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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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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学生平时闷在画室都是闭门造车惯了的,平时也没怎么画过风景,现在都是临阵磨枪。
要照冯静以前骂许畅的话来说,画得都是狗屎。
上午冯静讲了几处画风景画需要注意的地方,下午再去看的时候,果不其然,狗屎依旧是狗屎。
许畅坐在一道水沟边,嘴里叼了根草,惬意地晒着太阳,远处的女生偷偷瞄他在背后叽叽喳喳窃窃私语。
“诶哥,你看我这面墙画得怎么样?”杜临推了推他。
许畅眼皮都不睁:“一边儿去,什么时候画完整幅画再来烦我,没画完没有发言权。”
杜临乖乖闭嘴,继续调颜料。
陆森在远处挨个转着看了一遍,回到许畅身边坐下休息。
许畅睁开眼睛:“都画得怎么样?”
“还可以。”
“冯静刚刚还骂狗屎来着。”
“……我是说相比你那个时候还可以。”
“……”许畅瞪过去,某人旁若无人地喝着矿泉水。
小沟里的水很清澈,前面是一片大水泊,上面甚至还有一只船。
许畅把喝完水的空瓶放进水里,念念有词:“我记得以前这水里很多鱼来着,鱼儿鱼儿快快来……”
……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兜进去一只!
他赶紧拿出瓶子拧上盖。
“哎哥!我画完了,你看怎么样,给我改改。”杜临拿着画笔转过身。
“哦,”许畅抱着瓶子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呃,冯静所说的狗屎。
“怎么样……?”
许畅默默看了半天,问:“还有画纸吗?”
“有……”
“换张纸吧。”许畅淡定地说。
“……”杜临郁闷地换了一张画纸,但他始终不能接受自己的画连修改的价值都没有这个事实。
许畅把手中的瓶子交给他保管,有些生疏地拿起画笔,挥手赶走几个要来围观的学生,有些生涩地起稿。
陆森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我现在也画不出什么,你就随便看看,注意颜色搭配方式,对了,你知不知道XX美院的系主任其实是个色弱?”许畅边调和颜色边跟杜临聊天。
“色弱?!”杜临抓抓头发,有些不可置信。
许畅点点头:“你没听错,是色弱,但是他的色彩照样很强,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杜临虚心道:“不知道。”
“那是因为他理论知识好,只要注意各种颜色之间的关系,就能画出一幅好色彩,就比如这块远处天空的颜色,就可以让它灰过去一点,和山的颜色区分开,倾向颜色不同就不会有人分不清哪是天空哪是远山,天空的蓝和远山的蓝是不一样的,可以在蓝色中加一点白然后加橘黄,就可以达到这种效果,适当还可以加一点柠檬黄,这样冷暖也可以划分出来……理论知识相当重要,最起码你如果懂了,就不太容易把一幅画画得……嗯,太离谱。”
“哦。”杜临似懂非懂地看着一脸认真作画的许畅,这个脾气极差的家伙认真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帅。当然,这话只能在肚子里说说,要是真表达出来,他能想象许畅那个得意猖狂劲,作为一个帅哥,他也是不愿承认别人比自己帅的。
许畅完全投入到作画状态中去了,当初他在画室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认真画画,大部分时间都喜欢和陆森泡在一起,后来陆森走了,他的画技才有所提高。
底色铺完,许畅拿远了画板眯着眼睛看大关系,感觉不是很满意,拿起画笔又铺了一层,这下感觉才出来了一点,为了不至于太掉份,他没有把画画完,画笔伸进水桶里涮了涮,他扭头想叫杜临过来继续画,谁知——
“哎呀!别喝!”
许畅上前一把抢过杜临手中的矿泉水瓶子,看了看,还好,小鱼没被他喝进肚子里去。
杜临边擦嘴边迷糊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许畅收了瓶子,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他:“没什么。”
杜临还想说什么,一边的陆森上前搭了许畅的肩膀:“去买你说的那家板栗。”
许畅扭了扭脖子,护着水瓶,对杜临说:“你接着画,回来我要看的!”
杜临点点头,然后两个人就走了。
那家炒板栗的人家居然还在,也算是老字号了,在北京市里一小袋板栗要十块钱,在这边的板栗简直就不值钱!
许畅一口气买了一大塑料袋,陆森付过钱,两个人从店里出来,沿着路边慢慢走着。
“你后来上的什么学校?”陆森问。
“北工商。”
“哦。”
“你呢?哪个美院?”他记得这人当年也是一副跟美院死磕到底的主。
陆森摇摇头,没说什么。
许畅捏开一只板栗,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刚炒出来的板栗好剥,一捏就出来整块的果肉。等到凉了,壳软了,剥起来就特别恶心了。
许畅剥得一手黏糊糊的,很没耐心地捏坏了一只又一只凉掉的板栗。
陆森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对他一扬下巴:“去洗手。”
许畅转过头就看到前面有个水槽。
洗干净手,许畅悠闲地甩着水珠,嘴巴前出现一颗板栗,他张嘴吃下。
一路上,陆森剥着板栗,许畅一路享受着服务,吃了个半饱,晚饭直接没有过去吃。
晚上冯静和陆森去给学生评讲作业,许畅惬意地在旅馆里玩PSP。
等到陆森回来,许畅抱着PSP已经睡着了。
陆森把人拍醒:“给我让个空。”
睡觉被吵到许畅很不爽地皱皱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翻过身空出一片地方。
陆森把PSP放到床头柜上,拉过被甩到一边的被子替他盖上,这才熄灯。
他躺上床久久无眠,身下的床铺还带着许畅的体温,似乎变得不那么潮了,他转过头,在月色下打量身边人的背影,这具他少年时期就初尝过的身体此刻散发着淡淡陌生的气息。
当中隔了十年的光阴,真的就可以变得不再熟悉。
隔日许畅很早就醒了,山里没什么娱乐设施,无所事事,睡得早,自然也就起得早。
他轻手轻脚地洗脸刷牙,然后拉开门出去了。
天色有些阴,不见太阳,许畅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走上大马路。
他从未在这个时间活动过,每天一觉醒来不是中午就是下午,早起对他来说是新鲜的。
山里的空气无异是最好的,做了几次深呼吸伸伸胳膊腿,就觉得无聊了。
“起这么早?”
身后冷不防响起一声问候。
“啊?”许畅扭扭头,看到来人,笑道,“是啊,昨晚睡得早。”
祝航笑笑,拿出烟盒:“山里什么都没有,倒是可以趁机会倒倒时差。”
许畅摆手拒绝了让烟,也笑:“我不抽烟,倒时差言重了,就是从没这么早过,突然有点不适应。”
祝航抬头看看远处的山色,笑着道:“是啊,以前一块画画的时候,就数你最爱赖床,每次都要陆森拖着你进画室。”
许畅脸上不自觉地一痒:“……有吗……”
祝航说:“你忘了。”
许畅抓抓头发:“大概是忘了,都那么长时间的事了,早不记得了。”
“我记得第二年他被家里人接走了,后来也没见回来,他什么时候又回北京的?”
“他来北京都一两个月了,说是散心。”
祝航点点头:“这么回事啊,哎,当年我们画室里的几个老油条后来也都没怎么见过面,陆森好不容易来趟北京,回头哪天一起出来聚聚?”
许畅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快地点头:“好啊。”
回去后许畅左想右想都想不起来以前跟这个祝航有过什么交情,曾在一个画室没错,可关系还没到多年后“出来聚聚”的程度。这人话题三绕两绕的,都在陆森身上打转,以前也没见他俩说过话啊。
想到这,许畅摇摇头,过去那么长时间了,管他干嘛。
都早上九点了,陆森还趴在床上睡着,许畅看着看着,就凑上前去。
这些年来他的睡姿一点都没变,总是喜欢趴着睡,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滚床单的时候,有时陆森就喜欢事后趴在他身上睡。
而他总是被压得做噩梦。
那个时候的陆森看起来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阴郁。
陆森的眼睫毛动了动,许畅弹簧一样直起身子。
陆森翻过身,手臂搭在额头上,声音有些微哑:“几点了?”
许畅掏出手机看了看:“九点多了。”
陆森看着他,他也看着陆森,俩人大眼瞪小眼。
许畅想着说点什么的时候,陆森先开口了:“你先出去一下。”
许畅问:“……为什么?”
陆森说:“我要换内裤。”
许畅的脸刷一下红了,骂了句我靠,就落荒而逃了。
有人说八达岭长城不叫长城,都是平地,爬起来一点挑战性都没有,许畅当时听了嗤之以鼻,他向来对运动没什么爱好,这次冯静喊了他俩去爬长城,许畅这才见识到了神马叫挑战性……
本来是冯静私下喊他俩去的,结果不知道被哪个耳朵尖的学生听到了,一拥而上,都要跟着老师去,冯静苦着脸郁闷了,学生私下去倒没什么,这一有老师就不一样了,出点什么意外,还不都是老师的事。
一个画室里就杜临那小子闹得欢,那边还没动身,这边已经把画架画板给收起来放墙边了。
许畅拧上矿泉水瓶的盖子,踢了他一脚:“嗨嗨嗨,干嘛呢,老师都没放话呢,就你积极。”
杜临嘿嘿嘿一阵笑,拿过许畅的矿泉水咕咚咕咚把剩下的半瓶给喝完,大大咧咧地往旁边的垃圾堆里一丢:“走啦走啦走啦,别的画室都去爬过,就我们画室还没出去过。”
冯静心想那是学生自己组织的好不好,你们要去就自己去,跟着我搞毛啊!
冯静清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这边的长城多半有坍塌,而且不好爬,有一点危险,劝大家最好就附近转转,不要让老师担心……”
杜临翻个白眼:“老师,就是有挑战性才去的,不然谁去呀。”
底下男生一片附和。
冯静瞪了他一眼:“出了事你负责?”
杜临哼了一声:“谁那么蠢爬个长城也出事?”
“嘿你这小犊子!”冯静想拧他的嘴。
“哎好了好了,都嚷着要去就去吧,到时候多注意点就是了。”许畅说。
冯静闷气地说:“到时候都注意点,自己照顾好自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画室里的学生边说着“啰嗦”边纷纷收起画具,有的回住处拿包,有的去小卖部买水,稀稀拉拉地等了一会,队伍才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