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四十四章 无情之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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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女子背对门口逆着光，在木桌上打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你是魔界……你认识万俟雪韵？”嘶哑干枯的声音散发着阴森森的寒意。
艾岚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却发现来人并非在对自己说话。怵人的义眼紧紧盯着酒桌边将头埋于双臂间的血魔尊，冷漠而无情。
听到那四个字的名字时，血魔尊双肩抖动了一下，旋即抬起微微泛红的脸，眼中透着孩童般的不解与迷茫。
“你是血魔尊？”来人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白衣男子明显一愣，双目逐渐变得清明。他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桌边立着的女子，微一沉吟，挑眉道：“哦？阁下莫非是……蛇妖一族的蛇姬长老？”
女子漆黑的义眼动了动，流转出一道冷峻的光。
“看来我猜对了。”血魔尊勾起嘴角。蛇妖一族是妖界大族，同时也是最为神秘的一族：不属于金木水火土任何一部，可以说是在妖界编制外的的一族。自初代雪剑剑主万俟雪霁制服了蛇妖王，蛇妖一族的职责便成了守护昆仑花妖，以及妖界之王。
身份被轻易揭穿，女子有些恼怒地冷哼一声：“那你可是血魔尊？”
白衣男子不答，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蛇姬，视线最终停留在她空洞的义眼上——那是一只毫无生机的眼，与她素日“妖之瞳”的称号全然不符。
“你已经丢失了你最强的武器，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这样说话？”血魔尊撑起脑袋，喃喃道：“真想见识一下蛇妖族的最强‘瞳术’究竟强到什么地步呢……”不仅仅是蛇妖族，蛇姬的瞳术在整个妖界若是称第二，那便没人敢称第一。
蛇姬闻言不禁握紧双拳。专攻瞳术修炼至今，她全身的灵力都集中在一双碧绿的眼上。对她而言，失去双眼真真比死还要痛苦。但是为了那个男人……为了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她亲手挖出一只眼献给了大王，乞求他施展昆仑“驻颜”咒延长男人的性命。她与她男人相守的七十六年，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七十六年。她感激大王，“妖之瞳”的缺失对妖界实力是极大的削弱，但大王没有怪罪，王亦是如此。
然而将她的幸福终结的，竟也是大王！那一日，看着心爱的男人在怀里渐渐腐朽，她惊惧而慌乱，毫不犹豫地献出另一只眼再次跪倒在大王面前。而她的大王——蛇妖一族的王，她最感激的王——却只是一口吞下了她的眸，随即无情地离她而去！她的王舍弃了她！她的王背叛了她！既是如此，为什么要给她希望？为什么要让她视他为神明后又抛弃她！
她的男人化为了灰烬。她绝望地沿着灵蟒经过的路线找到了他，然后得知了一切。古咒失效，是因为万俟雪韵在聚集灵力；大王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而对她施展了昆仑“驻颜”咒！这是本该施在她男人身上的古咒啊！
——是万俟雪韵夺走了自己的男人。
这个念头一旦生成便强烈得无法抑制。
万俟雪韵究竟和自己有什么不同？玄儿大王心甘情愿跟随她，叶之焕为她倾注所有，整个昆仑洞的花妖为她甘愿放弃化为人形的机会……她万俟雪韵凭什么心安理得地享有这一切？区区一个小花妖而已，为什么上苍要对她如此宠爱？
——万俟雪韵还夺走了她的男人。
望着蛇姬轻颤的肩头，血魔尊抿下一口酒，叹道：“你们妖之一族啊，本该无情。无情就是你们的命。动情即是逆天，逆天的代价，你付得起么？倘若没有逆天的觉悟，这份感情必定得不到好的结果。”他漆黑的眸中满是怜悯，仿佛看着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孩子。
“请你给我力量。”蛇姬咬着牙攥紧了拳，“我会成为你的‘魔之瞳’，我会帮你控制所有你想控制的人……所以，请给我力量！你一定会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血魔尊眸色稍稍一变，嘴角笑意更盛。
※难水之滨※
白影从虚空落下，脚尖在积雪中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雪下是冰，冰下是水，千年不变。万俟雪韵收起背后的双翼，捋了捋因飞行而有些凌乱的黑发与衣襟，不慌不忙地前行。前方就是难水之滨通往鬼界的通路，在那里，她感觉到了至少三种不同的力量——鬼、魔、人。
慌张无用，事先考虑局势不如随机应变。雪韵一面走着，一面暗自思忖。鬼界的力量多于魔界，看来难水之滨尚未沦陷。灵力随着思绪化为溪水般细细一股流淌而去，感知所及之处的具体情境……守在通路口的是魔，再往前……啊！
为什么……他们会与魔在一起？被挟持？被威胁？不，不像……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灵力继续向前探。终于找到了……那样熟稔的感觉，是刚刚在引魂钟内遇见过的尸尧。尸尧正与人打斗，对方竟是……不可能、不可能的啊！
——昆仑派一慎掌门与另一名修为极高的昆仑派弟子，正与血魔教徒一同对付鬼界以尸尧为首的众魂魄！
为什么会这样？就算昆仑派欲肃清人间魂魄，也该先对付了魔教才对，而不是与魔教联手……凌乱间，脑中似乎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考虑全局这种事，本就是聆风与焕的专长，自己不过是……始终遵从自己的心前行罢了。
那个念头是……
“什么人？”她刚刚到达通路口便被喝止，心中暗道糟糕，灵力探得太远反而忘了顾及身边的情况。雪地中陡然跳出两名男子，持刀持剑，两双诡异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纯黑眼白，血红瞳孔！果真是血魔教徒！
雪韵身形一动，指间妖王戒光芒忽闪，转眼便到了持剑之人面前，右掌劈出夺去了他手中的剑，又紧接着一肘将他击飞出去。雪剑不在身边，有剑总比没有要好。灵力收回再探，附近雪地中仍藏着六名血魔教徒蓄势待发，看来要短时间内解决还不打草惊蛇十分困难。
既然如此，只能施展“昆仑古咒”了。
剑尖刺入雪中轻挑，一招“初透雪璃”封锁了持刀之人的攻势。趁此机会，她口中默念古咒，小腹真气运转，妖王戒光芒更盛。“昆仑古咒”自然是妖界最强大的咒术，但破绽也很明显，念咒之时需精神完全集中，否则不易发动。纵使念得再快，这一瞬的停顿也会成为敌人的可趁之机。
咻咻咻——
破空声自身后传来，雪韵一惊转身撤步堪堪躲过，定睛却见白皑皑的雪地中插着三支黑箭，箭上裹着层淡淡的黑烟。下一瞬，黑箭化为黑烟袅袅而散，雪中只留下三个深深的箭坑。不远处，弓箭手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万俟雪韵，犹如一只盯上猎物的鹰。
雪韵剑招突变，雪剑剑法第四式“千雪无情”横横扫出，硬生生掀起一层积雪压向那虎视眈眈的弓箭手，同时回身对上持刀之人砍下的大刀。对峙间灵力探出，弓箭手身边竟凭空多了两名血魔教徒，劈开积雪又化解了“千雪无情”。
怎么回事？她一面与两人过招一面再探，蓦地发觉，加上已出现在明处，一共八名血魔教徒，已将自己完全包围！灵力探得再稍稍远些，还有四人正在往此处赶！也就是说……万俟雪韵额头不禁沁出冷汗，自己被围攻了！
雪剑不在身边、焕的夺命镖已经用尽、没有时间施展古咒……果真是到了绝境啊。不是雪剑，则剑伤对血魔教徒的威力便会减半；没有牵制他们的时间，如何施展“昆仑古咒”？血魔教徒属性未知，就算用法术也起不到很好的效果。敌方的攻势一浪接一浪，光应付就很勉强，没有余力再去想别的法子了。
妖王戒散发柔和的光芒，凝出一面手掌大的盾，替雪韵挡下一部分攻击。还不想在这里用尽全力啊……她的任务是营救尸尧，而不是剿灭血魔教徒。可是……
远方苍白的天空骤然划过一赤一紫两道光带，旋即八颗星芒散落，正中八名血魔教徒！两道人影翻身赶到雪韵身边，一人一边踢开了与她过招的两名敌人。雪韵愣了愣，却见来人单膝跪倒在她身前，抱拳道：“奉少主之命，前来助雪剑剑主一臂之力！”
两人抬头对雪韵一笑，其中一人柔声道：“好久不见了，白姑娘……不，现在应该称你为万俟姑娘。”
——竟是已经死去的亦雪与清风！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第四十四章 无情之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