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有色》儿童霜

18、狗屎运

　　还没到医院,，韩霜霜便接到了李涵的电话，此时她还在公车上，换了个清净的座椅接起电话。
　　“林小姐，你能不能帮我……陪我去一趟医院？”李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纤弱低细，有一种沁人心扉的磁性凉爽，与上一次故作优雅实则惊慌的情绪不同，此刻真切表现出了内心的那丝恐慌脆弱，或许，她身边真的只剩下韩霜霜一个算得上朋友的人了，“对不起，我知道这种要求很突兀，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有其他人能帮我了……”
　　李涵的声音细如丝，像是炎炎夏日的夜晚，淡出河面的蚊蝇，刚想着喧闹几声，却被忽然而至的威风轻易遮掩，依依呀呀的声音便瞬间淹没于风水声，恐怕只有屏息凝听的人方才能体会的到。
　　韩霜霜自然就是那个仅剩的有心之人，将李涵心里的苦痛体会到踏实。“当然。我们是朋友。”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堕胎的前一夜，应当是最难熬过的时光，或者，自己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软声相劝，或许她还能回心转意？“这样好不好？反正我今天不想回家，我晚上就去你那借住一宿，然后明天刚好陪你去医院，怎么样？”
　　“谢谢你……”她不知该怎么称呼韩霜霜，叫名字太显客气，叫警官又实在生疏，而叫“霜霜”的话，似乎她们又还没熟悉到这个地步。
　　朋友两个字，是匆忙闪过夜空的流星，只是刹那芳华，等自己想要结交的时刻，却只剩下记忆中的一道光影，再不出现。对她来说，无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都是一件极致奢侈的事情。她不敢再去祈求。
　　“哎呀这有什么好客气的，明明是我去你那蹭吃蹭住呀。你叫我霜霜就好了啊，我以后直接叫你小涵了。哈哈。”韩霜霜打哈哈，索性真当自己是有求于她。
　　傻里傻笑让气氛即刻变得缓和起来，李涵也终于放松了些许，挂了电话以后，浑身的颤抖比起之前平缓了许多。
　　与倒映在百叶窗上的纤弱身影相反，出现在她眼神里的，是一种执着坚强的目光，看穿了玻璃窗外的一切景物，看透了从小之大的所有的经历，也听明白了Adela沙哑嘶吼嗓音中说唱的《someone like you》。
　　有时候爱情能成为永恒，有时，爱却又如此伤人。其实道理是异常不过的简单：不是每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都能有一个完美如意的结局。
　　就像某一句话说的，“一句对不起，背叛了多少句我爱你”。
　　只不过那个人，甚至连对不起都不曾与她说过。
　　冷风刮过，透过细微的纱窗缝隙渗进肌肤，李涵裹紧了外套，眼神忽然变得倦怠。
　　就这样过去吧，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而他所对她做的一切好的坏的，都让阵风吹的一干二净吧。
　　原本，她和他，就属于高低甚大的两个世界。

　　韩霜霜从来不相信诸如“狗屎运”之类的民间传闻，甚至听到有人这样说都会咬牙切齿。
　　她深刻的记得当自己衣衫褴褛窝在墙角的时刻，从手边滑下的那一个刺绣福袋是那么的刺眼，充满悲凉的讽刺。
　　所有世界观人生观，在那一夜统统颠覆了。
　　可是今天她不得不承认，“狗屎运”这个说法，的确很玄妙。
　　一无所获的从目标医院中出来，毫无预期的竟然踩到一泡狗屎，而且是在极具超现代气息、充满各种文明养犬人的新街口角落！正当韩霜霜恶心郁闷之时，抬眼竟看到一个招牌。
　　一所隐秘的私人医院的招牌。
　　而某种强烈的预感告诉她，她所要的东西一定在这家医院里面！
　　“警察，因为办案需要，想要查看你们医院的病案资料。”韩霜霜左转右转找到病案室，对着一位埋头工作、穿着白大褂的人员说道。
　　“对不起，我们病人的隐私一般不外露。”那人从一堆材料中抬起头，只轻轻瞥了一眼韩霜霜，不带任何或吃惊、或慌张或从命的色彩，就这样平淡如水的拒绝了。
　　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韩霜霜从口袋中摸出证件摆在她桌上，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是江宁区警局侦查科的韩霜霜，因为办案需要，想要查看你们医院个别病人的资料。”
　　这位架着银丝边框眼镜、看似慈祥的中年妇女，镜片内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眉头挑了起来，抬高了尖细的声音，却头也不抬的告诫韩霜霜，“我说过了，我们医院十分注重病人隐私，是绝对不会轻易透露别人的。”
　　别人？她是警察！
　　韩霜霜拧起劲儿来了，？“我是办案需要，如果你不把病案资料给我，会对我的当事人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你承担的了么？”
　　最近遇到的都是一些反警察分子么？
　　韩霜霜板着脸声音严肃，脑袋里又浮现出前些日子林利锋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有三分之一的头发开始随着静电竖起来，临近发飙边缘了。
　　似乎被韩霜霜威胁的语气震慑到，这位妇女总算再次抬起了头，试探性的瞄了一眼韩霜霜，估摸着她不是一位好惹的人，眼神咕溜转一圈之后，总算是妥协了一半，只不过语气依旧没缓和多少，“那请问警官，您要找的是哪位的病案资料，我们这的病人比较多，得先核对一下是否有您要找的那个人才可以。”
　　韩霜霜暗中喘了口大气，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嘴上还是不敢放缓语气，依旧保持着办案时的严肃认真，“李涵，双木林，涵养的涵。女性。”
　　妇人抖了抖肩膀，手臂移到鼠标键盘旁，飞速的敲打几番，而后转过头，“对不起警官，我们医院从来没有接待过一位叫李涵的女士。”
　　她讲话的时刻，打磨光滑的镜片被灯光照出刺眼的反光，愈发衬托着整张脸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只消一秒钟不到，妇人讲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韩霜霜，埋头继续做案头工作。
　　韩霜霜挤出笑容，咬着牙齿发出声音，“真的没有，你确定。要不要再查一次再告诉我答案？”
　　“你这个小警官是怎么回事？我都按你要求做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让你亲自过来查？一个小小的江宁区警察，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这随便的一位病人都比你高级。”这中年妇女似乎也崩溃了，在听到韩霜霜忍气吞声的一句疑问后，拍着桌子跳了起来。带着本地方言口音的咆哮，让整个空荡室内的空气都尖锐起来。
　　韩霜霜反倒不气也不怕了，一阵冷笑，“怎么？我还没说要怎么办呢，你就开始做贼心虚发飙了？”韩霜霜索性腰背站的更直了，气势凌凌盯着她，眼神犀利，“不好意思，警察办案谁也不能阻挡，今儿个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我还真没办法回去交差。”
　　“你……”这妇人脾气似乎十分大，看起来平常没被几个人这样对着干过，四肢跳着颤抖着、指着韩霜霜完全是一个站街的泼妇气势，“我要告你！”
　　“告我？什么罪？”韩霜霜震天大笑，对于这种不讲理的人，她才不会细声细气的给她讲道理。
　　妇人似乎要急的跳脚，张牙舞爪的向韩霜霜挥过来，被灵活闪过后，反被韩霜霜反手擒拿压制在桌面上，半边脸颊紧贴着桌面，动弹不得，讲话的声音也咕噜不清。
　　“大婶，其实应该我去告你对不对？罪名都已经很确定了，”韩霜霜双手压住她的，眼神如针尖一般对着不断挣扎的对方，声音似敲响锤子的法官一般清亮，“妨碍公务罪、隐瞒不报罪以及藐视国家公务人员罪！”
　　这位大婶自以为聪明，装模作样的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点了几下鼠标，然后熟视无睹的告诉自己没有这个人名，就一切OK了么？
　　韩霜霜真是又气又想笑，这位大婶是以为警察都是吃素的瞎子么？
　　电脑键盘的按键位置韩霜霜早已经熟谙于心，她敲的那几个字母根本就不是“李涵”的名字，显然是随即敲打一番来应付自己的！还以为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不仅如此，在听到“李涵”这个名字的时刻，她显然是震惊了一下的，虽然眼睛被反光的镜片遮住了看不清楚，但肩膀处那么大幅度的抖动，不是一两个小动作所能掩盖的。
　　几乎是在片刻，韩霜霜就发现了不正常。
　　她根本是在糊弄自己，其实对于“李涵”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所以在她百般不合作之下，韩霜霜就不得已也变成野蛮人种了。
　　“我并不是想要偷窥别人的隐私，只不过她的病例对于案子十分重要，甚至关系到人命，所以才会到你这里来。我也不会拿走，只需要看一眼就可以。另外，我口袋里还有一张向检察院申请好的合作协议。绝对没有骗你，希望你能合作一点，这样我们双方都好过。”
　　若是按着气头上的性子，韩霜霜恐怕一掌早已经劈了下去，只不过理智很快恢复。
　　她是个警察，是为了查李涵案子才来到这里的，晚上还要去开解李涵，不能义气用事否则得不偿失。所以韩霜霜憋足了闷气，心平气和的跟她讲完道理之后，硬逼着自己放开她。
　　一切归于平静，这位大婶似乎终于想通了。
　　在韩霜霜松下一口气的时刻，银丝眼镜妇女忽然大腿一台，飞速的就冲到了门外，而后将门拼命一带，外面的悬锁一拧。
　　许是MC来临的缘故，韩霜霜的反应比平时慢的一拍，也只慢了这么一拍，就被一位身手笨重的妇人锁在了病案室里。
　　不仅如此。
　　“来人呐，救命呐，有人偷东西呐……”门外响起妇人透彻云霄的喊叫声。
　　韩霜霜觉得自己像是误入妓院的少女，被老鸨看重以后想要逃脱，却被她赏了鞭打之后牢牢关在屋里，还要不时的听着门外训斥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