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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第二百五十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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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儿一怔,祈佑没有掩饰的清亮声音一字一句的传来,和着雨点,在岩洞里回响,“曹芳被迫禅位,司马家两兄弟为铲除异己,无所不作,我以前从未觉得曹睿孤独无助,因为他是天子,而今看到桑树,想起他身上流着与我父亲相同的血,我才明白曹族的荣辱与自己息息相关,那是撇也撇不开的。”
她心里一团乱麻,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俊美面孔下藏着如此沉重的使命。
过了好一会儿,祈佑才缓过来,脸色也平复了。
虽然已值初春,馨儿全身却冰凉无比,“祈佑......你到底是谁?”
祈佑的脸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不再一览无余的明艳,而多了几画至美的阴影,沉声道:“当年在曹丕逼迫下,一步一泣作了那首《七步诗》的临淄侯曹植,便是先父,我本名叫曹志,祈佑只是水镜先生为掩人耳目为我所起的化名。”
寂寞而带着暖意的雨,下到她的眼睛里来了,她艰涩的说:“我情愿你继续这样骗我下去......曹志......你的抱负与野心,都与我无关......”
他蹲下身子,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凤眸仰视我,郑重的说:“当年在柏泛堂的少年,从第一眼望见那个折梅女童,便决定了一件事:世间女子,只取你当我的妻,也唯有你,留在我身边,才可让我心安。”
又是一片桑叶,被雨打落,雨将世界,汇成一片洪流,无数桑叶在大风里倾听幽冥。
馨儿盯着他,不再回避:“祈佑,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可是我已成为别人的妻,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况且你的真实身份是临淄府的小王爷,如今的你,对我太陌生,我甚至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祈佑的漆黑的眸子里唯有磐石一般的坚决,“我就是我,我对你永远简单,只要你肯跟我说心里话,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馨儿,我不能没有你。”
清脆的鸟啼声飘来,馨儿望着他,惆怅而迷惘。
他声声打入心坎,铁石之心,也有潮水漫来的一天,这俊颜美若朝阳,坚若金刚,他的眸子,永不生锈的银子般,闪闪发光。
她不羡花前月下,也不慕繁弦清歌,只是像天下所有普通女子那样无止境地回味着自己豆蔻年华......
她终归还只是一个小女人,有些世间最普通意义上的伤感与悲凉;
她爱伯约,只是命运让他们彼此擦肩而过;
她爱如今的夫君,因为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刻骨铭心的情感。
眼看天下狂澜,金瓯破碎,她只能取男人一个‘信’字,红尘中,愿携手来去,冲过壁垒,原来......
当年那虞姬自刎于末路英雄,乌骓名马之侧,也只是为了一个‘信’字?
她恍然大悟,那么,她应该相信谁呢?
她正想着,祈佑已经吻上了她的唇,她惊愕住,身子猝然向后挪动,一时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雨声激越,她昏昏沉沉,眼睛一闭,水珠就落到了肩上。
祈佑沉闷的叹息一声,把自己的脸扭过去。
馨儿羞涩的不知如何是好,满脸是泪,冰凉凉的。
“你怕我?我不会强迫你,但我也不会把你拱手让给他人。”他的声音比雨声更激越。
馨儿怔怔望住他,脸色陡白,身子微微颤抖。
这一刻,只觉得天塌地陷,剜心之痛慢慢吞噬仅有的理智,“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我想我的丈夫,我想我的儿子......即便伯约也不会如此待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爱上我?”
祈佑一震,久久不语,只将她拥进怀抱,双臂箍得她几乎不能呼吸,“要我放过你,除非我死,”他在馨儿耳畔一字一句道,“人死,心亦死。”
馨儿苦笑着摇头,良久方哽咽道,“即使死,我也要和昭哥哥死在一起。”
她拽了一下裙裾,骤然转身。
祈佑的手指都像黏附在她的衣带之上,毫不松动,“馨儿,在你心里,我连那个降将都不如?”
他声嘶力竭,漆黑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好,那你就留在我身边,看我将来如何杀死姜维,杀死司马昭,到那时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身子摇晃了一下,面色更显苍白。
祈佑目光变幻,忽然振腕一陡剑尖,移步至洞口。
只见几十匹马围上来,他们齐刷刷行礼,为首的正是文鸯,旋即传来铿锵低沉的声音,“王爷,属下来迟,令王爷受惊,罪该万死!”
“东吴可有派来人马?”祈佑的语声冷冽威严。
“东吴太傅已遣两万精兵屯于落英山下,正候着王爷。”文鸯的声音冷硬,扫过失神的馨儿,微露怒意。
祈佑回过身拉起馨儿的手,便走出山洞。
冷风挟雨直灌进来,她冷得一颤,祈佑自解下风氅披在她身上,雪忠恭然撑了伞上前。
却看见雨中,数千名全身铁甲森严的将士垂首屹立,个个身如铁石,纹丝不动。
祈佑负手按剑而立的身影,在风雨之中,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倨傲。
雨丝簌簌抽打在伞下,冷风吹得发丝飞扬,虽有风氅披肩,仍掩不住内心的凄凉。
她的脑海里,各个片段连成一片,迎接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王爷千岁!”一众将士挥舞着枪戟,高喊着,这字眼却刺得她疼。
他傲然的立在马背上,任雨水冲刷,也抹不去他凤眼中高贵不可侵犯的气势。
一望无际的郁郁葱葱的山林,和着绣龙的军旗跃入眼帘,仅有纷乱的马蹄声,扰入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