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小叉

9、要求

　　一日午后。
　　因木艮珠说要去寻些野果，阿九便独自回去茅草屋。才进屋子它就听“叽”的一声，一只黄毛团子从床的角落里滚过来。它急忙一跃上了床，险险挡住毛团，才避免它摔落地上的惨剧。好不容易从翻滚的晕眩里反应回来，黄色毛团伸长脖子，却在发现阿九两爪空空后，垂头丧气地朝后一仰，躺倒在床上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阿九伸出爪子拨弄它，黄毛团子却只是伸开翅腿躺着装死，即使圆滚滚的身体被阿九拨得滚来滚去也依旧不知反抗。
　　茅草屋里的阴气渐渐浓重，然后一道清冷的男声陡然响起，“喜欢鵸鵌？”
　　仿佛阴气凝成的冰针一样，那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直直地刺入阿九的心里，激得它耳后的毛都炸了起来。阿九一脚把黄毛小鸟踢到身后，然后缓缓起身面向发声的地方。只是待它看清楚说话的人时，却不由得陡然瞪圆了眼睛。才聚起几分的气势一凝，它低低的，几乎连自己都不信似地唤了声，“重岚。”
　　黑发白衣容貌清俊，加上淡淡的妖气，这显然就是与阿九同住了半月有余的重岚。但是这一回，他身上却散发着一股阴气。然后，阿九小心地再度深呼吸了一次，一股浓烈到让它无法忽视的，墓土的味道。
　　这让眼前的重岚看上去……
　　更像一个亡魂。
　　阿九忍不住一颤，为了这个陡然出现的认知。随后它绷紧全身肌肉，一边逼迫自己重新坐回床上，让自己看上去尽量放松些，一边低声说：“木艮珠去找野果了。”
　　重岚原本看着床上的小鸟，此时目光一转瞥了它一眼，不过一顿的功夫他就微弯起一点唇角，“不错。”
　　重岚显然是在夸它，虽然阿九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而它更不明白，为什么重岚会从妖怪转为鬼魂。即使大多数妖怪都能化形，假扮仍然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要知道外形可以改变，妖气却无法模拟。
　　“你能照顾她吗？”重岚显然没有解释的意图，只是突然问道，“在我离开之后。”
　　阿九一呆。
　　这个她，显然指的是木艮珠。但重岚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带她回青丘。”重岚又补了句，“保护她，然后陪伴她。”
　　阿九仔细看了看重岚，虽然除了一片认真之外，再也没能发现别的。
　　事实上青丘并不完全排斥外族，何况木艮珠还对它有救命之恩。阿九自己也十分愿意继续和木艮珠在一起。如果她能和它一起回去，那将是最令阿九高兴的事。
　　但问题的重点却不在这里。
　　即使只有短短的半个月，阿九却仍然能够看出木艮珠与重岚之间关系匪浅。他们相似的眉眼，她三句不离重岚。还有她的名字，如果不是相当亲近，木艮珠不会有这样一个名字。阿九其实一直在猜测，木艮珠或许是重岚的孩子。
　　而现在，重岚却说他要离开。阿九觉得，木艮珠不会高兴听到这句话的。
　　“我时日无多。”重岚只是静静地弯起唇角，仿佛这是一个令他愉快的话题，“而且她留在我身边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不——”
　　阿九还没来得及答话，门口陡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木艮珠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怀里抱着野果与树叶，一张小脸却苍白一片。她手一松，怀抱的东西“哗啦”撒了一地，但她却全然不在意，那双瞪着重岚的眼神几乎在控诉。
　　但重岚显然无动于衷。他就这么看着她，笃定得仿佛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显然是木艮珠败下阵来。她试图冷哼一声，却连声音都在颤抖，然后突然转头朝外跑去。
　　阿九不顾伤口的疼痛，连忙追了出去，却在茅草屋的门外就发现了缩成一团的木艮珠。她抱着膝盖，身体颤抖着。
　　阿九慢下脚步。
　　至亲的人想要抛弃她，阿九从没有过这种体验，所以它甚至不知道从何劝起。它能做的也只是站在她身边，默默地陪伴着她。
　　“重岚不要我了。”女孩陡然一把搂住它，“阿九，重岚不要我了……”
　　她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哭音。
　　而阿九能做的，也不过是蹭蹭了她的脖颈，直到微温的湿意浸透了它的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