛到我的叹息都被淹没在绝望里。
他说:“你的哥哥将一辈子不见天日。”我差一点忘了,凭着他的本事是有什么查不出来的,恐怕也已经知道我的家庭是有多复杂了吧!一股不祥慢慢涌入心头。
他说:“我妹妹受了这样大的罪,你却好好地在这里享受?哼”我似乎要明白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他说:“所以,你必须接受惩罚。”强烈的刺穿,再一次被占领,他的手到处揉捏着,初尝情事的我却被折磨的想要逃开。他是带着怨恨而来,可是为什么还要与我结婚呢?这样的婚姻究竟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折磨他?
一年365天,每一小时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盼望着他能回来,哪怕是一次也好。我终于明白他给的惩罚是什么了,无穷的寂寞与孤独连同我呼吸的空气时刻伴随着这偌大的房子,等于是他给了我一个牢笼让我在里面永不见天日。
最难熬的不是看不见他,而是在我得知自己怀孕时竟然找不到人告知这个好消息,瞿翊东始终没有把我哥的事告诉他父母,所以他父母对我也不算坏,只是觉得我这儿媳妇不受宠也就渐渐的没放在眼里,不知道是不是豪门都这样,我也慢慢的学会怎样在他们面前不去计较那些,在我看来,我是欠他们家的,我知道我就是来还债的。
我还是没有忍住,在医院做完检查后我就给他打了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他在那边有说有笑,连声音里都是如沐春风的温柔,我是用陌生号码给他打的,所以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他瞬间就冷到了骨子里,他对着我说“有事?”我甚至还在为自己庆幸,原来他还记得我的声音。
我沉默一会回答:“翊东,我怀孕了。”那一边似乎是换了一个安静的环境,他冷笑着开口:“怀孕?谁的?
我诧然,其实也不应该惊讶的,他本该如此对我。“是你的,三个月了。”我咬紧嘴唇,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是我的?你确定。”漫不经心却听着有些戏谑的语气。
“ 三个月前你出任务回家了。”
“哦?这样啊!”
“翊东,你能不能回来,我知道你没出任务,你回来好不好。”我苦苦哀求着。那边却传来对我的又一次绝情。
“打掉。”漠然,有力。
“你,你说什么?”
“我说打掉。”他的话从听筒里传来,我宁愿这里没有信号,也不要听到他如此恶毒的话语,我在医院走廊角落里小声抽泣着,我说:“瞿翊东,那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残忍!”
沉默,还是沉默,我哭着喊道:“瞿翊东,我们离婚,我们离婚!”
“离婚?哼,韦薇,军婚是受法律保护的。”瞿翊东的话如此坚定,他是笃定自己不会离开他吗?“韦薇,这一辈子,你都不可能离开了。我的妹妹可还没好呢!你怎么能轻易离开?”我的腿一软整个身子靠在墙上慢慢往下滑去,电话跌落在地,他的声音终于是听不见了。原来,我的罪已经那么深。
<四>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沉默或是泪流。
瞿翊东没再打过来,我做了一个决定,不论之后的路会怎样的艰难,我依旧会坚定的走下去。我坐在街心花园里,看着对面一对年轻的夫妻推着婴儿车,开心极了。我伸手摸着我的肚子,这里有我的最爱,我会为了他而好好走下去。
随着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我一个人开始照顾不过来,因为会突然很想吃东西,常常弄得自己很狼狈,于是我靠着瞿翊东每个月往卡上打的生活费请了一个保姆,我跟保姆解释我的丈夫是军人,没有时间照顾我,我的婆婆去了国外照顾女儿,我的父母远在他乡年纪大了不能赶来照看我。我心知任何人都不会来帮我,早就辞去的工作致使我身边连一个谈心的人都没有,好像随着翊楠事件之后我身边的朋友都离我而去了,人心,从来都不是我能掌握的。
7个月大时,瞿翊东还是没有回来,没有一个电话。我已经放弃了,但是我不会放弃我的孩子。我依旧吃好喝好,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但是我会每天坚持写日记,就像小学生一样琐碎的记录着自己的一点一滴。
8个月时,医生告诉我有早产的迹象,我没在意,等我有少量见红之后保姆送我去医院的途中,我才真正觉得我的生活又要开始往下落了。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我不能失去他。
昏迷中我好似听到医生在说什么骨盆腔狭窄、子宫异常之类的话,紧接着就有人在说家属在哪签生死状,到底是保大人还是孩子……保大人还是孩子?头皮一阵紧缩,我突然睁开眼似是要冲破束缚的牢笼,我抓着身边的白大褂拼命喊出:“保住我的孩子。请保住我的孩子。求你。”
说完,我再次昏迷过去,似是过了一个世纪,我终于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那么响亮就跟那时候听瞿翊东部队唱军歌一样嘹亮,我多想看一眼我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的眉眼肯定长的像他,浓眉大眼也不知道日后会迷倒多少少女,可是,我再也看不了了,我轻轻从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身体里飘过去,两心碰撞的那一刻,我却感觉它跳了一下,就一下而已,却不得不迫使我回头再看一眼他,瞿翊东,这一刻,我的债是不是还完了呢?
我飘过拐角,忍不住再一次回望。我还是想念他,想念那个炎炎夏日他黝黑的皮肤、一口白牙、阳光的笑,我还是忘不了他,因为我深爱着他啊!现在,都解脱了吧!
瞿翊东背对着我,他的表情如何我都不再乞求看到,我只想轻声对他说一句再见,说完,我就可以离开了,离开牢笼的方法太多,只是这一种最容易罢了。
再见,瞿翊东。
下一世就不要再相见了,我最喜欢的二哥,如若在黄泉路上见我请不要留意那三生石旁的执念,那些都是我执迷不悟的错缘。这一世,我祝你,安好,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