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虎作伥》猛***薇

1、为虎作伥

　　胡谈乱编之（一）为虎作伥

　　世传虎噬人,人死,魂不敢他适,辄隶事虎,名伥鬼。――明朝人都穆《听雨记谈》

　　我不记得我是如何由一只幼虎长大的，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是一只壮年的雌虎，我在山林间打发时日，饥饿的时候我试图捕猎，却笨拙的一无所获，吃了很久的腐肉之后，我终于扑倒了一个在山坡上摇头晃脑的少年书生。前一刻他还在念念有词，此刻他在我爪下，脸惊恐的变了形，叫也叫不出来。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最新鲜、最幼嫩的一顿餐。我添着嘴，打着哈欠回到山洞，心满意足的趴下，完全不担心睡到一半会被饿醒。

　　不知多久，我睁开眼，漆黑的洞穴里，我的眼前有两点红光，哪个不要命的小畜生，居然连虎穴也敢闯，我虚张声势的大吼起来。我一直吼到天光光，当第一缕曙光射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书生就蹲在我眼前，我吓的尿流了一地。至于我干嘛害怕，我也不知道，他脸白白，眼睛在光线朦胧里还渗着浅红色，而且我明明记得我已经把他吃进肚子里了。

　　在洞里完全亮起来之前，他消失了。如此折腾了十余日，我才习惯了他夜夜相伴。他说他是那书生变的鬼，叫“伥”，他再不会摇头晃脑的对着风月吟诗，但他会下蛊，还会用计。有他在，我再不用担心挨饿，总会有呆头呆脑的人脱光了趟在我面前让我吃。到后来，我的嘴越来越刁，我的胃口只容得下像书生当年那样十六七岁得少年郎，皮肉嫩，又筋骨好、有嚼头，还散着一股叫我心情舒畅的气味。

　　伥总喜欢叫我将军，我想兴许这书生生前想要从军，如今被我吃了，就只当是我的马前卒，管我叫将军。随便他叫什么，我只管终日吃饱好睡。伥处处体贴周到，帮我驱赶虫蝇，帮我清节皮毛，帮我剔净牙缝，天热了，我躲在窝里睡觉，他还会做了蒲扇给我凉风……我的伥是天下最好的伥。进这样，我们在山里清风明月的不知度过了多少时光。

　　我吃的好，皮毛就愈发的光华，经常会被雄虎追的满山跑。可是我要他们干嘛呢？他们又不能像我的伥一样给我带来最新鲜的后生郎。伥对我说，他这一生最快活的时刻就是无辜的横陈在我爪下，无助绝望的一刻。伥还说，现在他每日只专心做我的奴才，在不管什么家国大事，这很幸福。我烦躁的时候会用手爪把伥撩到洞壁上，我磨牙的时候会把伥咬的遍体伤痕。伥只会对着我无比温柔顺从的笑。

　　我好吃懒做，变得越来越散漫愚钝，伥倒是一贯的警惕，得空就四处巡查猎人设下的全套，我出洞遛达的时候，他好事先提醒，引导我避开凶险。

　　终于我和伥的奸情叫这山里最精明的一个猎人发现了，伥带着我下山觅食的时候，那猎人在路上扔了一袭青衫和书卷诗集，伥看着它们出神的功夫，我就掉进了陷阱。猎人们在白天把我关进笼子，带回了村里。夜夜我都听见伥在山林边对着我在的地方不住哀号，我从不知道有种伤心可以那样无望，人的情感果真是畜生所不可企及的，我吃饱的时候就总是心满意足的。

　　我知道好日子尽了，村人们就等着正日子到了杀了我来祭祖。最后的夜晚，我听着伥的哀号，想着我死了，我的伥该如何？我忽然有些难过，这是我从来也没有过的感觉，很奇怪，但也有点像半夜肚子饿的感觉。

　　后记：琅玕\村这几代的人都知道，村人用计杀了只虎，虎皮拿去供奉祠堂，不几日就被偷了，后来又走失了本家的一个小儿。几年后，山上寺庙里跑进只虎，在住持脚下盘行不去，和尚们那斋饭养他，半年里尽脱了皮毛，变一少儿，村人上山烧香时就认出是当年走失的小儿。询问他，他说当年在山道上玩儿，看见一年轻后生从山上下来，拿虎皮蒙了他，施了法，将他变了虎，终日引了人给他吃，他虽不愁吃喝，终究心里不愿意，这才跑到庙里来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