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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产子之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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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阳春三月,粉色和白色的花瓣迎风飞舞,相交相错,相互萦绕。白色的花瓣犹如洁白的雪花从天而降,漂浮在空中,那般轻盈,那般祥和;粉色的桃花在一片洁白中盘旋舞动,给这个春天平添了一丝盎然的生机。一片白与粉的交织,仿若从天而降的暮雨,朦胧迷乱,奇幻迷离。
我站在桃花树下,随手接住一片盘旋的桃花瓣,放在手心,轻轻地嗅,沁人心脾的花香仿若一股清流流进心间,滋润心脾;仿若一朵烟花在心中瞬间绽放。那样的清凉舒畅,那样的五彩斑斓。
还是一样的桃花,还是一样的气息,只是一切时过境迁,一切已成往昔,物是人非。
我抚着自己高高鼓起的肚子,没有多久这个孩子即将来到人世,而我虽然期望他的出生,但却显然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他的出生仅仅是顺从了历史,而没有爱,我亦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对他付诸所有的爱,毕竟他的命运我一清二楚,与其到时悲痛万分,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付诸于爱。
我站在回廊的尽头,看着蜿蜒幽深的回廊,想到自己将来未知的命运不久如同这回廊一般,漫长曲折,看不到尽头。
“格格,坐下歇会吧,不要总是站着。”紫玉说着搀着我坐下。
然而……
就在我坐下去的一刹那,身下的木椅突然五分四裂,我瞬间便重重地跌了下去,我下意识的护住小腹,但下身还是一阵剧烈的疼痛,那疼痛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在我的身上来回割着,又像被无数人扼住喉咙,使我无论怎样拼命的挣扎还是痛的将要窒息。
我的眼前渐渐漆黑一片,只听到耳畔紫玉的惊呼声,脑海中晃动着无数张脸:紫玉惊慌失措的脸、四阿哥清逸冷峻的脸还有李氏充满怨毒的脸……
一片黑暗中,我想睁开眼睛但却怎样都睁不开,耳畔四阿哥的声音清晰可闻,还是一贯的清冷,只不过再没有了往昔的笃定与处变不惊,他一声声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似乎能感受到那一字一句之中夹杂着的恐慌和不安。
我见过清冷漠然的他,见过细腻感性的他,见过暴戾霸道的他,见过无微不至的他,而如今这样惊慌失措的他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面,还有多少面是我不曾见过的?我始终看不穿他,始终看不到哪一面的他才是真实的他呢?
“颜儿……你醒醒,你听得到我说话么?”四阿哥不停的在我耳畔重复着同样的话语,我很想睁开眼睛对他吼,你知不知道一直说同样的话时间很烦的事情,我死不了,你儿子也死不了,真是受不了!
“爷,您先出去吧,老奴要替福晋接生了。”稳婆的声音响起让我心中有一丝喜悦,要生了,这个孩子终于要出世了,这意味着我充满枷锁的生活即将结束了。
房中一片忙碌的声响,铜盆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水流不停流淌的哗哗声还有稳婆的一声惊呼声。
“不好了!快去启禀四爷,说福晋难产!”
难产……
我在心里着实郁闷了一把,好不容易盼到生产的日子,竟然会难产,以前总是在电视剧里看到那些难产的女人痛的死去活来,有的甚至还搭进一条命,没想到这样倒霉的事竟会发生在我身上,那样的疼痛我是不能想象的。
正想着,一阵剧烈的疼痛自下身袭来,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上下不停的颤栗起来,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接着,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我顿时感到一阵恶寒,不过神志倒是渐渐清晰起来。
我渐渐睁开眼睛,看到稳婆顶着一头的冷汗正在努力的按压着我的肚子,而目光所及之处,四阿哥焦急的脸竟映入眼帘。
他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女人生产男人是不能不能见血,不能进去产房,一旦进去了会沾染晦气!虽然现代人知晓一切都是封建迷信,但是在三百年前的古代他们可是深信不疑的啊!
“福晋,用力啊,用力啊——”
一瞬间被四阿哥震撼到,竟然忘记了自己此时正在生孩子。我在心里不由佩服起了自己,连生孩子这事竟然都能走神。
剧烈的疼痛席卷着全身,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双手紧紧地拉着旁边的被褥,冷汗如同流水般从我额前流下,而枕头早已经湿濡一片。中途有几次我都渐渐失去只觉但都被稳婆掐醒,我暗暗发誓等我生完了一定会报复她的!
一双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那双手虽不温暖,甚至还有些冰凉,但是透过手掌传递过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在那疼痛的一瞬间成为我心中坚实的依靠和挣扎的勇气。
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死寂一般凝固的空气,我终是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知道历史,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过去。
“恭喜爷,是位小阿哥!”
然而,就在她刚说完一声恭喜,随后便是一声惊呼。
“不好了!福晋大出血了……”
大出血……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在心中悲鸣,但却渐渐失去意识,跌入了一片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渐渐恢复意识。醒来的时候屋中没有一个人,一片凌乱的场景已然消失不见,就连床上的被褥也是焕然一新,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历经刚才的一切。伸手抚上小腹,已是一片平坦,才知道那只是错觉罢了。
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并没有感到异样。不是说大出血么,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太医,颜儿她怎么样了?”门外四阿哥充满压迫感的声音灌入耳膜,我屏住呼吸静静听着门外的回答。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太医终于开口,“四福晋先是受到重创导致胎儿早产,又因胎位不正而导致难产,复因难产而致使气血失衡,大量溢血……”
“我只想听最后的结果。”四阿哥一句话,周遭空气瞬间凝固成霜,奇冷无比。
“请四阿哥恕罪,福晋她……她恐怕日后不能再生育了。”
不能生育。
我的心陡然一震,仿佛晴空霹雳一般,一颗巨雷在头顶炸开,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一句话判了一个女人的死刑么,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能生育意味着什么呢!
我木讷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原来这就是那拉氏一生只育一子的原因么?!可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让我来承受这样的一切,为什么好端端的生活会无缘无故跑到三百前前来,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受尽屈辱,生下一个宿命既定的儿子还不够还要让我承受这样的痛苦!
门被轻轻推开,我迎上四阿哥一双眸子,那双眼眸再没有往常的清冷,亦不是似水的脉脉柔情,而是充满着点点忧伤和深深歉意的迷惘。
“孩子好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样的轻,那样冷,仿佛融化进了丝丝的微风之中,结成了颗颗雪粒,飘舞在风中。
“嗯,好。”他的声音亦是很轻,宛若窗外洁白似雪,随风纷飞的柳絮一般。
“那就好。”
那就好。你再可不必因为这个孩子而束缚我的生活,走进我的世界,而我亦是不用再捆绑在你无微不至下隐藏的枷锁之中。我们从此,互不相欠。
“颜儿,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你身子好了再说。”他轻握我的手,还是那般的冰凉,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我将手慢慢抽了出来,没有看他,“明儿个进宫,请旨休了我吧。”
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却明显感觉到了周围空气结成了一张张冰网,将我笼罩在其中,寒气逼人。
“你好好休息吧。”他的声音恢复成一贯的清冷,说完转身离开。
屋中静的如同死寂,唯能听见自己起伏的呼吸声和那心中深深的无奈、低低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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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呆呆的躺着,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紫玉哭红着一双眼静静的跪在我的床前。
“格格,您就起来吃点东西吧,或者去看看小阿哥吧,自小阿哥出生您就没看过一眼,小阿哥也想额娘啊!”紫玉声泪俱下,一脸凄切。
“看了又如何,徒增伤感。”与其日后心痛,不如一开始就在斩断痛的根源。
门外,苏培盛请安。
“福晋,爷让奴才来告诉您,皇上让李公公来宣旨了,按照玉蝶赐了小阿哥名讳,名晖。”
“格格,您听!咱们小阿哥有名字了!”紫玉拉着我的手雀跃起来。
晖——日月周围的光圈。
四阿哥是未来大清的皇上,即是这天下的太阳。而我是大清的皇后,即是这天下的月亮。康熙起了这样一个字,是刻意还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