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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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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图纸的事,我和唐唯聪以及颜娅彤恢复了正常联络。在蒙歆和妈妈去过广州看颜蕾之后,我本不想再过问颜蕾的事。有时,我怀疑妈妈如何有勇气做得到去面对,那毕竟是二十几年的阴影。后来才知,人生会遇到太多的阴影,当你避无可避,要么死,要么面对。
这是我第一次同时面对蒙歆和颜娅彤。
稻香的卡座,吃着下午茶等唐唯聪。几个月的不间断接触,已经让她们姐妹二人不再生疏地坐在我对面。蒙歆一言不发,只微笑着看我和颜娅彤说话,而颜娅彤除了细心地为我们斟茶外,还会讲起自己近期准备来深圳实习等事宜。
她们虽有着几乎找不出丝毫差异的脸庞,一对比,才会惊讶发现蒙歆的表情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忧郁,颜娅彤明亮清澈的眼神,更折射出蒙歆的朦胧清冷。命运给了她们姐妹不同的磨难和眷顾,造就了不同的性格。我在心中微微叹息,忍不住将虾饺夹了三分之二在蒙歆碗里。
就在我偏心的同时,彤彤从袋子里拿出几袋真空包装的熟食,说是她舅妈做的,分给我和蒙歆,交代哪些给哥哥哪些给丁阿姨,我责怪这么重从广州背过来,下次不要带了。她不好意思解释:“姐,丁阿姨和……你爸爸,对我妈妈的病都花了很多钱和精力,我现在只能拿这点东西,以后有机会,再好好报答他们。”
我低头尴尬地咬粉果,宽慰她:“那是他应该做的。”
她笑,姐,我学法律的,法律上只有我才是对我妈应该做,你们都是出自好心,好心我得永远记着。
我抬头看颜娅彤的同时,蒙歆也正不解地看着她,大概同样觉得应该的事,却被她如此感恩。颜娅彤的话语里,是撇清和我们家血缘关系的不卑不亢,也怀着对我父母亲和蒙歆的感激不尽。她没有在残破畸形的复杂关系里被荼毒成我的任性或者蒙歆的自闭,她才是真的善良懂事。
我把最后一个虾饺夹到她碗里,开玩笑说,你丁阿姨现在喜欢你的不得了,天天见不惯我,你也给你姐姐我留条生路吧妹子。
“虽然丁阿姨不是最喜欢姐你,但也肯定不是我。”她也发笑。
我俩同时望望蒙歆,蒙歆不好意思低头,我悲催望天:“哎,连你都看出我亲爱的母亲大人最疼蒙歆,可怜的我和涛涛哦。我同事一四川人告诉我,他们家乡把‘宝贝’都叫做‘幺儿‘,最小的那个孩子最招人喜欢,看我高不成低不就的苦命。”
颜娅彤恍然大悟状:“哦,懂了,蒙歆比我晚出生几分钟,也是我妈的‘幺儿’,难怪一见到她,就天天数落我。”
我和彤彤痛哭流涕地频频握手,蒙歆终于没好气地伸手打开我们。
唐唯聪的到来打断了我们,他顺势坐在了我旁边,开口就是揶揄,指着我:“没义气,当初说好哪个男的都入不了你的法眼,如今见了陶冶就跟丢了魂一样。”
我才不怕他,斯斯文文的唐唯聪等丝质男哪是我麻布女山寨王的对手,我当着彤彤讽刺:“你对我讲义气?你看见彤彤不仅魂出窍,出窍后还在空中撕成两半。”
“因为陶冶哥是姐姐的大学初恋。”蒙歆冷不防也可以出卖我一回。
哦,懂了。彤彤和唐唯聪意味深长地唏嘘。
就在我准备第二轮发起攻势的时候,唐唯聪递过来一个盒子,我狐疑地接过,搞什么神秘,还包装得那么精美。匆匆打开盒盖,眼前一阵清爽——一条沁绿色的连衣裙。送我的?我忙问,哪个牌的?
“我这个品牌的,全世界只有这一件。不好意思错过最佳时间夏天送给你,你只能再放几个月了。”唐唯聪耸肩。
我才想起,他曾说过一定要送我一件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礼服。连陶冶都没有做过这样让我惊喜的事。
“看紧点,有余情未了的嫌疑。”我一边折好新衣一边眨眨眼看着彤彤。她配合地赶紧点头。唐唯聪无奈端起茶喝一口,颜娅彤你个墙头草,这颜色还是你帮你姐姐选的。
有些畸形的关系,让人痛苦;有些畸形的关系,让人愉快。其实我已经在学会面对我必须面对的关系,用自自然然的真诚感。我以为这会是今天最美好的时刻。
吃罢下午茶送蒙歆回到医院后再折返到窝,提着我的新裙子耀武扬威地打开了陶冶的家门,如我所愿,他坐在沙发上吃着火龙果等着我侮辱。
“又去买了什么?”他眼尖看见盒子,随口问。
“别人送的。”我头一歪说完,盒子轻轻一撇扔向他。他打开一看,警觉地问:“谁送的?是不是胖子老板?”我惬意地回答:“前,男,友。专门给我设计的,你看多漂亮。”
他本来颇为欣赏,听到后直接丢开了裙子,看都不再看一眼,鄙视:“没我画的好看。”
我切他一句:“少在这吃酸葡萄,没见你给我做一件。”
他一把拉我到沙发上,两人还没开始散打太极跆拳道地斗殴,我电话响,轻盈在那头催要电影票,我们约好晚上一起去“二人世界”。我挂了电话暂停住陶冶凑到我脸边的嘴唇,吩咐:“你同事上次送你的两张观影券在哪儿?”他起身从衣服包里掏出递给我,问,我们今晚就去看?
我把票叠成欧洲贵妇的鹅毛扇一样在他面前扇了两阵风,随后傲慢地走到门边,回头:“我谨代表我的闺中密友韩轻盈小姐,谢谢您的慷慨资助。”
“丁蒙洁!长期伙同别人来打我的主意,重友轻色小心我和许警官造反。”他差点没抓起一个火龙果抛向我的头。
“造什么反?你和许正最后在一起以成全我和轻盈?”
这句话后,他果断地抓起一个火龙果准备投掷。
我立刻假惺惺地奔过去补了个敷衍的拥抱,安慰“亲爱的我会给你带宵夜的,别揍我”。趁他沉浸在糖衣炮弹里,我摇着“鹅毛扇”匆匆下楼。能够想象出陶冶在身后看着我宠溺的眼神以及摇摇头无奈的笑。
我觉得这可能才是今天最美好的时刻。
边下楼边打电话给韩轻盈:“搞定了。”
“这回了牺牲多大色相?”她问。
“不严重,拥了个抱。你呢?韩国烤肉的代金券从许正那儿拿到没?”
“亲了个脸,撒了个娇,圆满完成任务,我现在马上到影院,你快点。”
我们二人类似鬼祟得背着男人偷情的断臂,基本符合发配去荷兰领证的条件。
离电影进场还早,我和轻盈菜足饭饱在书城转悠。门口大大的排队长龙引起我们视线关注,探头往里看,被长龙挡住的宣传牌若隐若现——畅销作家蔓藤新书《忘却的回忆录》签售会。我和轻盈惊讶对望,忍不住继续往里面走去。
终于看见蔓藤。她坐在紫色荧光布铺陈的签售台后面,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齐耳短发,因低头不断签名,刘海遮住了那双十年前干净水润的眸子。
就在我和轻盈不自觉往前走,与蔓藤只有两米直线距离的时候,蔓藤似乎有感应地抬起头来,六只眼神交错,她看我们的眼神迷茫而陌生,曾经,在暖暖去世后的很多个日子,这眼神里对我们全是依赖与信任。她迅速低下头去继续签名,我和轻盈多少有些失落,彼此拉着手,转身准备去影院。
哪怕曾经要好的伙伴十年后街上重遇,有时仅仅互望一眼装作不认识,何况,她如今是个名写手。
岂料走到门口,身后有工作人员追上来,叫前面两位小姐留步。我们不解地回头,他自称是蔓藤的经纪人,递上两本新书,说:“蔓藤小姐送给两位老同学的。”我打开首页,上面赫然写着——赠我最亲爱的小伙伴蒙洁/轻盈。签名,是她的本名滕小蔓。我和轻盈再望向里面,蔓藤仍旧低着头,我和轻盈却笑了。
我以为重遇蔓藤会是今天完美的收官。可当我美滋滋的时候,必定会有一盆狗血从天浇下,这是近两年来我丁蒙洁的命。
深夜,我们看完电影吃完甜品拿着沉甸甸的新书下了计程车,沿着围墙慢慢走。新建一年的小区外继续空旷冷清,连卖宵夜的都没有。几幢突兀的高楼灯火稀疏,大部分业主还未入住或在准备炒卖二手。轻盈接着许正的晚安电话摇摇摆摆走在前面,我拿着手机准备发短信给陶冶,冬夜,在两个女人缓慢懒散的步伐中,显得极其安静。
只听见身后有几声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我正欲回头看个究竟,一只胳膊就勒住我的脖子,被捂住的嘴瞬间只能发出蚂蚁一般的叫声,冰冷的刀迅速挨向我的脖子,然后是李义雄的声音:“小声点,你不会想让韩轻盈把电话打完回头看见你在流血吧?!”我无法克制自己的心跳,惊恐地哀叹我为何总有这般TVB连续剧女一号的命。
看着轻盈越走越远的背影,她全然不知背后的我已经陷入了不知名的危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