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暮小小传》番茄跑蛋

52、追求

　　我让艄公扬帆收锚，把船开出码头约莫十尺，心想这点距离他们还是跳得过来的。暮晚站在船头远远地望过去，不久便指着前面路口叫道：“师兄回来了！”
　　徐小小一听，眉开眼笑地把我拉上船头。
　　我眯起眼睛极目远望，前面有两个黑小点正以飞快的速度朝这边靠近，只见那边烟尘滚滚，似乎不只他们两人。

　　“哦哦！还是老师你想得周到！没想到竟然有人追啊！”
　　我无奈地看她一眼，心想她出了这么个难题，让人不追也难啊！
　　徐小小大叫起来：“来了来了！都出来看啊！快准备开船！”
　　一边叫着出来看，一边叫开船，徐小小还真是会乱下指令。

　　暮清与仇谦渐渐靠近，混乱的呼喝声也能听到了些，徐小小在船头直蹦，一边挥手一边喊加油，快乐得不得了。
　　童真好奇地也跟着看热闹，指着暮清仇谦后面那群人问我：“那些人为何要追凌大哥？”
　　“你徐姐姐出的好主意，他们不追也不行啊。”
　　说话间，那两人已经近了，奔得比任何时候都快，童真叫了起来：“唉呀！凌大哥和那个仇谦为何抱着条狗？那狗还戴着帽子，还穿着衣服？！”
　　徐小小笑道：“嘿嘿，狗官狗官！当官当成这样，那身人皮还不如给狗穿了去！”
　　暮清与仇谦转眼间已奔到码头，两人轻轻一跃，便已跳到了船头上。
　　“开船！”我随即叫道。
　　船头渐渐偏离了码头，那群穿着衙门捕快衣服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追来，可惜此时我们已经离他们很远了，即使立刻上船也无法追到我们。他们只好在岸边边跑边骂，因为距离很远，连他们骂些什么都听不到。
　　徐小小得意万分，叉腰仰头迎风狂笑。暮清与仇谦一刻也不多等，立即放下那两条模样滑稽的狗，追来问我要纸条。我把纸条给了他们，不过这纸条上写了些什么就连我也不知道。他们忙不迭地展开一瞧，抬起头时竟然都面露难色。
　　暮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这……”
　　与暮清相比，仇谦的表现就比较直接了，他把纸条狠命一捏抬手就扔进了江里，骂道：“妖怪啊！满船的男人加一个恶婆娘，哪来的美人啊？！”
　　徐小小生气了，指着我说：“那不就是吗？再算上武暮北、我暮晚弟弟还有童真小朋友、李大帅哥，还有我们大师兄凌木头！个个都是美人啊！还有我！那么大个美人站在跟前，你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仇谦眨了眨眼睛，忽然邪笑起来：“那，这可是你说的，你虽然不算很美，不过将就一下也可以。”说着就朝徐小小靠过去。
　　徐小小怪叫一声缩到一边：“老师！有人要非礼我啊！”
　　不等她叫完，我已经闪身到她跟前，抬起脚就飞踢过去，不过仇谦闪得快，没踢到他。
　　“想做什么？”我眯起眼睛朝他看去。仇谦看着我，惊骇地连退几步，慌忙摆手说：“没，没想做什么……”
　　那边暮清犹豫了一下，抱起还在跟狗玩的童真就往船顶上蹦。童真在上面哇哇直叫两手乱挥，暮清的轻功真是好，抱着人脚下也丝毫不乱，飞踏了几步便直蹿上船桅，手一伸便将那顶上的旗扯了下来，然后翩翩然地优雅落地，将旗子交给了徐小小。
　　“耶！我宣布！这场比赛凌暮清获胜！”
　　徐小小抓着暮清的手举得高高的，活像个拳击裁判。

　　仇谦泄了气，坐倒在地。
　　徐小小摇头晃脑地走过去蹲下，对着他说了几句话，仇谦眼中立刻有了神，喜道：“真的？”
　　“嗯！”徐小小连连点头。
　　“那好！”仇谦一下子蹦了起来，朝我深深一鞠，道：“弟子仇谦，拜见雨暮派掌门！”
　　一边的暮清、暮北、暮晚听见了他的话都围了上来，徐小小推了推仇谦，使了个眼色，仇谦急忙改口道：“弟子仇暮谦，拜见雨暮派掌门！还有各位师兄！”
　　暮清讶异地指着他道：“暮鸢，这是怎么回事？”
　　“问她去。”
　　我朝徐小小抬了抬下巴，三个人立即上去围着徐小小叽叽喳喳，不知为何男人竟然也能鸡婆成这个样子。我边摇头边进了船舱，看书去了。

　　过了许久，房门轻轻被谁推开，徐小小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朝我床上一躺便开始抱怨：“唉，那三个男人真难搞定。暮晚弟弟还好，凌木头和武暮北意见可大了呢。”
　　我眼皮也不抬一下，继续看我的书，“谁让你出这种馊主意。”
　　徐小小听了，一跃而起，“怎么是馊主意了？我看那个仇谦也还行啊，我们也算是为武林除了一害，天底下不知道多少少女少妇要感谢我呢！”
　　我放下书本，转头道：“我听暮北说了，那个仇谦做事比较隐秘，所以江湖上并没有什么恶名。而且他看上的女人到后来对他都是死心塌地，可见他也很有些手段。像这样的人你要小心一点，不要离他太近了。”
　　徐小小眼珠一转，从床上爬起来笑嘻嘻地凑近问道：“你担心我？”
　　“废话，全船就你一个女孩，就怕那个仇谦哪天一个不好……”
　　“放心，武暮北还没给解药呢，他不会那么做的。”
　　“嗯……但愿如此。”
　　我转回头想继续看书，心思却无论如何再也无法转回到书本上来。这一路走来前前后后不过三个多月，事情倒越来越多，身边的人也从一个发展到了现在的七个，似乎是越来越热闹，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是无所谓，已经打定主意今生不再言及婚嫁，但小小是个女孩，终究是要嫁人的，以她这个年纪在宋朝早就是大龄未婚女子，再这么拖下去恐怕会耽误她一生。但以她的性情恐怕与古人多多不合，勉强嫁人也未必会幸福。
　　还有那三个师弟，现在又多了一个。他们又该如何？就这么一直没有目标地随我混下去吗？
　　还有童真。小小年纪便遭灭门惨祸。现在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勤练掌法只为报仇，这样下去怕是不行。还是尽早把他送到他那外公外婆家，摆脱江湖纷争，希望他的复仇之心能够在家庭温馨的环境中消失。
　　至于李忆南……他是因为暗香宫的关系才跟着我们。这人心硬如铁，活在世上只有一个目的：根除暗香宫。世上恐怕已经没有其它什么事能撼得动他的决心。……报仇报仇，这恩怨究竟何时能了？
　　思来想去，只觉得为难的事越来越多。……也罢，那么多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一切随缘吧。

　　船随波而下，轻缓悠然，只徐行了两日我们又停靠了下来。一方面在洛阳停的时间过短，需要上岸采买一些东西，另一方面就是仇暮谦的问题，暮清暮北甚至连暮晚都有些看不惯他。虽然有徐小小在中间调和，终究那四人隔阂太大，无法平心静气地同处一地。我倒觉得他虽然有点好色，但还算是个不错的人，见多识广，很擅言辞，只是经常谈着谈着就谈到某年某地某位美人身上去，越说越不对头，座下人听了没有一个不皱眉的。
　　今天难得又靠岸，徐小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乘机吃喝玩乐的好机会，左手拉着我右手拉着她的钱包——暮清，领着暮北暮晚还有新来的暮谦，一群六人浩浩荡荡地朝小镇子进发。
　　幸好这个镇子不大，而且店铺稀少也没有什么玩乐的地方，徐小小的兴头不久便冷了，嘟嘟囔囔地便要先回去。我让暮北暮晚陪她回去，难得她不在身边吵闹，给了我安心淘书的好机会。
　　这里商店不多，书摊倒是不少。我踱到一个小书摊前，拿起一本书随便翻翻，翻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又放下，总觉得好像缺了什么。暮清一会儿来问我看中什么书了没有，我回答没有，也打算打道回府。
　　我背着手慢慢往码头方向走，暮谦突然拉住我故作神秘地说道：“师兄，有个人一直看着你呢。”
　　“嗯？”我怎么没发觉？
　　“那人看来是个厉害人，连师兄你都没发觉啊？”
　　暮清凑上来问道：“怎么了？”
　　我解释说：“没什么，暮谦发现一个跟踪我们的人。”
　　“是跟踪师兄。”暮谦纠正道，末了，忽然就笑了起来，“嘿嘿，我看肯定又是一个上当的。”
　　暮清白了他一眼，“那我们还是早些走吧，万一在镇子里闹起来可就不好了。”
　　我仰头大大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穷极无聊，而眼下正好有事可以解闷，顿时心生一计。

　　拐进一条小巷，嗯，前后左右都没人，是个打劫的好地方。
　　我在拐角处停步，紧靠在一边的阴影中凝息摒气，等着那人过来。一个人影快速地在墙上放大，却没有听到一点脚步声。白墙上的人影左右顾盼了一回，接着又靠近过来，我心里渐渐有些紧张，却又觉得刺激。如果徐小小在这里大概也会这么做的吧？嗯，想来她一定会很起劲。
　　眼前黄影一晃，我正想着事情刚一分神，那人就蹿了出来。他比我先一步发觉了我躲在这里，反被吓得整个人剧震了一下。我不作声，盯着对面的墙壁也不看他，当他是空气。那人见我没动，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走。走不了几步便停下回头看看我，接着又往前走，就这样走走停停的，那么一小段路足足走了十分钟有余。我瞧着只觉得好笑，那人看起来不像是来追杀我的么。
　　那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不过这回没往前走，而是别转身子蹭蹭几步来到我跟前，红着脸对我一鞠到底。
　　我有些惊讶又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这位公子，你这是……”
　　那人直起身子，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道：“我，我是……哦！在下姓杜名江，敢问，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迟。”我淡淡地回答。
　　“哦，原来是迟公子……我，我……”
　　我瞧他结结巴巴说话都说不顺溜，不知是装的还是天生就如此。
　　“杜公子，请问你有何事？生病了吗？”
　　他脸红的像火烧一样，让我怀疑他是不是生病发烧了。
　　那位自称杜江的，手足无措地站了半天，看他把衣服揉得都可以出水了，最后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声道：“迟公子！请，请你，请你……”
　　我眉毛一扬，“请我什么？”
　　“请你，请你……”
　　杜江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这耗了半天我也累了，这年轻人看着挺俊朗的，怎么有点傻里傻气呢？
　　“再不说我就走了，恕不奉陪。”
　　我扔下这句话，转头就走，袖子突然被他死死拉住，只听杜江语速奇快而且绝对清晰地说道：“迟公子！我杜江今日对你一见倾心！请务必与我成亲！”
　　……
　　我侧了侧头，心想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我回头问道。
　　杜江深呼吸了一下，大声道：“请迟公子你务必与我成亲！”
　　我愣了。
　　墙头上有灰尘噗噗地往下落，然后一个人“砰”的一声直摔在地上，然后又跳下来一个。摔下来的是暮谦，跳下来的是暮清。

　　暮谦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杜江就骂：“你快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我们师兄他可是男的！”
　　杜江脸不红了，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一开始我以为迟公子是女扮男装，可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是个男子。”
　　他顿了顿，脸上又重新涌上了猪肝血，“可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是男子又如何？只要我敬他爱他，管他是男是女？”
　　杜江说得口气极为认真，我听了心脏差点漏跳一拍。
　　糟了，玩出火来了！这种事我最不会处理了！怎么办？
　　……
　　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立即扔下那三个人拔腿狂奔落荒而逃，一点也不理会暮清在后面大呼小叫，一口气直跑到船上，忙不迭地叫开船。徐小小从船舱里露出半个脑袋来，拧着眉毛问道：“怎么啦？看你跑得喘成这样，有老虎在追你么？”
　　“比老虎还可怕！快准备开船！”
　　“诶？凌木头呢？还有那个采花大盗呢？”
　　我还来不及解释，岸边就有人大喊：“等等！～～～”。此刻我也不管不顾了，心里只想着快逃，逃得越快越好，会等才怪！
　　“不要管他，快开船！”我嫌艄公船夫的动作慢，自己动手帮忙拉帆。
　　徐小小走上来，有些幸灾乐祸地问：“你今天怎么那么勤快了？嘿嘿，难不成我不在的时候老师你做了什么好事？”
　　我怒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还不快去帮忙！”
　　“喂！凌木头还有仇暮谦都没来呢！难不成要我们扔下他们？”
　　“这……”
　　真是的……一着急，连这种事都忘了！
　　“好，好！这船不开了，我自己躲出去！”
　　徐小小连忙拉住我，“这么着急做什么啊？老师你说说出什么事了，我们帮你解决。”
　　这……这让我如何说得出口？眼看那些人越跑越近，中间肯定有杜江在！完了完了，我这该躲哪里呢？啊，有了！就躲船舱里！
　　我一头扎进船舱，对外头叫道：“无论谁找我都不要说我在这里！”
　　“哦！”
　　外头徐小小答应着，我冲进舱室关上房门，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大口大口直喘气。天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有一个男子向另一个男子当场求婚？！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乌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