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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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杰森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他呆愣地看着女探员的身体软倒下来，在她的额头中间有一个血窟窿正冒出最后一丝烟。而霍尔夫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站起身，拔下肩膀上的匕首扔到地上，向他走来。
“我就猜有人会临阵脱逃，但是很可惜，没有人会离开这里。如果雷拉小姐离开，我有理由认为我哥哥的状态会受到影响。”霍尔夫在少年面前蹲下来，冰凉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莱杰森因为这个动作牵动了腹部而吃痛地低吟出声，“我是不是教你太多东西了？还是……教得还不够？真可惜，你本来是个人才。”
那个沙哑低柔的嗓音瞬间让莱杰森战栗起来，他想跑，但是腿都动不了，胃里涌上翻搅的感觉，他也明白，这太晚了。
当雷克特手腕上的一串银色手链发出淡淡微光的时候，罗德海勒的长斧正试图格开他的盾牌，给予致命一击。在引力平台上，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激烈地挥动武器交战。
那串由龙鳐的一部分转化而成的手链维持着莱杰森和他唯一的联系，此刻它感受到了载体的绝望和恐惧，轻微地发出白光。随着他打斗的动作，手链晃动着，使另一串珠串也反射出光芒来——那是他最为疼爱的弟子送给他的纪念礼物。想起欧泊，雷克特内心深处涌起温暖，那个孩子透明得像颗水晶，顽固得像块磐石，如果他在这里，也会和他一样，希望这个世界越来越好。
这种温暖的感觉驱退了他的不安，他举盾迎击，挥动长剑迫使对手向一旁躲避。他们在M5靠近登陆平台的空旷场地上腾挪着身形，盾剑与长斧惊人的震荡声几乎绵延成一片。不知道是谁先踏出了一步，紧接着一道明亮苍白的光束自遥远的星空深处袭向了平台，在电光火石之间，整个M5被撼动，在这光柱的落点处，一大片真空合金应声崩塌！
雷克特挡开长斧，从对手面前退开两步，惊讶万分地看着眼前的场面，罗德海勒也退开了。马兰苟莎似乎是在实验强化力场炮的准头，这只是实验性发射而已。
“头儿！马兰苟莎提前下手了！我们正在被轰炸！”从通道里跑出来几个士兵，“我们找到M5的能量板了，快离开这里！”
他们没跑出多远，地面的余震不停，一整块墙壁突然从上方砸下来，厚重的板材足够将任何人砸成肉泥。雷克特忽然动了起来，迅捷的身影犹如一道灰色的风，他几乎是瞬间就冲到通道口举盾托住掉下来的庞然大物。
罗德海勒在这一刻收起了武器，后退几步道，“虽然和你打架感觉不错，不过我必须走了，情况紧迫，老兄。哦对了，那块大家伙麻烦你再托一会吧，我先告辞了。”他的食中二指在鼻梁前一滑，行了个礼，潇洒离去。
等到雷克特把那几个士兵赶出通道，再回头的时候，哪里还有罗德海勒的影子？他沮丧地一甩手，转身用力抓了几下头发，盾剑化为银白碎片回到手链上，这时候手链上的微光仍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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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不断的恐惧蚕食着莱杰森为数不多的理智，刚才那阵猛烈的震荡延伸到了M5的每一个角落，逃生通道上方的管道被这股不在设计者计算范围内的晃动崩断，直径两米的粗重管道碎成几段，铺天盖地般朝着他掉下来。
身体的剧痛让他使不出力气躲开，他绝望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紧闭双眼等待着死神到来。在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西蒙……西……”
莱杰森被接踵而来的冲撞砸得眼冒金星，但是奇怪的是，他不怎么疼，但即便空间站的人造引力不会像星球上一样强，这也太少了。疑惑驱使他慢慢睁开眼睛。头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卷曲的黑发，柔软的长发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然后他感觉到了一双柔软的手臂，它们紧紧抱着他。
“蕾拉？”莱杰森颤声问道，他移动双手，胡乱把压在他们身上的管道碎片推开，“不……蕾拉，不！”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竟然在管道砸下来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了伤害。
“蕾拉，你……被砸到哪儿了？你这个笨蛋！”莱杰森抱住蕾拉，在她身上随便一摸就触碰到了温热的湿漉，他张开嘴明明是想要哀嚎，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背，蕾拉的口鼻中溢出鲜血，抬起头疲惫地微笑，“别哭。”她说，“你该回家了。”
莱杰森拼命摇头。
“我有没有说过……我想要个男孩？……就像你一样的，聪明又别扭的孩子。”
莱杰森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移动目光，在微微跳闪的灯光中看到蕾拉的双腿之间的一大摊血，怀里的女人握紧他的手转移他的视线。
“…可惜也是你把他夺走了……”
“不，我……”
“你走吧。”蕾拉涣散的目光望着天花板，“我开始讨厌你了。”
“还有希望的，求你，别恨我！”莱杰森眼中涌起泪光，“你身体里还有基因……还能再……”
“不，我要去罗德那里。”蕾拉呼吸微弱，她抬起手，让踉跄走过来的霍尔夫握紧她。霍尔夫跪在她身边，悲哀地看着她。
“我说过……我将告诉你一个秘密的……”她移动手指拍拍霍尔夫的手背，示意再等一会儿，“在这世界上，有一样情愫……找到了它，你就能用歌声打动任何智慧生命。不是爱，也不是恨……我要你去找它……等你找到的时候，就会明白……我有多恨你。”她抓着莱杰森的左手松开了，“活下去吧，找吧——这是我对你的复仇。”
霍尔夫俯身抱起蕾拉，从莱杰森身边走开，他深深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走了出去。
莱杰森茫然地坐在原地，慢慢伸出手抚摸地上的血迹，“别……别讨厌我，蕾拉……”他几乎无意识地嗫嚅着，“……别讨厌我！”
通道里的电压开始不稳，电灯慢慢地熄灭，黑漆漆的通道里不断回荡着钢铁震荡的宏大回音，夹杂着一个孩子嘶哑难听的哀嚎，断断续续。
“妈……妈妈……”
莱杰森扭曲着表情，捂着腹部爬到那个女探员的尸体边，掰开她的手指，拿出那两支药剂和注射器，压制着自己因为哭泣带来的抽噎，将药水打进大腿内侧的肌肉里。又坐了一会儿，腹部的疼痛不再那么难忍，他抓着栏杆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霍尔夫离开的方向走去。
不能在这时候停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那种躁动不安的气氛掌控了一切。有几个士兵气急败坏从交叉的通道中跑过，一边跑一边喊着：“全部上船！都走都走！”
莱杰森跨出几步，勉强抓住一个人，他自己因为这个举动险些摔倒，“你们……是哪条船上的？”
“我是05舰船的，那个是01的……你不是西蒙吗？呃……兄弟你还行吧？”
“01？知道马达吗？”
“马达？那个驾驶员？”
“对……”
“他没下船，在上面等我们。”
“头儿有任务给01舰船……”莱杰森拽着他，他塞给那个士兵一张事先早已写好的纸条，“让所有奴隶集中在能量快用完的舰船上……头儿要引开马兰苟莎的注意力，让马达领航，开到这个坐标上……我们离开马兰苟莎太近了，联络会被他们截获，所以，上船以后就关掉长波通讯！！千万要快，别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知道了，你怎么样？我背你上船！”
“不……我还有任务，祝你好运。”莱杰森拍拍那个士兵，目送他们离开。做完了这事，他觉得自己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士兵们离开后，整条通道空旷得可怕，他现在只想坐在这里，与沙克斯一起毁灭掉，最起码这比活着简单多了。
他摸摸口袋，又把背上的行军包取下来，里翻外翻，没找到烟。他沮丧地弓着背，想着想着又想哭了。
隐约的脚步声慢慢地从救生舱通道里蔓延过来。
“所以说，被爱也是一种能力。宝贝儿。”狼鳄那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从身后慢慢靠近了，“人的情意无非是建立在能力基础上的，有了力量，你才能有一切。”
“你……都看到了？”莱杰森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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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就躲在另一面墙之后，碰巧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抱歉宝贝儿……但是，很遗憾，你现在一无所有了，因为你的无能。”他笃定的地说，“如果你有这个力量去控制所有人，你就可以使他们永远服侍你，陪伴你，甚至是爱你。”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的。你不会漏过这样一个脱身的机会，救生舱是你唯一的选择。”
“原本你也可以有选择的，我知道你想要骗取这样一个机会易如反掌，只要说服我解除你身上的炸弹带你活着离开，就可以省下现在所有的麻烦，亲爱的。为什么你不选择一个人逃跑呢？”
“……”
“我了解你，这种事你绝对做得出来。是什么让你做出了如此愚蠢的选择？这点我也很好奇。”
“……我不知道。”莱杰森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是因为蕾拉的温柔还是双胞胎兄弟的信任？还是说，只是因为雷克特说了一句“帮助你自己，也帮助所有人”？
“也许我只是觉得……任由事态发展会让我不爽。”
“那么，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吧。”
背后传来刺破空气的轻微波动，莱杰森迅速转身，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一个坚硬的钝重物体砸得飞出去，人重重跌落，脑袋撞上墙壁。
狼鳄上前一步，从地上拽起莱杰森，七八个保镖从四面八方藏身的地点聚拢过来。莱杰森额头上流下鲜血，双眼紧闭，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可惜了这么一张脸。”狼鳄啐了一口，“人生真是危险，道路选择错了，一切都完了。”
选择……
这个词在莱杰森半昏迷的意识中沉浮，混沌的黑暗笼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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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沙克斯的战士驾驶两架夺取而来的机甲和十余架战舰，带着复仇以及毁灭一切的决心，从百孔千疮的M5星环能量战飞向马兰苟莎。
领头的03舰船上，罗德海勒最后检查了自己舰队的阵容，发现有三艘民用飞船悄然消失，隐约的不安让他皱起了眉。
“他们逃走了，这群懦夫，立刻清点人数。”
“不用了，兄弟。”霍尔夫轻声道，“我已经检查过人数，我们的人都在战舰上，失踪的那三艘搭乘的都是奴隶。”
罗德海勒见到了自己的兄弟立刻站了起来，霍尔夫走过去很快拥抱了他。他接着说：“去看看蕾拉吧，她的情况不太好，我们没有必须的医疗设备。”
罗德海勒双眼烧红着，点了点头，离开驾驶室走了出去。
霍尔夫接过舰队的指挥权，将所有的飞船和机甲分成了四个临时编组。
机甲掩护着飞船穿过狂乱的宇宙风，各自散开，向着浅蓝色的大行星发起最后的总攻。突然一架银白色的人形机甲从舰队上方飞掠而过，拦住了反抗军的航线。
“取消这次攻击，立刻离开！”银白色的巨人咆哮着拔出长剑。
“别理他，绕开，各舰队按照原计划行动，他不敢对我们动手。”霍尔夫冷笑道。
雷克特在驾驶舱内紧咬牙关抑制着自己的怒火和焦虑，在他所能探知的领域中，马兰苟莎正在为了校准弹道而准备第二次试射。在这次仓促的行动之前，龙鳐的能量只剩下不到一半，他不知道这些能量能否抵挡住炮火。
“龙鳐，现在能吸收恒星的能量吗？”
古神静默片刻，道：【风险很大，它的能量不稳定，但是比上一次相对平稳。】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他正说着话，马兰苟莎上荡起一股环状高能量的扭曲波动，紧接着一道暗色的能量从波动中心穿透真空朝着舰队轰过来。雷克特转身举盾，信念之力骤然发动，挡下了这原本必然摧毁舰队的一击。
巨大的力量对撞将他弹开，向后飞出很远才勉强控制住平衡。
【雷克特，这不像你。】龙鳐平静地指出：【你的信念在动摇。】
“……”有一瞬间，雷克特有些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龙鳐熟悉他的每一次战斗，它所说的一点都没错。
【你不认为你现在所做的是正确的，对吗？】
“我……”
双手托住额头，白皙修长的手指痛苦地埋进灰色的发丝中，雷克特毫无目的地摇着头。
【当所有人无法全数安全离开的时候，牺牲小部分人，保全大多数生命是最优选择，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雷克特无法辩驳。
【但是那孩子的父母正是属于那小部分人，并且他们的存在会让大多数人死去。你的时间不多了，马兰苟莎正在第三次聚能，这一次是真正的全力轰炸！】
“我知道，别说了……”他的手指颤抖着，银白手链散发着淡淡微光。
这微弱的光亮隐约提醒他另一个人的存在，那是他在这场孤立无援的抗争中唯一的帮手，那么长时间过去了，这光亮一直不曾消失。雷克特倏然回头，在舰队中探查莱杰森的波动，但是没找到，反而在M5的方向出现了他要找的目标。
他还没有离开M5。这个结果让雷克特甚是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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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仍然占据着莱杰森的意识，全然森暗无光的世界中原本是死一般的寂静，他开始祈祷一切快些结束。就在此时，黑暗中出现了一星幽蓝色的光芒，紧接着，蓝色的大海冲破黑暗，将他包裹在其中。
再一次，他觉得自己正躺在海底，望着水面上的蓝色光芒。水草柔软地随波飘荡，抚摸着他的面庞。
在这里他觉得安全温暖，好像一切仍然有希望。
在明亮迷人的蓝光中，雷克特的声音隐约传来。
——你所担心的事其实并不能控制你，你仍然有机会选择自己的道路。
“他们的力量都太强了，我无法改变任何事……”
——力量？你觉得真正的力量是什么呢？
“力量……就是正义，是世界的规则……”莱杰森迷迷糊糊地呢喃。
——那是霍尔夫的理论，你的结论呢？
“力量是……一块石头……为了举起它、控制它……你需要有更多的力气，如果力气不够大，石头就会压死你……这是一个可悲的循环……”
——你在惧怕力量本身。
“也许吧。”
——暴虐的能量总有一天会耗尽，真正强大的力量并不会靠摧毁、统治什么证明自己，但它永远不会熄灭。一个人有多少力量，不在于他拥有什么，而在于他做了什么。
“我…………”
——你后悔你的选择了吗？
“不，绝不。”
——那就睁开眼睛，你的信念会指引你的道路。
蓝色的海洋悄然退去，雷克特靠在椅背上，无声地苦笑。
“第二课——力量。”
他驾驶机甲重新飞向星空中的舰队。
“也许这一课我自己都没学好呢。”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