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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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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夏,我如愿考上了省城里的一所寄宿制高中。
我家在很偏僻的小镇,高中生在那里都算是稀有的,我就是其中一个。S中的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我正坐在院子里和隔壁仇家的小儿子仇安打赌。筹码是对方一个月早点里的鸡蛋。邮局的老大爷上了年纪腿不太利索,颤颤巍巍一步一步地往我家的方向挪。仇安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信封,嘴里默念着千万别和他一个学校。
大爷好不容易挪过来了,把手里的信封递给我,又要挪回去。我妈从院子里喊:“温溪,快把你严大爷送回去,真是没个眼力见的。”
我点点头,喊了句好,也不知道我妈听没听见。仇安一把夺过信封拆开看,愣了一秒叫了句:“他大爷的,怎么又跟我一个学校!”我哈哈大笑起来,把录取通知书放在凉席上,出门送严大爷回邮局去了。
我回来的时候家里一团乱,我爸总是温温和和的一个人居然激动地开了一瓶二锅头要跟我一块儿喝,我劝他:“您先别急着庆贺,这酒还是等我考上S大再喝吧。”
“没事的,就喝一杯你妈不会发现的。”我爸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冲我撇撇嘴,见我妈没搭理我们,就给我俩都倒了一小杯。“儿子,争气啊,别跟你爸似的,一辈子了还在这犄角旮旯里卖力气。考上S大了,可别忘了回来喝一盎。”
我笑着点了个头,把一杯二锅头喝个精光。
喝完我就后悔了,头像是肿了一圈一样的沉重,眼睛也渐渐地要眯上了。我爸还是一脸的悠哉,嘲笑我酒量太差。
可是时间越来越长,我越来越难受,好像要死了一样的难受,连呻吟都呻吟不出声了,我妈过来一看就吓坏了:“这别是对酒精过敏吧!?”我从到大都没喝过酒,难得这次我爸高兴,还出了个这事。
那天我们全家都陪我熬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我好了一点,发现我的房间挤满了人。我爸我妈趴在我床边,连仇安也是一脸困乏的倚在凉椅上。见我醒了,仇安喊了一声:“温溪。”我妈条件反射似的抬头看我,她一脸的倦容和担忧,让我好生不忍。我安慰她说:“我没事,您和爸去休息休息吧。”她叫醒爸,两人看了我好一会,才点点头出去了。
仇安倒是没走,我看他眼眶红红的,知道他昨晚一定是哭过了。他靠近我坐下,拉着我的手,抿抿嘴唇,问我:“要是咱俩一个学校了,你可一定要注意啊,别再喝酒了,也别学坏哦,我是哥哥,我要照顾你的,我比你大一届,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我拍拍他的手,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走出我的房间,然后对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