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似梦，梦如烟》盛夏阑珊

11、选秀风波

　　晌午十分，马车到了户部。门口，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摩肩擦踵，举袖成云，挥汗成雨，景观不可谓不壮观。

　　按照清朝选秀的规矩，京外的秀女们抵达京城后，在入宫应选的前一天，坐在骡车上，由本旗的参领、领催等根据满、蒙、汉排列先后安排次序，称为“排车”，而京里的秀女当天到达便可。车队最前面是宫中后妃的亲戚，其次是以前被选中留了牌子、这次复选的女子，最后是本次新选送的秀女，分别依年龄大小排列。

　　冬日里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意习习。车马缓慢的向前移动，待日头西斜几分，我和其他一同等候秀女才被带进去休息，一直到日落时分才会发车，入夜时进入地安门，到神武门外等待宫门开启后下车，在宫中太监的引导下，按顺序进入顺贞门，在御花园、体元殿、静怡轩等处接受检阅。

　　三进院落，几十间房里均是这届的秀女。我暗暗的打量她们，风格迥异：有的娴静如水，有的灵动清秀，有的静若处子，有的动若脱兔，总之个个都是美人胚子。这场景让我不由的想到了现代的明星选秀节目，其实都差不多，能到这里来的还不是都是有家事有背景、形象气质佳的。各位美女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姓什么、叫什么、哪个旗的。

　　正听的出神，耳边一阵银铃般的的笑声,“这位姐姐长的真美啊。”
　　啊，是在说我么？我有点搞不清状况，抬起头看她，剪水双瞳，纤不染尘；眉若青黛，面若桃花，才真真是个美人。

　　她见我如此看他一时间有些不适，轻咳一声，“看你许是比我年纪大些，我就称你一声姐姐吧。我叫静茹，董鄂.静茹，满洲正红旗。”第一次见面她到不与我客气，自顾自的做起了自我介绍，想来应该是个活泼率真的女子。

　　我冲她莞尔一笑，“我叫陌颜，乌喇那拉.陌颜，满洲正黄旗，很高心认识妹妹。看妹妹这般貌美如花，蕙质兰心，活泼开朗，必定是有着七巧玲珑心的女子。”我是打心眼里这还这个女子，活泼但不娇纵，伶俐中又有着几分娴静，而且在这里能够相识，也是一种缘分。

　　她听了很是高兴，但嘴上还是谦虚了一下，“姐姐这话说的让妹妹愧不敢当啊，姐姐才真真是个美人啊！妹妹我是真心喜欢姐姐，若是此番选秀得以双双入选，从此我们姐妹俩便在一处吧。”她说着眼眸闪烁着明媚的光彩。

　　我点了点头，“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在这深宫里，找一个人来陪伴也不至于太寂寞吧。
　　正说着，屋外传来尖锐刺耳的争吵声，静茹拉着我往外走，“去看看”，我本来不爱看这些闲事的，但又不能搏了她的面子，便跟着她出去看。

　　只见一个女子浑身早已湿透，幽怨的坐在地上抽泣，泪水打散了妆容，一双眼睛哭得红肿，让人看起来心生几分不舍。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女子，明眸皓齿，大方磊落，颇有侠女风范。她伸手正要将地上的女子扶起，却听到人群众另一女子的呵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女子的身上：红妆艳艳，面若芙蓉，盛气凌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斜目看着地上的女子，冷哼道，“这是她自作自受，旁人不要多管闲事。”

　　此时大家心中明了，这便是推到那个女子的肇事者。

　　“你何拿水泼她，莫不是怕人家太漂亮了抢了你的风头吧，不过你回这倒是白算计了。”先前那个挺身而出的女子慢慢说到，嘴角扬起一抹讥诮。
　　“你什么意思？！”那个肇事者纤眉微挑，口吻傲慢。

　　“这都不明白？”挺身而出的女子轻轻一笑，嘴边不屑之色更浓几分，“你去打盆水来就明白了。就你那长相，这里个个都比你美，你还能都用水泼了不成，真是可笑。”

　　一字一句，好毒。

　　周围的人听了都轻声笑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这戏实在精彩，还是因为听到自己刚被顺带脚地夸了所以开心。
　　果然，肇事者听了拉不下脸，像发了疯似的向她扑过去，“我今天非撕了你这个小贱人的嘴不可！”

　　“就凭你！”挺身而出的女子冷哼一声，只是灵活的一闪身，便闪开了肇事者的攻击，倒是肇事者自己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

　　“你这个贱人！”肇事者嘴里骂着那个挺身而出的女子，却朝着地上的女子说着就要一掌劈过去。眼看着那一巴掌就要落在那女子的脸上，我上前一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她一愣，转而狠狠的瞪着我，似乎要把我的脸瞪穿她才甘心一样。

　　我淡淡笑了笑，“这位姐姐，手下留情呀。”
　　她冷哼一声，“又是一个管闲事的，我打她管你屁事，用不着你维护这个贱人。”

　　我仍旧淡淡笑着，“是不关我事，我也不想管。但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姐姐好呀，你看着都这么时候了，一会子内监便要来人了，要是撞见姐姐殴打同届秀女这可是大罪啊，再说我们同为一届秀女也是缘分，姐姐何苦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姐妹间的和气呢！”

　　她见我这样说，面色稍稍缓和，气焰也渐渐熄灭，本来打人只是想为自己寻个台阶下，如今我给她了，她岂有不下之理？

　　“那我今天就给妹妹一个面子饶了她俩。”她说完盛气凌人的扫视了一下四周，特意强调了“饶了”这两个字。我心里好笑，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究竟是谁饶了谁呀，这人还真够虚伪的，可嘴上却说，“那妹妹谢谢姐姐了，姐姐去换衣裳吧！”

　　阻止了一场恶战，转身扶起了地上的女子，这女子看起来还长我一些，偏偏生了个软弱的性子，“姐姐快去换衣服吧，不要误了时辰。”

　　那个挺身而出的女子扶她起身，进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句，谢谢。没有过多的语言，没有过多的情绪，但我看得出，感激我是由衷的。想来她也是个性情的女子，在这个皇宫里谁不是明哲保身，偏她第一天进宫便替人打抱不平，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第一天进宫便目睹并间接参与了一场闹剧。我摇摇头，嘴边漾起一丝苦笑，这深宫之中果真是，危机四伏。

　　日落黄昏，夕阳的余晖洒进这三进院落，四方院中顿时浓墨重彩，染上了一层恢宏之色。树影斑驳，人影摇晃，嘈嘈杂杂中，已是一天将近。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等来了内监来人引阅。太监们将我们五个人分成一组，以便检阅。
　　“董鄂.静茹、乌喇那拉.陌颜、赫舍里.甄荣、戴佳.娜兰、马佳.子欣——”

　　我们五个并排而立，我悄悄斜眼打量，看到身侧的几个人突然觉得很好笑，所谓无巧不成书，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我今天算是真正领略了。除了我和静茹，我们这组其他三个人便是那场闹剧的三位主角了，那个幽怨的女子叫甄荣，那个肇事者叫娜兰，而那个挺身而出的女子叫子欣。

　　随着内监的大队人马，马车一路向神武门奔驰。离皇宫越来越近了，但离自由却越来越远了。
　　这次引阅的地点在静怡轩，在偏房等了两个时辰，终于轮到了我们。

　　五人一排，六人一列，一共六组人组成了一个三十人的方阵，每个人的间隔距离大概一米左右，同样的服装，同样的头饰，甚至连每个人的表情都无不统一，颔首谦恭，笑不露齿，端庄娴静，低眉瞬目不敢有丝毫逾越。

　　我们五个站在第二排，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敢有半分差池。其实我是很想抬头看看的，毕竟这皇上选妃还是第一次亲身体会，难免激动万分，奈何身边的人都不敢，我若抬头显得太过突兀。
　　只听太监喊一声“抬头”，我们五个才敢抬起头。抬眸的一瞬间，康熙的面容映入眼帘，除此之外还有德妃和宜妃。这种场面本来是由太后和皇后皇后出席的，但太后一直身体抱恙，而皇后这位置一直空着，于是便由康熙近些年最宠爱的德妃和宜妃代劳了。

　　太监手上的托盘，里面放着玉如意。倘若康熙看上谁或者德妃和宜妃觉得合适就给谁一柄玉如意，然后留下她的名牌，这叫做留牌子；没有选中的，就撂牌子。然后，留牌子的秀女再定期复选，复选而未留者，也称为撂牌子。

　　康熙在第一排竟然一个秀女的牌子都没有留，接着便径直来到了我们这一排，越过了甄荣和她身边的娜兰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我迎着他的目光，静静的看着他，而他也静静看着我，脸上有种说不清的情绪，似是喜悦似是悲伤，这两种矛盾的情绪本不应同时出现，但是我却是真实体会到的。

　　良久，康熙方才拿起一柄玉如意，但却没递给我，只是拿在手上，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我脸上。我心里有些不知打所错，虽然知道自己最终是要嫁给四阿哥的，但是却并不知晓这个过程，原以为那拉氏是直接指给四阿哥的，却不曾想还有诸多步骤。

　　此时此刻康熙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片刻之后，康熙像是下了一个决心，轻叹一口气将玉如意放在我的手中，我的心“咯噔”一下，这意味着什么呢？难不成这那拉氏还是先被康熙选为妃的？太离谱的吧，又不是杨玉环和李隆基！

　　我有些木讷的行了个礼，起身时不经意扫过德妃与宜妃，她俩此时正心领神会且很有深意的彼此一笑。这笑，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肯定，仿佛一切尽在其预料之中，而这笑却让我尤为不安，似是冥冥中隐含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康熙示意身边的人将托盘拿到德妃、宜妃的面前，而自己却坐了下来，看着德妃和宜妃进行筛选。

　　此时此刻的我心惊胆战，如此看来刚才康熙的举动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三十个人，康熙偏偏只亲手留了我一个人，这是在向众人昭示什么吗？昭示着一种归属，一种荣宠，一种钟情吗？
　　我不明白，我的命运怎么会和康熙扯上什么关系，如果说到关系我不仅仅只是他的儿媳么？难道还会有什么情感牵扯？天呐！我虽然是大叔控，但是他比我大三十多岁啊！！

　　接下来我已经无心在意选秀的结果了，一心只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接下来的路我要怎么走呢？木讷地跟着队伍退出去，思绪却仍停在刚才的一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