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末端残音

2、01.初始

　　她醒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
　　放眼四周，看不到一点光。
　　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她发现自己正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躺在地面上。几个关节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但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痛觉。
　　什么啊，这不是被人像垃圾一样随便扔进这个鬼地方了么！
　　这到底是哪里！
　　她到底是谁！
　　她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一片沉寂。
　　突然——
　　“——哐！”
　　不远处传来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在这安静地过份的地方让人感觉十分不和谐。
　　这声音太刺耳，刺耳得让她一缩身子。
　　一阵烟尘后，她的眼前渐渐出现了光——还有，一道黑影。
　　黑影慢慢走近她。
　　……你谁啊你！鬼吗！！
　　她下意识地想躲开黑影，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黑影走到她身前，缓缓蹲了下来。
　　她决定不去消耗体力，终于放弃。于是她便停止了挣扎，定下神来研究那黑影。
　　原来是个人。
　　原来是个男人。
　　原来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
　　对方微微眯起了勾人的凤眼，薄唇微启，很快耳畔传来了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
　　“怎么，还不想走吗，嗯？”
　　那语调带着笑意，又太过温柔，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一定就是这个臭男人把她绑架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来的吧！！
　　声音好听有个鸟用！竟然把我带到这种地方！
　　“￥%…&@）*&！”她欲拷问他一番，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那男人蹙了蹙眉，眼神中竟流露出了一丝疼惜。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圆球状吊坠，轻柔地挂在她的颈上。
　　“咳……咳……”一下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猛地咳嗽了起来。
　　男人站起身，淡淡地道：“走吧。”
　　“等……等下！”
　　他疑惑地回头。
　　“你……呃不对……我是谁？还有，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他愣了片刻，然后失笑。
　　“蔌蔌，这些个玩笑幼稚了点。”
　　她怒目而视：“这哪里是什么玩笑啊啊啊，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扔在这种鬼地方，这哪是我在开玩笑啊明明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吧我是谁啊你又是谁啊为什么我一点东西也想不起来了你告诉我啊啊啊！”
　　男子转身，垂头，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
　　“你在说什么？”
　　“这不是我应该问你的问题么！你到底是谁！”
　　短时间内过度的激动让她急红了脸。那男人被她的这一番激烈迅猛的说辞弄得一震，半晌，才缓缓伸出双手，轻轻搂住了她纤瘦的肩。
　　他俯首：“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
　　她呆愣了几秒，随即悄悄后退。
　　他们之间很熟悉么……他怎么可以做这么亲昵的动作。
　　“那什么……你认识我吗？”
　　许久。
　　他眯了眯眼，正欲作答，她却突然补来一句：“还有那什么……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双臂收紧，把头埋在她的肩窝。
　　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逃开他的怀抱，但她惊奇地发现，她却没有一点排斥感。
　　很久。男人轻轻吐出两个字。
　　“蔌蔌……”
　　“蔌蔌是……？”
　　“你的名字。”
　　“那么……你呢？”
　　“当真一点都不知道了？”他苦笑，“澜，萧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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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蔌蔌已经被萧某人带出了她口中的“鬼地方”。
　　她用了很久才让他相信她现今是真的没有任何记忆。被带出那地方的整个过程中，两人都未曾说过话。
　　她费了很久时间去适应那光亮。萧澜也并未催促，在一旁闲闲等着。她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回头研究那“鬼地方”。
　　“这里是……寺庙？”
　　萧澜看了她一眼：“寺和庙其实是不一样的东西。不过近来这两种概念似乎被混淆得厉害。确切的来说，这是一座庙。”
　　蔌蔌“唔”地应了一声。
　　虽然庙是大得很，但是却看不见一个参拜的人。庙里庙外倒是干净的很，找不到哪怕一片落叶。想必这间庙的打理者们必定是相当用心。
　　她又盯着入口处的那道门看了许久。心中有些许模模糊糊的印象想要喷薄而出，转眼间却又是一片茫然。
　　“我们要去哪？”
　　蔌蔌突然问他。
　　“一个安全的地方。”
　　……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走吧。”
　　萧澜关上了那厚重的门扉，颇有深意地望了望她。
　　蔌蔌……现在对你来说，最可贵的可就是安全的地方了。

　　一路颠簸。
　　蔌蔌无暇记忆一路上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直到萧澜将她唤下马来。
　　她被抱下了马。萧澜默默领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话……的确，她需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蔌蔌被带到一间厢房。
　　“你先好生休息。时间紧迫，你姑且在这里休息一宿。明日我们便启程回蓬莱岛。”
　　蓬莱岛是什么？她皱眉：“你……萧公子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他正欲离去的脚步顿了顿。
　　“你总会知道的。”
　　……什么啊。完全无用的答案。蔌蔌呆呆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他苦笑。轻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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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澜的眼神在他走出房门的一刹那蓦然变冷。
　　不对。
　　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了。
　　本来，他的确是知道一些关于蔌蔌的事。
　　但是现在……一切都和之前了解的差太多了。
　　既然这样，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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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村落。
　　萧澜快马加鞭赶回了神庙。他独自走进神庙内，目光莫测。
　　“有什么紧急情况的话，就带着这颗珠子来神庙找我。到时候入口在哪里，你自会知道。”
　　耳畔响起几个时辰前遇到的那名女子的声音。
　　那么……
　　他掏出了那颗珠子。正是先前解除蔌蔌身上的咒术时所用的那一颗。
　　那是一块阴阳玉。黑白两色的阴阳鱼型玉石紧紧贴合，没有缝隙，形成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圆球形。
　　而此时此刻，那阴阳玉竟发出了诡异的微光。
　　萧澜挑了挑眉。
　　细细研究了一会儿，他发现那珠子的光亮程度会随着自己方位的改变而忽明忽暗。
　　那么，当珠子发光最亮时所面向的那一边，就是入口的方向了吧。
　　如此想着，他便一路跟随着珠子的指印寻找着入口。
　　许久，他来到了一堵墙前。
　　拿近那颗珠子，墙面上渐渐融出了一片墨色。
　　他微微勾起嘴角。
　　对了。这和那个地方是相同的。
　　抬脚，跨入。
　　最前面的一段路是最难找到方向的。就算事先来过一次，他也是寻了很久才见到那一排排书架。
　　找了一会儿，却并未看到那位女子的身影。萧澜终于放弃，轻咳了一下，道：“甄茗姑娘？”
　　很久。久到萧澜打算在这看本书以消磨时间时，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
　　“终于来了。”女子道。
　　萧澜顿了顿，这女子已经知道他会找回来了？
　　寻了张椅子，懒懒坐下：“我也不浪费时间。蔌蔌现在是怎么回事？”
　　许久没有等到回答。他不耐烦地抬头，却看见那张美丽白皙的脸又变得更加苍白。
　　他皱眉：“甄茗姑娘可否能把你所知的都告之于我？”
　　“她那边怎么了么？”
　　清冷的女声响起，声音中却带了一丝隐隐约约的颤抖。
　　“甄茗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不。是我这里……出现了一些意料外的情况。”
　　几个时辰前寡言淡然的冰山美人现在忽而变得奇怪起来。他觉得莫名异常。
　　“是关于蔌蔌吗？”
　　“自然不是。蔌蔌怎么了？”
　　“这个一会儿再说。‘意料外情况’是指什么？”
　　“他……”甄茗停顿了一下，“我带你去见个人。你约莫会有所耳闻。”
　　在甄茗的带领下，萧澜在那些书架间弯弯折折了半天，终于见到了一扇门。
　　金属的质地，复杂的花纹……
　　这扇门……他似乎在几个时辰前见过。
　　他望了一眼甄茗：“这不是姑娘先前安置蔌蔌的地方吗？”
　　“的确是差不多。不过确实是两个地方。”甄茗说着便微微后退，念了几句萧澜听不懂的句子，门砰地一声，缓缓打开了。
　　一片黑暗。甄茗的夜明珠发挥了它照明的功效，萧澜才得以看清眼前的状况。
　　华美的床榻之上，斜斜地倚靠着一个白衣男子。纯白色的外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隐隐露出了精装莹白的胸膛。
　　“甄姑娘好本领，先前见了沐某一言不发，倒是又把沐某留在这里几个时辰。”
　　男子发现了两人的到来，淡笑着发了声。声音魅惑。
　　“萧澜。”甄茗短暂过头地向对方介绍完毕，看向萧澜：“可有印象？”
　　萧澜摇头。放眼整个蓬莱岛，他却是想不到有任何熟人与其同姓的。
　　白衣男子手撑下巴，却只是一脸玩味地看着甄茗。
　　甄茗却没有和他对视，她双目如炬，紧盯着萧澜：“身为蓬莱掌门，对于神界仙界的其他人物也应有所了解罢。”
　　见萧澜仍是不语，她又道：“东方蓬莱，西方……”
　　“昆仑！”
　　萧澜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
　　原来这位是……
　　不对。
　　“昆仑前任掌门沐城，不是早已在几百年前的那场战役中魂飞魄散了吗？”
　　“的确。不过其中乾坤萧掌门并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消知道，他又回来了即可。”因为，即使是她，也有着太多谜题。
　　说罢，甄茗转身。
　　“那么，萧掌门那里又是怎么了呢。”
　　“为什么蔌蔌……什么都不知道？”
　　甄茗脸色一变，然后看向萧澜。
　　“倒是不知萧掌门言下何意？”
　　“蔌蔌记忆全失。”
　　“开玩笑！”甄茗脸上血色更淡，倒退着摇头，“明明上一次我作了那么多的防护……”
　　“木已成舟。”萧澜叹气，眉心愈发酸胀：原来连甄茗也不知道吗。
　　甄茗原本难看的面色却突然轻松起来。
　　“原来如此。”她道。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