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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

  •   5.
      他没再说话,而是从口袋掏银烟盒出来,往嘴里叼了一支。他抬起眼睛,发现我盯着他看,他迟疑了片刻,视线往下落在我的手指上,接着他决定递给了我一支。我哼了一声,将香烟娴熟地夹在指间。他擦亮火柴,我凑近让他帮我点燃,接着他给自己的也点上了。我将香烟塞在嘴里,猛然吸了一口,结果差点把我呛出眼泪来。虽然我并不是第一次抽烟,学校的男孩们经常偷偷去镇上买香烟抽。但这和我之前抽过的那种口味较浅的香烟完全不一样,一股强烈的烟草气息直直地冲进我的胸腔里。尽管这味道不那么好受,我还是咬牙切齿地坚持将这支香烟抽完了,还故意摆出一副很享受的神情。

      那天将近下午时分,我们才抵达阿什比德。我们俩穿过校园,那天天气尚好,提前返校的学生们在草地上打起了板球。我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弯腰捡起滚到我脚下的板球,用力投掷过去还给他们。歇洛克·福尔摩斯则走在我身后,他帮我提着另一个行李箱,一直到我的宿舍。
      “我猜,”他突然说,“刚才接住你扔过板球的那个男孩是平克顿律师的儿子。”

      “对,”我点点头说,“他父亲在伦敦开了一间律师事务所,来这里上学之前一直在伦敦生活,这家伙经常嘲笑我们是乡下人。你认识他?(见注)”

      “平克顿律师行在伦敦西区名气很大,特别是在金融案件中,”我那位室友说,“不过我不认识他。我只是发现那个男孩脚边扔着他的书包,是个四四方方的律师包,质地很好但有些旧了,包上印着P.A.律师事务所的标志。”

      这个时候我们站在我宿舍的门口,我一脚踹开门,他迟疑了一会儿,我告诉他可以进去。我把行李箱打开,将我的书和衣服拿出来。在我的房间里他显得十分不自在,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将视线往外看。
      “我猜这里还有一位学生是北爱尔兰联合银行的公子了?”

      “你看了我桌子上的学生花名册?”

      “不,我只是随口问问。”

      “那你不想问点我的事情吗,”我站起身,将课本放回书架上,“到目前为止,你根本就对我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啊不,我一走进这房间我就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他转过脸来看着我,“我知道你是板球队的投手,在球场上踢中卫。我知道你是年级班长,考虑到你跟校长和老师们走得很近,你在学生当中的人缘一般。但在你自己的小圈子里,你很受欢迎。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把一些不太合适的黄色小说放在右边书架最底层,我知道你经常去这附近镇上买壳牌香烟,我知道你床底下藏着两个威士忌空瓶子,暗示你至少有两个晚上在这间宿舍喝得烂醉,你还时不时去克劳斯基玩点纸牌和买赌马票,甚至你到现在还欠着马票贩子十一先令。”

      砰地一声,我手上的书掉在了地毯上。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实际上我有点吓坏了,因为我是班长,是这里成绩最好的学生。如果让校长和我母亲知道我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完美的话,他们一定会很失望的。

      他注意到我的脸色,他才发现他说了一些让我感到不舒服的话。
      “别紧张,我谁也不会说。”

      “好吧,”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以前在哪里上学?哈罗?”

      “我没有上过这种学校,”他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一直在家上学,直到我上大学。”

      我默默将行李箱踢回床底下,歇洛克·福尔摩斯陪我去校长办公室销假。在我开口之前,他主动告诉校长他是我的表哥,假期结束送我回学校。校长和他简单地握了握手,然后说了很多称赞我的话语,说我既聪明,又非常努力,礼貌周全,是他见过的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之一。他会给我写一封强而有力的推荐信,让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学校。

      我还记得校长转过脸来问我:
      “你最后决定申请哪所学校了吗,华生?”

      我点点头。
      “我母亲已经和我商量过了,我就去伦敦大学医学院。”
      我成绩很好,有很多选择。之前我本来期待去德国洪堡,或者去巴黎,但是那样我母亲会为我担惊受怕。现在我不需要选择了,我会去伦敦,跟歇洛克·福尔摩斯一起生活。

      那个时候房门开了,有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模样的人走过来,校长曾经说过感恩节后会有一位剑桥毕业的叫莫里亚蒂的数学博士为我们讲一节讲座。从他腋下夹着的书我猜就是他了,而事实也是。校长非常自豪地向他介绍我。
      “这是年级班长约翰·华生,是这里最聪明的学生。”

      莫里亚蒂博士看着我,说。
      “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都在学数学,年轻人。”

      “可是数学一点用处也没有,博士,”我直截了当地说,“而且很难找到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不像医生、律师或者是经纪人,随随便便一年就能赚上千镑。”

      我这句大实话让他不是很高兴,
      “数学是一切事物的根源,数学和逻辑之美甚过世间万物,年轻人。”

      莫里亚蒂那时不到三十岁,从剑桥获得博士学位不久,还没开始他的学术生涯。或者正如校长告诉我的,他正在寻找一份能够提供足够资金开展他的学术研究的职位,甚至他有可能会来阿什比德教数学。后来我曾经一度在想,如果下议院能够早点通过向基础学科倾斜教育经费的提案,也许这世界会少一些人走上犯罪的道路。唉,谁知道呢?

      多年以后我告诉歇洛克·福尔摩斯,说我和他早就见过“那位”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他一脸不置可否地看着我。他确实是忘了,因为他大脑自动带有“不重要的东西就删除”这种指令。就连他送我去阿什比德这件事情他都忘记了,他只会说“啊,我去过阿什比德吗?你确定吗亲爱的?”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歇洛克·福尔摩斯掏出怀表看了看,告诉我他要走了。接着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径直离开我往前走。我以为我们应该说一会儿话,或者有一个离别吻,就像书上写的那样。但是从他留给我的匆匆离开的背影来看,他显然一丁点儿也不打算那么做。深秋的风刮起来,他稍微顿了顿,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我想他一定很冷,我解下我自己的围巾,快步追上去给他系上。他有点紧张地向我道谢,但是他始终没有看我。

      注:此处出自《手稿被盗之谜》,作者安德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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