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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堙没的记忆,失效的年华(二) ...

  •   夏氏宅内,夏硚略显焦躁的在屋内踱步,夏桀立于案前眉头紧锁。玲珑阁两个月来,连续收复了李家和金家,因为对方抵抗甚至采用了绝对武力的方法,将整个李苑和金家祖宅染上了鲜血。如此看来,准备仍旧门户独立的夏氏一族仍不免相同命运。
      “父亲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夏子墨还在刑室里,如果少了他,形式对我们大为不利。”
      夏硚虽为夏氏一族现任代理族长,却事事都遵从自己的父亲,很少有自我决策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
      “将子墨带过来,我有话和他说。”沉吟半晌,夏桀冷静的吩咐,举手投足仍滴水不漏。
      被下了软筋散的夏子墨在被搀扶着带到夏桀的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苍白的脸掩映在长长地黑发中,咋一看,竟和夏子曳有九分相似。凝神沉重的看着他,夏桀痛心疾首的皱紧了眉头,低沉的叹息自唇中溢出。
      “对你用族规也是没有办法啊,子墨。”
      夏子墨动了动手指,并未做出响应,夏桀弯腰抬起他的头,像个慈爱的父亲般轻抚着他的发,脸上老泪纵横,不见苍老的手指颤抖着摩挲他的鬓角,“夏氏一族自入住中原以来就是颇负盛名的名门世家,我不能让你和子曳的任性毁了夏氏这个姓氏啊。我知道你一定无法原谅我,一定在恨我,可是你和子曳是兄弟是一样的夏家的男儿啊。”
      “叔叔。”清澈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夏桀的手掌心,夏子墨终于抬起了头,清秀的脸上疲态尽显,“我没有怪你,只是,叔叔可不可以把子曳还给我?武功也好,夏氏的继承权也好,我都可以不要,只是求叔叔把子曳还给我好不好?他现在一个人在外面肯定很不安,所以,叔叔放我们走吧。”
      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夏桀一把把他拥进怀里,哽咽着,“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放你们走。你知道吗,今天子曳回来劫持捷林,被长老们逐出家门,并且下了追杀令。现在,没有可能了。”
      “什……什么?”夏子墨的身体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
      犹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冷意从脊髓蔓延至全身,夏子墨就像被晒上岸的鱼,大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吸气,苍白的脸被憋出了一丝丝病态的嫣红,夏桀流进脖颈里的眼泪凉透了胸腔里跳动着的红色小小星球。
      “要我怎样做,才能放过子曳?”看到窗外的身影消失,夏子墨眼睛又变得清明如初。
      “……”
      “不用废话了,人已经走了,戏也完了,要我做什么直说。”
      听到夏子墨再次开口,夏桀才放开他擦了擦脸上已经干涸的泪迹,将一反常态冷静如初的他扶到凳子上,在旁边坐下。夏子墨原先的淡定和修养随着对夏子曳长时间的杳无音讯已经被逼迫到了极限,家族和弟弟几乎把他所有的理智都瓦解了。
      “现在,金家和李苑的力量都被玲珑阁纳于麾下,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夏氏,为了所有族人和这个姓氏的延续,我希望我们能抵抗玲珑阁,甚至于,消灭它。”
      “不可能,与现今的玲珑阁对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必败无疑。”
      夏子墨头都没抬便否决了夏桀的提议,整个人无力的陷进靠椅里,夏桀敲敲桌子,成竹在胸的看着他,目光坚定不移。
      “或许以前不行,但我那天遇见了玲珑阁的二阁主,金在中。”夏子墨的手指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轻轻的颤了一下,“也就是当年你神不知鬼不觉放走的那个孩子。”
      处事谨慎圆滑的夏桀,自然会留有一些被人不知道的杀手锏,在粉饰太平的面具下,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知道的?当年我放走的那个人明明姓韩,怎么可能是金在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若不是你们放走了他,他就该和韩庚还有金玥一起死在桃花谷了,哪还有现在。”
      “利用他,不可能。”早已听闻玲珑阁的二阁主是个一条道走到黑完全忠诚于玲珑阁的沉默寡言的人,每次任务未有过失手,再回忆起儿时那个粉雕玉砌,即使被伤痕累累所替代依然倔强的昂着头颅不肯低头的小孩,夏子墨再次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
      “金在中是玲珑阁的软肋,而你对他有恩。‘濯剑山庄’过两天就会有所行动,朴有天一定会先顾及玲珑阁,玲珑阁的大部分势力就会倾向对付‘濯剑山庄’,到时我们只需要专心应付剩余势力。”夏桀循循善诱,贪婪的看着夏子墨渐渐有些动摇的眼神。
      “刚才你看到的人就是‘濯剑山庄’的探子,没了金钟国和李秀满的支持,夏氏少了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夏桀这辈子为夏氏族长这个位子付出了所有,最后一步,他不在乎多用些背弃良心手段,“事成之后,你和子曳的事,夏氏不再过问。”
      夏子墨的一生都因为夏氏这个姓氏背上了无法卸下的责任,夏桀再清楚不过,一旦掌握了对方的弱点,谈判的成功与否显然只是时间的问题。看着夏子墨最后点头的瞬间,夏桀露出了释然的微笑,伸手将解药放入他的唇齿间,心满意足的离去。夏子墨颓然跌坐在地,“子曳。”
      十二年前,他的父亲仍旧健在,是夏氏一族最出色的族长,将族人带上了家族繁荣的顶峰,十四岁的他和五岁的弟弟肩上背负着夏氏一族的希望受尽器重,对父亲很是崇拜。每天刻苦习武超越父亲便是年少的他的所有梦想。一天,叔叔夏桀带回一个长得很漂亮的脏兮兮的小男孩,子墨带着夏硚和子曳透过门缝偷偷地看家族的长老将他围在中间,凶神恶煞的逼问他韩庚的下落,他只要咬着唇不出声就会有鞭子落在他的身上,但他却从始至终没吭一句,子墨不禁腾升起一种敬佩的情绪。那时子墨只能用手捂住夏硚和子曳的眼睛带着他们离开,自己一个人回忆着屋内的血腥,他明明白白的看见他一直以为像天一般存在的正义的化身父亲,却一直坐着没有吭声。
      等到所有的人都睡下,子墨给一直和他一起睡的子曳盖好被子就偷偷从刑室后边破掉还来不及修补的窗子溜了进去。衣裳褴褛的小男孩像只虾米一样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嘴唇被冻得黑紫,可能料定他已经没有逃走的力气,并没有被锁起来。
      子墨轻手轻脚的放倒看守的家丁,用手拍着他的脸,“喂,醒醒。”
      睁开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小男孩有些抵触的将身体往后缩了缩,脏乱的身子骨已经残破不堪,眸子里像小兽般倔强的光芒引起了子墨的兴趣,干脆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喂,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儿?”
      睁着本来就大的眼睛冷冷的看了子墨一眼,男孩缩在墙角里没有回话,子墨的少爷脾气一下子就出来了,没好气的又问了一句。
      “你哑巴啊,怎么不讲话。”
      觉察到子墨的怒意,男孩还是开了口,“我叫在俊,韩在俊。”
      显然被震惊了一下,子墨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就是最近江湖上一直在流传的那个韩在俊?”
      子墨本来就喜欢关注江湖上的事情,最近武林中传得最疯狂的一件事之一就是盗走金家踯躅花的盗贼韩在俊,却不曾想对方只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年少的孩子,一时大受冲击。
      “那个东西不是我拿的,它本来就该是我家的东西。”晶亮的眸子中闪烁着不容置喙的光芒。
      “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于踯躅花是谁的,子墨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去关注,他只是很好奇长老和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孩子动用刑罚。
      “我不能告诉你,但我不是坏人,你能不能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我娘。”少时的金在中虽简单,却具备了不成熟的智慧。
      那个孩子用如此期待的眼神望着他是子墨万万没有料想到的,那种眼神时至今日依然会深深撼动着他的灵魂,将梦想和希望孤注一掷的压在他身上的坚定。
      “我不能放你走,放你走父亲大人会不高兴,还会受到族规的处罚。”说着将晚饭时候偷藏在衣袖里的馒头塞到他的手里,但是年少的子墨显然已经因为他的眼睛有些动摇。
      “哥哥,我们放了他好不好?”
      离开了子墨就睡不安稳的子曳尾随着子墨潜进了刑房,看到在中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手中雪白的馒头上是终于忍不住从暗处走了出来。他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一直由哥哥带大,所以很理解见不到母亲的那种心情,因为是小孩子,没有太强的是非观念,子曳只是想让他快点出去找母亲。
      看到突然出现的子曳,子墨吓了一跳,他最宠爱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弟弟,只要是子曳提出的要求,他总是尽全力去满足。看了一眼定定的看着他的子曳和满脸期待着的在中,子墨还是不算成熟的点点头,两个人同时笑了,像朝霞夕阳一般溢彩流光。
      背着几乎无法行走的在中穿过前厅,刚躲在假山后面就遇到了起夜的夏硚,带着小少年的天真浪漫,夏硚掩护着他们将在中背到了外院,子墨将在俊安全送走便带着两个弟弟鬼鬼祟祟的回房继续睡觉。第二天夏氏府虽然鸡飞狗跳的紧张了一阵,却没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子墨和子曳很快就忘了这个插曲,直到有一天玲珑阁的名字贯彻武林,二阁主金在中的名号响彻江湖,夏桀再次在他面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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