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初子无线》八千水

13、第十三章

　　一个月不到的寒假过得很快。正月十六上课，吴扬买了十三的火车票。他的打算是这样的，十三的票，十四到Z市整理东西，十五休息一天，这样不急不赶时间刚好够用。
　　伊子晨听到吴扬的打算后兴奋地直拍沙发，天知道现在的日子有多无聊——偌大的家里只剩他和伊宇蔓，两人除了彼此看对方不顺眼，一碰面就互损对骂外基本上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可供消遣。所以伊子晨无比诚恳地希望吴扬到Z市后先别急着去学校，在他家过完元宵一起回也不迟。
　　可是吴扬觉得元宵什么的完全比不上收拾东西来的重要，就不答应，然后伊子晨就说了，你不答应也可以，那我就天天半夜给你打电话，午夜凶铃，吓死你。吴扬鄙夷地说他这破办法已经讲过，自己早就找到了解决的法子，关机就是了。伊子晨说没想到你这二货还没我想象中的二。于是只好改变策略，晓之以理，说吴扬的收纳能力他是见识过的，就算用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方式来评价，也不会有人敢无耻地评价还过得去，想只花一天的时间收拾好东西完全是异想天开……说到最后，还总结陈词：小伙子，有敢于超越现实的勇气是好的，但别忘了做人要务实，不要一天到晚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吴扬听他叽里咕噜讲了一长串，却只知道他在夸张变形地贬斥自己收拾东西的能力。
　　——所以呢？
　　伊子晨已经不耐烦了，语速飞快地说：所以你先来我家玩着，回学校后我帮你整理，个把小时的事情。芝麻大点事，你这磨叽了这么久，跟个女生似的。好了，我看球赛去，到Z市那天我去火车站接你，就这样。
　　说完就很酷的掐断了通话。吴扬被气得，盯着手机老半天说不出话。

　　十三一大早，伊子晨就收拾妥当，随时准备出门。
　　伊宇蔓见他一副整装待发情绪激动的样子，就问他：去接嫂子啊？
　　伊子晨白了她一眼。
　　拿眼抢白伊宇蔓倒不是因为她这么问，外加一副八卦欠扁的表情，而是伊子晨想到前些时候，伊宇蔓竟然私自翻他手机。他手机里的联系人，除了吴扬被他特意设成二货吴之外，其他都用的是本名，习微风知道后撒娇说她也要有个特别的代号，伊子晨无奈，只好听她的，就把习微风改成了微风宝贝。然后伊宇蔓翻他手机的时候就看到了不少来自微风宝贝的信息，虽然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今天过得怎么样，我今天做了什么，只是，这些可有可无的废话加上宝贝那就等于女朋友了。
　　伊子晨一开始当然是誓死不认，宁死不屈，不过碰上伊宇蔓也算棋逢对手，她只轻轻说了一句不知道妈妈会不会也想知道这个微风宝贝到底是何许人也，伊子晨马上就爽快地承认了。
　　倒也不是伊妈不赞成他谈恋爱，正好相反，伊妈太赞成他谈恋爱了，所以要是被她知道，伊子晨觉得她很有可能立马就给习微风打电话认媳妇。
　　后来两人达成协议，伊子晨把如何勾搭上习微风的事无巨细全部讲给伊宇蔓，伊宇蔓答应暂时替他保守秘密。

　　伊宇蔓也不示弱，回他一眼，说：不是接嫂子，打扮得这么要命，想去勾引谁啊？
　　伊子晨说：不好意思，我本来就这么帅。
　　伊宇蔓说：哦，那本来就这么帅的哥，你是要去接嫂子么？我跟你一起。
　　——哈！伊子晨一声冷笑，果断地说：做梦。
　　伊宇蔓想了一会说：好，我做梦。那你就等着我每晚12点敲你的房门吧，咚咚咚，半夜鬼敲门，不吓死你也要烦死你。
　　伊子晨咬牙握拳，真的是双胞胎啊。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吴扬很多时候的心理感受了，恨不得一把掐死自己吧。

　　接近中午的时候，吴扬总算给他发信息说快到了。
　　在熙熙攘攘的出站口，伊子晨一眼就看到了气质身高都很出众的吴扬。他小跑到吴扬面前，接过行李，说：怎么晚点这么久？
　　吴扬搓着手，说：长途火车晚点很正常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车子走去，伊宇蔓早就从车子里钻了出来，站在门边，呆呆地看着吴扬和伊子晨一步一步走近。惊恐地想，天哪，所以微风宝贝原来是个帅帅的男生么。
　　那自己以后该叫他什么？嫂子还是……二哥？

　　伊子晨：揍你。不过……叫二哥挺合适，反正他这么二。

　　很靠近车的时候，吴扬终于觉得车边那位女生可能不是路人甲乙丙，事实上也确实不是。伊子晨把他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后，走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人面前，敲了她一记脑瓜崩，恶狠狠地说：看什么看！
　　伊宇蔓揉着脑袋踩他一脚，然后笑着对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吴扬说：我哥平时对你也是这么暴力的么？
　　吴扬没反应过来：哈？
　　伊子晨说：上车。别理她，她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一见陌生人就会胡说八道。
　　吴扬没说什么上了车，伊子晨的妹妹是这样他完全没有感到惊讶。

　　伊子晨开车，吴扬和伊宇蔓坐在后排。
　　伊宇蔓看到伊子晨完全没有正式介绍二哥的意思，果断决定亲自出马。她扭过头看着吴扬说：二……呃，请问你贵姓？
　　前面开车的伊子晨被呛了一下，刚想回过头开骂，就听到吴扬说：呵呵，我是吴扬。
　　——吴扬？伊宇蔓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哦，哦，原来你是二货吴啊！
　　伊子晨脸黑了一半，吴扬通过后视镜狠狠瞪伊子晨，伊子晨决定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伊子晨的反应让伊宇蔓心里暗爽不已，总算报了刚刚被恶意中伤，自己被塑造成脑瘫患者的仇。
　　不过害无辜人士躺着中枪这种事情伊宇蔓是不会做的，所以她赶紧解释说：不好意思，都怪我哥整天在家里二货吴长二货吴短的叨啵，害得我耳濡目染。抱歉……
　　吴扬盯着后视镜，幽幽地说：没、关、系。伊子晨感到背后一阵冷风吹来，嗖嗖的，巨冷。
　　伊宇蔓在心里狂笑，表面上却无比矜持，简直就是现代版的大家闺秀，轻轻抿嘴微笑，声音能柔得滴出水：那就好。

　　到家后，伊子晨让吴扬先洗个澡然后休息一会，待会一起出去吃饭。吴扬说出去吃饭就不必了，他在火车上吃了盒饭还不饿，就是有点累想睡觉。伊子晨想也对，就让他先睡觉，待会就在家里吃饭好了。
　　然后吴扬就一个人去了伊子晨房间，伊子晨和伊宇蔓在楼下客厅，先是狠狠吵了一架，吵完后在沙发上谁也不看谁，这个过程大概花了一个小时。伊子晨看时间不早了，又想吴扬睡醒之后肯定会饿，早点吃饭会比较好，于是就对伊宇蔓说：去买菜。
　　伊宇蔓刚刚一架吵输了，气还没有完全消完，所以她说：你谁啊？
　　伊子晨把车钥匙扔给她：去买菜。
　　然后起身走进厨房。

　　所以，吴扬起床下楼后，就看到两个围着同样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一边聊天，一边切菜炒菜，其乐融融无比和睦的样子。完全一副夫妻双双把饭做的场景示意图。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就在不到三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吵得不可开交，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吧。

　　不过吴扬还是打从心底里佩服他们俩，这样的出身，却没一点娇生惯养的娇气。再想到自己，尽管是来自小镇，家里经济虽不能说拮据但全靠妈妈教书那点死工资，也算不上太富裕，可是因为妈妈太宠自己，从小到大除了读书什么也不用做，十指不沾阳春水，搞得他现在基本没有下厨的能力。

　　吃饭的时候，三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气氛正欢乐着呢，伊宇蔓突然说：哦，有件事我不得不说，今天看到吴扬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啊，把你当成微风宝贝了。
　　吴扬看这她奇怪地问：谁？
　　伊宇蔓一边夹菜一边说：微风宝贝，我嫂子。我看到你是一男的，吓得我，以为我哥一声不吭变成gay了。
　　伊子晨吃的饭被呛进鼻孔，使劲咳嗽，伊宇蔓安慰他：哥，你别激动好伐。
　　吴扬呵呵直笑，笑完后说：你哥绝对不是gay我可以作证，因为学校有男生追过他，被他狠狠拒绝了。
　　——啊！真的？伊宇蔓激动得两眼放光，用筷子敲着桌子：求真相，求真相。
　　吴扬看着伊子晨，很惊讶地表示：原来她还不知道的啊？
　　伊子晨一脸的你少装蒜，吴扬朝他吐舌头。
　　伊宇蔓还在敲桌子，伊子晨顿了顿，说：伊宇蔓，我告诉你，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么我们两吵一架，或者我们两吵一架，你选一个。
　　伊宇蔓听了之后不敲桌子拍桌子：吵就吵。
　　然后两人当下就吵了起来。先是伊子晨说伊宇蔓真无聊，伊宇蔓立马回驳说没他无聊，然后伊子晨说我绝对没你无聊，伊宇蔓就说地球人都知道你比我无聊……
　　吴扬觉得是自己引发了一场战争，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好在一边默默吃饭。

　　吃完饭后，饭桌上的硝烟延续到了对电视节目的讨论。
　　三个人都爱看一档综艺节目，可是各自喜欢的主持人却不尽相同。然后伊子晨和伊宇蔓就把对彼此的愤怒转移到了彼此喜欢的主持人身上。伊子晨说伊宇蔓喜欢的主持人长得这么抽象还出来吓人，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却想打肿脸充胖子冒充卓别林，两个字，没品；伊宇蔓说伊子晨喜欢的主持人面部表情僵硬，活像打了肉毒杆菌，只会像个木偶一样立在台上，一点不懂得活跃现场气氛，也是两个字，闷骚。
　　最后，两人骂累了才决定各回各房睡觉。

　　吴扬还心有歉意，回到伊子晨房间后，对他说：害你和你妹妹吵架，抱歉。
　　伊子晨完全不以为然：你不在我们也会吵，还吵得更凶，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不吵倒觉得不适应。行了，我先去洗澡。
　　说着吹着口哨进了浴室，心情大好的样子。吴扬想，原来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伊子晨正在洗澡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吴扬就在外边喊：伊子晨，你电话。
　　伊子晨在里面说：你帮我接下。
　　——哦。听到伊子晨这么说，吴扬也没多想，拿起电话都不看是谁就喂了起来。
　　——子晨？
　　吴扬没听出是谁，就说：不是，他正在洗澡。
　　——洗澡？你们在哪儿呢？习微风却听出接电话的是吴扬。
　　——在他房间啊。吴扬随口说道。
　　习微风差点叫出声来，良好的修养让她忍住了，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吴扬，告诉子晨，明天我回Z市。
　　吴扬愣在这边。竟然是习微风，微风宝贝。
　　——习微风，你听我说……
　　习微风笑了一声，语气很淡很轻地说：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见面再说吧。
　　吴扬想，完了完了，明天见了面，习微风该不会揍自己吧。

　　伊子晨他们本来打算第二天中午一起出去吃饭的，现在因为伊子晨要先去机场接习微风，只好出门的时候就兵分两路，伊子晨独自开车去机场，伊宇蔓开车载着吴扬去餐厅。之后再电话联系。

　　在等伊子晨和习微风的过程中，吴扬简直是坐立难安，一想到昨晚习微风那句有什么事明天见面再说他就头皮发麻。待会要是习微风说她怀疑自己和柴慎一样是同性恋，喜欢伊子晨，他一定要坚决否认到底，要不惜一切代价证明自己不是同性恋。
　　不然，要是被伊子晨知道了，他肯定就会很讨厌自己了吧。

　　等了不一会，伊子晨和习微风就到了。
　　吴扬紧张到手心冒汗，跟习微风打招呼的时候笑容都是僵硬的。习微风却完全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直很开心的笑着，几句话之后就和伊宇蔓找到了共同话题，把伊子晨和吴扬冷落到了一边。不过就是这样吴扬才更害怕，所以一定要找个机会跟习微风好好解释一下，还得尽快。
　　机会来得很快。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习微风突然说想去洗手间，于是吴扬也说自己刚才水喝太多便跟了去。
　　洗手间门口。
　　习微风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等着吴扬跟上来。
　　——谢谢。吴扬说。
　　习微风微笑着摇头：是我自己也想把事情说清楚。抱歉，昨天晚上我的反应有点无理。你说我怎么就……我都不好意思承认了，怎么就总是往那些方面想呢，是我想象力太丰富还是我心里太阴暗了？
　　吴扬由衷地被习微风的处世之道所折服，一时脑子短路问了一个特欠扁的问题：你待会也去伊子晨家么？
　　习微风神色变了变，但却还是尽量微笑着：吴扬你真会说笑，你是子晨的朋友、哥们，去他家玩当然很可以，就算睡一张床所有人都会觉得很正常。可是我跟你不同啊，我是他女朋友，这样猛不丁跑去他家，被人知道了，就算什么事都没有，也肯定会有人说闲话的吧？我可是那种很传统的女生哦。就拿你自己来说，你会突然就把女朋友带回家吗？
　　吴扬毫不犹豫地摇头。
　　确实如此。很多时候，情侣之间的顾忌会比普通朋友多很多，就说回家这事，去普通朋友家玩，那是朋友感情好，兄弟情谊深，无可厚非，别人也不会想到去指摘。可如果换做是情侣一方去要另一方家，那就需要等到时机成熟，才能有此打算，不然以后要是谈崩了影响总归不是那么好。
　　当然，从很好的朋友发展起来的情侣例外。
　　还有电视剧里那些一上来就因各种原因不得不同居然后日久生情认定彼此的情侣也是例外。

　　习微风盯着吴扬的脸，突然大笑起来，说：吴扬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我是千里迢迢来捉奸的怨妇一样。我得解释下，我可不是知道你在子晨家就特意赶早回Z市的，我姑妈在这儿，今晚去她家。并且，刚刚我不是说了么，是我想象力太丰富了，对吧？说完还朝吴扬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吴扬愣愣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