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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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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于别人而言,不过是过了两次新年的刹那光阴。于达步陵昊而言,却是望穿秋水,春夏秋冬已然过了八个季节。
这两年,达步陵昊着着实实品尝到了魂牵梦绕的感觉。每时每刻都在想她,没法不去想。他不忿地盘算,等沈圆月回来,定要好好向她讨还这笔账,红帐缠绵中自是不能轻易饶了她。此外,想起沈圆月决绝的不辞而别,他的心口就痛得狠,日子越长疼痛感越烈,中间还夹杂着隐隐的不安。那个女人,怎敢让他堂堂乾王如此狼狈?他定要问清楚,问个清清楚楚。好在下人传来话,说他送去的东西沈圆月并不排斥,都用着。这样想来,两人之间不会有什么变故。
不会有的。
两年后,沈家的大门宽阔了近一倍,铜钉大门朱红耀眼,门前还加了几排白玉台阶。破旧的屋子也翻修一新,变成了三层楼,雕梁画壁好不雅致。小厮们跑进跑出搬运家什,忙得脚不沾地。
达步陵昊摇着扇子,亲自查看有布置可有不妥。又进到卧房,对着那张新置办的百鸟楠木雕花红帐大床遐想了半天,才笑眯眯地出来。趁沈圆月不在家,他将沈家原先的宅子花高价买下,又从临南请来能工巧匠将此处打造成了宜人的居室。因为怕他去找沈圆月,这两年皇上禁了他的足。两年时间无比孤寂漫长,和平日里的哥们玩无趣,陵兰之流又闷得很,他便将所有闲心放在了此楼的修建上。如今这楼冬暖夏凉,没有一处不熨帖,他很满意。
走到院子里,沈开一个虎跃扑到他背后挂在他脖子上:“大叔背我。”
白天在忠王府练功,有乾王府厨师在一旁专门伺侯。晚上在乾王府住,宵夜点心不断。沈开个头飞长,身体也像吹了气似的胖了一圈,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小胖子,直压得达步陵昊喘了一口气。他急忙摆手:“下去,小子你太沉。”
沈开放开他,问:“大叔,等娘回来,你要和我娘成亲吗?”
成亲?达步陵昊脑海里浮出了沈圆月一身红妆,满脸娇羞的模样,咂咂嘴:“当然,我们当然要成亲。”
没个完整的家,纵然身边美女如云,夜晚都是孤寂的。什么醉生梦死,繁花似锦,莺声燕语,梦醒后都是一场空。不若执心上人之手,夏赏月下白莲,冬饮暖暖黄酒,闲时养儿逗趣来得舒心自在。这是他闷了两年闷出来的结论。至于能陪伴他的人,自然是沈圆月。
既然已想清楚,他不会再犹豫。两人年纪都大了,难不成还要拖到垂垂老矣?他不愿再浪费哪怕一天,早点沈圆月娶到手,或许明年便能添个小小子。省得每次看到沈开,他都嫉妒沈开的生父。他要做沈圆月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哪能输给别的男子?至少要让沈圆月生两个孩子才够的。
正和沈开说笑,宫中太监突然来传,说皇上召见。
此时皇上召见,多半是为了沈圆月的事,达步陵昊忙着人准备了些东西赶往皇宫。
达步陵风正埋头批阅奏折,见他进门命人赐了座,笑道:“你看看,沈将军还没回朝,就有大臣上奏折。言沈将军乃一介女子,不宜受封。”
达步陵昊敛眸,微微一笑:“敢问皇上,沈将军请命出征之时,这些人可有一人上奏,说女子不宜上战场?”
“没有。”
达步陵昊眼中冷光一闪:“哼,出征时无一人阻拦,凯旋便不宜受封,当真可笑。皇上乃千古第一明君,前朝君王无人能及。胸怀宽阔如海,自有英明决断。”
达步陵风扔开奏折,哈哈大笑:“沈将军随朕出生入死多年,立下战功无数,是开国功臣,如今又再立平乱大功。现在国泰民安,朕就数算她的所有功绩,一并封赏了又如何?”
达步陵昊急忙跪下:“皇上圣明。”
“朕还想将北幽巡抚的差事……”
达步陵昊道:“沈开年纪尚小,北幽苦寒,圆月必定舍不得幼子与她一同去那里受罪,还是把她留在京师吧。”
达步陵风扑哧一笑:“我说呢,乾王殿下怎会没有私心?”
达步陵昊亦笑:“知我者,皇上也。”
达步陵风兀地眯起了双眼,“只是,一家子,一个王一个侯,怕是有人说三道四。”
达步陵昊忙道:“臣是个闲王,从来就被人说惯了,管别人做什么?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讲。”
“过阵子要忙成亲之事,甚少有闲暇。臣想将那七间兵器厂交与朝廷保管,请皇上恩准。”
达步陵风脸上凝重的表情渐渐散去,换上了灿烂的笑容:“很好,你总算决定成家了,朕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起来吧。”
“谢皇上。”达步陵昊站起身。伴君如伴虎,不得不处处小心。舍掉七间年入万金的兵器厂,既能护住沈圆月应得的爵位,又能顺利娶到美娇娘,消去皇上的异心,值得。
达步陵风又道:“还有一件事,沈将军伤得不轻,朕准你出城去接她。”
从皇宫出来,达步陵昊立刻叫人带上府里的太医往城门赶。回京的西北将领们已到了祁山,走两天便可迎头赶上。没想到到了城门口,城门守备还没接上面的旨意,死活不让他出城门。宫内的消息传得缓慢,等旨意下来要多熬一天,达步陵昊如何肯等?
葱郁的青山顶上,立着一抹纤弱的影子。一袭月牙白男式长衫,头发如男子般向上挽起,手里拄着根手杖。映着黑压压的天和墨绿的林荫,就像一抹天光直直地射进达步陵昊心底。近乡情怯,每靠近一步呼吸就紧缩一分,脚下的步子就迈得更迟缓。心脏不断颤抖着,哆嗦着,竟泛起了一种叫恐惧的心情。可依旧想靠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使劲抱在怀里。
“姑娘,有事吗?”
一个浓眉大眼的人挡在了达步陵昊面前,是谁?达步陵昊不想去看,只是见那人手上的护腕花纹颇为眼熟,是他为沈圆月精心挑选的。想也不想,抬起一脚踹在对方的胸口。用尽全力的踢法,恨不得将那人活活踢死。
那人摔倒在地,捂着胸口一脸莫名。也不怪那人反应不过来,为了提早出城,达步陵昊打扮成了一个女子。他本就面如冠玉,扮成女装也如花似玉,谁能料到一个美貌女子会突然动武?
“凌羽,早教过你,男女老少皆不可不防。”前面的人拄着拐杖,回过身来。
“是你。”平静的眼神,平静的语调,只有微微蹙起的眉毛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疑惑。也不知道是因为没认出眼前这个男扮女装的人是达步陵昊,还是因为疑惑达步陵昊为何会男扮女装出现在这里。
达步陵昊痴痴地走过去,抬起手轻轻触碰着沈圆月脸上一道结痂的伤痕:“疼吗?是箭伤的?”又见她手里拄着拐杖,赶紧抖抖地摸她的身体,“还伤了哪?”
“不用。”沈圆月略微向后,避开了他的动作。
手就停在了半空,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放下。心凉了一大半,苦等两年,等来的就是这冷冰冰的几个字?唇角强行维持着上挑的幅度:“为什么要瞒着出征?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圆月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灰眸中的光泛着一股森森冷意。这种淡漠,这种疏离,同看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分别?
达步陵昊捏紧了拳头,唇角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转为黯淡:“你根本不想告诉我,你根本是想瞒着我。”
“嗯。”沈圆月脸上乌黑的伤痕将她的皮肤衬得苍白无比,白到冷冷的刺得人心尖发痛。
双腿发软,浑身一片冰凉,只有胸口还涌动着愤怒的火焰。达步陵昊咬紧了牙关,盯着沈圆月波澜不惊的双眸:“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或者,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话说出口,身上又更凉一分,急忙伸手扶住沈圆月微微颤抖的胳膊。手掌贴着她的手臂,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冷到心寒。
沈圆月始终冷冷地看着他,眸子里映着他可笑的,斜插着珠花的苍白脸庞:“多谢乾王殿下关心。凌羽,扶我回营地。”说着手臂一挣,从他手里挣脱。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年轻人赶紧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沈圆月朝营地走去。
“圆月,是因为他吗?你如何对得我的真心?”明知是自取其辱,还是喃喃地问出口。
正蹒跚离去的身影突然站住了,猛地转过身。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的微弱的表情,眉毛稍稍挑起,煞白的嘴唇上含着抹暗红的颜色:“你想要我的身子,我夜里寂寞想要人暖床,互予所需罢了。还谈什么真心?”
达步陵昊后退了一步,嘴唇却高高地扬了起来,配着一脸淡妆,歇斯底里到滑稽:“哈哈哈,哈哈哈,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如今,是谁负了我的相思意?嗯,我倾国倾城的煞神?”
沈圆月没回答,扶着凌羽慢慢转身。
“我是真心的!”达步陵昊猛地喝道,“我逢场作戏无数,只对你是真心的!”
“乾王殿下,我玩腻了,咱们散了吧。”沈圆月拄着拐杖,在凌羽的搀扶下渐行渐远。
“你为什么不信我?!”达步陵昊英俊的脸庞因为愤怒变得无比扭曲,心中早已被怒气淹没,燃烧到浑身作痛。
沈圆月拄着拐杖的手颤抖得越发厉害,却仍没停下脚步:“那日,皇上让殿下娶我。我就躲在门外,殿下的话,一字一句,圆月永生不忘。”
双腿发软,颓然坐在地上:“呵呵,煞神就是煞神,不愧是百战百胜的煞神。”
他以前只想玩玩,却不知是谁玩了谁。煞神何曾打过败仗,何曾吃过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