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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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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anxus小时候,不是指他像个乡下小鬼进城般初入彭格列那时候,要更早之前。甚至早过他能够随时地召唤出那团火。身为贫民窟的居民,当然免不了隔三差五就被刀子抹上身。经常他在那些小巷子里头蹿着,突然就有各式各样的武器出现在他后脑勺上方几寸。
“猜猜我抓到谁了?”他记得有个酒鬼喜欢这样的招呼方式。那垃圾从不用匕首或枪,他用砸开的酒瓶子碎片,割开人脖子上的皮肤,问他们讨钱,再用那钱去买下一个酒瓶子。
在他控制了火之后,他等着那人再来,烧掉那垃圾的头发和皮肤,烧掉那双酒精充血的眼睛,烧掉那堆玻璃渣子。他会努力克制自己的语调不过分兴奋。
“猜猜现在谁抓到谁了?”
那以后已经很久时间没有人能这样近距离地威胁到他。
何况还是像现在这样,用把该死的刀子。
“你跟外头的混蛋是一伙的,呃?”他从声音里辨析,这是个女人,年纪不会太大,之前控制得还算不错,只有尾音底气不足发了颤。贴着他皮肤的金属物有股铁锈味儿,而且不断磨蹭着,几乎能感受到摩擦掉下的颗粒物顺着他的后背下滑。此外她说话的口音听起来格外耳熟,甚至亲切。他琢磨了半秒才发觉是自己生气到极点时偶尔就会暴露的口音,属于这伟大城市的底层居民。
这些加起来都表示,她十有八九是个毒虫。
“妈的!过来!”对方伸手扯住他的大衣狠命一拽,跌跌撞撞地隐进楼道深处,没走几步外头的影子已看不见了。
“别乱动!你个垃圾!”
他忍不住吼。这疯子一点都不注意力道,他反应再慢半拍此刻就邀请刀尖插进自己的血管了。她似乎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手送开了些,又很快重新拽紧。
“小子,你弄错状况了,少他妈跟我废话!”她说话时脚踢上楼梯的第一格台阶,发出不小的声响,搞得他立刻绷紧全身眼神瞄准门口,“嘘!”连他也没想到这反应那么自然迅速。还好,门外的脚步声只停顿了一小会儿会恢复了刚才的频率,还不够确保安全,于是他转了个身,喉咙正对刀锋,昏暗的楼道里谁也看不清脸,但他很确信她注意到了他快要喷火的眼睛。
“听着,现在上楼,立刻。”
“什、什么?”
他不用看见她的眼神也能打赌她的意思,你他妈的搞错了吧伙计。他没有,他要让这个垃圾知道。
“滚上楼,你想把外头那佩枪的垃圾引进来吗。”
“我怎么知道你他妈不是——”
“没时间了!”
最后这句简洁的命令式起了作用,她只迟疑了一瞬,两人就僵持着古怪的姿势往二楼移动:她手里的凶器抵着他的喉口,脚步却被他逼近着一路后退。有好几次他甚至差点就踩上了她的脚背,这令她畏缩得越发颤抖,刀子都快握不住了。他们终于走进二楼靠里的第一间房时,刀口已经离他不再近,远得足够他掰断。还不用那么急,他的拇指开始自觉得摩挲食指,稀薄的空气在幻觉中被打响,就快烧着了。
他在即将到来的火焰中对准她还不甚明晰的脸拉开了嘴角。
——猜猜现在是谁抓到谁了?
***
她犹豫了好几个回合才拧开灯,他没阻止;灯光并不太亮,有种为避免直射什么东西而特意调整成灰蒙蒙的错觉。
房间像是办公和实验室混搭的,有大摞文件搁在桌上,不远处一排金属架子上整齐放满了瓶瓶罐罐,有几个的位置被挪动过了。注意到这点后他才把目光挪回到房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和先前判断的如出一辙。
她大概二十五岁上下;头发不短不长,有大半染成了街头小妞常见的深紫色。她一定很久没注意清理了,好几撮油腻得纠结在一块,倒是正好和她身上那件旧的不成样的裘皮大衣挺衬——他费了很大劲才不去看那些只剩一半还在各处缠成一团团的黑絮;T恤和短裤显然都太大了,她只抬高了胳膊半厘米就露出了内衣肩带,显然他们都没兴趣注意这个狼狈的细节。他最后才去看她的脸:不是意大利人更不可能是日本人,高鼻梁很像西欧的长相;充血的棕色眼睛,结了茄的嘴唇很薄,两颊隐约有凹陷的趋势,白得吓人,凑近了肯定能看见斑块;由于瘦的缘故,看着比实际高出不少。她得很努力才能把视线固定在她的‘人质’身上,得更努力才不让刀子滑出抖动的右手。
皮包骨,黑眼圈,精神涣散,行为失常。
除了胡言乱语之外,瘾君子的症状她都包了——
“你这肯定不是便衣吧,”她朝他身上的瓦利安制服扬了扬下巴,“条子还有这种衣服?哪个部门的,福利不错嘛。”语气里并不带语言里的玩笑意味。
——恩,这下齐了。
“喂,跟你说话呢,我知道外头还有三四个,该死……别动!现在,现在就呼叫你的同伴,告诉他们天凉了,妈妈还晾在屋顶上,该他妈收工回家了!!”
你妈妈在屋顶上。
他听过这个笑话,远得想不起是谁讲的。
“听清楚了,我不是条子。”他都快佩服自己今天的耐心了。
“骗谁呢,小子,你衣领上挂着什么?”她放低了刀尖,指着那副耳机。“埋伏几天了?西西里就这么不景气?我只不过偷点东西……”
啊哈,还真等到她自报家门了。
“偷什么?”他往前挪了半步,趁对方在掏口袋的空当。她动作很粗鲁,变相解释了外套是如何变成这副悲惨模样的;哗啦一下摊开手掌,像魔术师般展示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药丸。
“你知道的,这里是个非法实验室,他们做这些半成品,实验个没几次就卖给医院,就算我把这儿都搬空了那帮混蛋也不敢报警,哈!……嘿,你不是来抓我的对吧?你是想抓他们!”
是啊,他想抓他们,把他们统统透进没窗户的监狱里:
那个叛徒,那个杀手,那个夺走他王位的胜者。
有警车的鸣笛从远处传来,不止一辆。轮胎在水洼上打滑发出刺耳的尖叫,她被这声音引得转过头去望窗外,又飞快地转回来——已经晚了,他不费多少力气就夺过了那把刀子顺手往边上一甩,刀尖几乎笔直地插进灰白色的墙壁;迅速拔出口袋里的枪抵着她的眉间。他不大情愿地重新挂上耳机,里头传来几个警员互相传递的消息。
长官,今晚我们似乎有别的客人了,接到消息说‘唐维托’会出动——
妈的!不管什么客人都给我逮住他——
长官,对街仓库二楼的窗户很奇怪,有人在——
已增派支援——
长官,我们需要去看看吗——
M9305已经接近那里了——
……
没时间了。
他放低了枪口,改抵住她的喉咙,耳机里仍不时传出带杂音的信息交换。她看上去完全被弄糊涂了,手却还紧紧篡着自己的战利品,篡得太紧了,他想象得出她是怎么让指甲掐进苍白的皮肉里,把她的财富拢进保护层里。
他对这个动作熟悉得不亚于扣动扳机。
“听好了,垃圾,我只说一遍。”他让凶戾的目光恫吓住对方,现在看起来她要比刚才更迷惑,连呼吸都快忘了,平静异常地直视他的眼睛。
“这些条子是冲我来的,没人管他妈的小偷……我可以一次解决他们所有人包括你,”他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的口音变了,或者说,变回去了;并且他也有点高兴她竟然没被他的恐吓吓得失常,这让他打定主意说完了以下的话:
“但今天不。我要你帮我出去,我会付钱——”
“多少?”
“五千,如果你想讲价——”
“成交。”
她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我该怎么做?”
“走出去,引那个条子过来,别太吵。”他说完,走到墙边拔出那把刀,隔着手套抹干净刀柄。他身上有三把枪,没有消音器一把也用不得。
她在原地等他准备完才跨出门,他就离着她不超过三步,哪怕在楼梯的拐角距离拉开最远时,一旦她有任何异动脖子随时都会被切开。但他知道她不会的,他看着她又把篡紧的手小心地放进口袋,那堆药丸发出细微的响动,回归她的宝库。
他看见这个动作就知道她绝不会冲出去对着警察尖叫。
唐.维托保佑,她会为五千块钱做任何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