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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第二百一十节 ...

  •   这日,吕安正欲往阮籍家中做客,沿途却听到歌声漾起,“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吕安循声行至河畔,一身袭绿罗裙的采莲女坐于舟上,游于田田荷叶中,她的脸庞掩映在盛开的荷花间,面如红莲,歌似黄鹂,一时间又不见了踪影。
      他痴痴遥望,止步不前,倏然一盆凉水泼在身上,打了个激灵,只听得背后有人咯咯发笑。他转身一望,竟是那日在翠烟阁见到的雨筝姑娘。
      但见她陡然愣住,脱口问道:“怎么是你?”
      吕安讪讪地垂下眼帘,施礼道:“在下吕安,闻听一曲婉转小调,故而停步,不想打扰了姑娘雅兴。”说罢,抖了抖湿漉漉的衣袖,转身要走。
      “且慢,方才雨筝得罪了,先生若不嫌弃,可先去我家换上干净的衣裳,权当赔罪了。”雨筝脸颊绯红,手端木盆,缓缓在前引路。
      吕安低头不语,紧随其后。
      走到一间草屋前,只见门前琼花盛开,芳香馥郁。吕安微怔,环顾周遭,在此独居,倒也清静。
      雨筝堆笑请他进屋,又快步进了里屋,少时手里捧着一件灰布长衣,淡淡笑道:“这是家父旧时的衣裳,先生将就换上吧。”
      “家父?莫非令尊也住在这里,在下唐突了,何不领在下去拜见?”吕安腾地站起来,扬眉问道。
      雨筝苦笑着摇头,“我幼时父亲便病故了,在来洛阳前,母亲也没了……只不过留下几件衣物,权作念想罢了,如今我与菀姐姐同住,也好做个伴儿……”
      这句话直如当庭打下霹雳,吕安鼻尖一酸,忙走近她,垂眸道:“勾起你的伤心事,实乃在下之过。”
      怎料雨筝唇畔漾起一抹淡笑,“先生不必自责,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完撩起帘子,提裙迈出屋门,自在院中晾晒衣物。
      吕安走至窗前,望着她窈窕身姿,胜似浣衣西子,全然忘记换衣。
      但听帘子响处,石苞与沈菀并肩走来,只见石苞一身酱色江绸棉袍,腰系黄线软袋,足穿青缎皂靴,双目含笑,上前拱手笑道:“吕先生,哪儿阵风把你吹来了?”
      吕安回过神,见他满面春风而来,又瞥了一眼沈菀,爽朗一笑,“偶然得遇雨筝姑娘,便来此小坐,不成想仲容兄却是这里的常客?”
      沈菀芙颊微红,扭头转入里屋,石苞也不以为然,瞧见案上放着一叠衣物,便伸手捡起,打量一番,倏然从中掉出半扇钿盒,摔在地上。
      吕安心里咯噔一下,忙蹲身拾起,顷刻间又露出笑颜。
      石苞只是不解,皱眉直问:“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瞧你乐得好似捡了个宝贝,真真怪哉?”
      吕安也顾不得答话,头也不回的冲出屋门,来到晾衣架下,隔着轻薄的纱衣,来回晃了晃手中钿盒,唇畔犹挂着邪魅笑容,“此钿盒可是姑娘之物?”
      雨筝立时撩起纱衣,柳眉皱起,急忙抢了过来,嗔问:“先生好生无礼,怎可随意翻取别人的东西?”
      吕安戏谑道:“若论钿盒,我也有半扇,只不知可配的否?”
      “那半扇现在何处?”雨筝惊问,杏目圆睁。
      吕安顿了一下,墨瞳中闪过一丝神秘,“姑娘若想知晓,可去司马府问二少夫人,在下告辞。”说罢甩袖而去。
      雨筝手捧半扇钿盒,眼泪夺眶而出,也不揩拭,任情由它流淌下来。
      沈菀不知不觉已然走近,沉吟片刻,上前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姐姐明日陪你去趟司马府,妹妹莫要再哭了……”
      “姐姐有所不知,我雨筝本为一个无名无姓的弃婴,幸而母亲好心收留我,并视我为己出,在母亲临终前,交给我这半扇钿盒,原来当我尚在襁褓之时,丢弃在门外的细软中藏有此物,而这恰恰是我寻觅双亲的唯一信物……”
      雨筝秀眸内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脸颊,无助的趴在沈菀肩头,哽咽难言。
      沈菀黯淡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忧虑,甚至是不安,犹如隔着一层半透明纱衣仰望天空,总是看不清整个湛蓝天际。
      晌午一抹明媚的阳光洒落纱窗下,馨儿身子愈发臃肿,小心漫步至门前,拿丝帕遮挡这刺眼的光线,轻叹一声,“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置之……”
      声音带着淡淡幽思,无不是对故乡的怀念。
      吕安和祈佑徐徐走来,相较祈佑的一脸忧郁,吕安神色则明快许多,踱步上前,浅浅笑道:“少夫人可还记得那半扇钿盒?它的主人总算被我寻到了。”
      馨儿由青梅搀扶着步下台阶,嫣然一笑,“看你这般欢喜,定是位绝色佳人。”
      吕安闻言一怔,顷刻间仰首笑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少夫人,不过这个人您也认识,她便是雨筝姑娘,另一扇钿盒就在她手中。”
      馨儿清澈的眼眸骤然湿润,微微阖目,不再言语。
      “真是巧啊,没想到少夫人竟有这份闲心去管别人的事,难怪你福气好,连身边的丫头也帮衬着你?”
      如此夹带着嘲讽的声音,在司马府着实少见。
      却见老太君持仗走来,目光阴狠,直盯着馨儿。
      青菊神色黯然,默不作声,立在老太君身后,螓首垂得极低。
      听了老太君这话,青梅猛然一惊,又极尽掩饰心下的不安,笑容可掬地施礼道:“老太君来了,怎么也不叫小厮提前通报一声,青梅也好早去迎接?”紧接着又唤来小丫头们,“还不快去沏茶,摆些新鲜果子来。”
      老太君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心中一团怒火,拄着拐杖走近她,满头白发巍巍颤颤,冷笑一声,“这才几日的光景,你倒越来越会说话了,比你的姐姐强多了,正好我身边缺了个伶俐的使唤丫头,你还是跟了我回去如何?”
      青梅陡然跪地,如捣蒜似的连磕头,颤声说:“眼下我家夫人身子不便,奴婢实在走不开,还望老太君——”话未讲完,老太君扬手便要掌她的嘴,哪知祈佑硬生生的抓住她的胳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老夫人如此动怒,却是为何?这里是司马府,不是你的府邸,即便青梅犯了错,也不需要您来管教!”
      馨儿为之一震,委实不明老太君气势汹汹,究竟为何?
      “司马府的家奴果然都是伶牙俐齿的,”老太君转而怒瞪着伏地的青梅,又怨叹道:“青梅,难道在你的心里只有你家夫人?那你的姐姐呢?她可是这世上最疼你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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