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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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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阮千千总觉有一道阴冷的眼光跟着自己,走在安亲王府里哪一处都会心里发毛。于是趁着午后拉着安亲王妃屋里伺候的丫鬟圆子,找一处隐蔽的亭子坐下。
“圆子啊,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
“你说啊,这府里的事情,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圆子是个浑身上下都圆滚滚的姑娘,边吃白花花的白糖糕边示意阮千千问。
“安亲王府修起来有多少年了?”
“修起来有多少年啊?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我吧,我怎么会知道……”
“刚刚还说你什么都知道的……”阮千千耷拉着脑袋。
“我当然知道啊,虽然那时候我不在安亲王府,可是我姑姑在。”圆子自豪地笑笑,“这所宅子是安亲王亲自问皇上请旨求的,那时候还没有安小王爷,安亲王平定边关有功,这一处宅子从前住着的是一名将军,听说最后战死沙场,连尸体都没能运回来。”
“啊?”阮千千后背发毛,“这样的宅子为什么安亲王还要专门请旨要过来啊,住在这里岂不是很不利于身心健康。”
“好像是安亲王和那位将军有什么交情吧,而且,将军威名赫赫,当时颇得百姓敬重呢。”
“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些不吉利吧,怪不得安小王爷身心发育不全面,长成‘冷面王爷’。说不定是小时候见过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那么你发现这宅子有哪里不对劲了吗?”一个低沉的,原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声音,插入二人的谈话。
阮千千头皮发麻,调转回头。
“呵呵,王爷,今天天气真好啊,王爷也出来散步?”
“圆子,母妃正到处找你。”
“那我也去吧……”
在圆子同情的目光中,阮千千没能顺利溜之大吉,被端木朝华提着后领子,一提就提到他房间里。
毫不留情地关上房间门。
阮千千被放下的那一刻就不停咳咳咳,想以此博取端木朝华的同情,端木朝华却板着个脸无动于衷。
“阮千千,你好像身高只到本王爷的肩膀吧?”
“我是女的,自然不可能跟王爷一样英明伟岸。”
“这算不算是身体发育不全面呢?”虽然拍马屁的话让他听得很受用,但是,他一点都没有忘记刚才她还说他身心发育不全面。
“王爷这就不懂了,对于女孩子来说,只要该有的地方都有,身高缺一点也是没关系的。”说着阮千千奋力挺胸收腹抬头。看吧看吧,她其实该有的地方都有,不能算发育不全。
“本王看不出来。”端木朝华上下打量以后做出结论。
“王爷你眼睛有问题吧,再好好看看。”怎么会没有呢?阮千千气鼓鼓地更加夸张地挺胸,他难道看不出她是个发育很全的姑娘吗?
“是说这里吗?”他的眼光忽然没有平日里那么寒冷,稍稍有一点波光荡漾,逡巡在不该他看的部位。
“呐,所以我发育得很全,你不许再讽刺我。”这一退腰上一痛,竟然是碰到及腰的桌子。
“还不错。”他总结道,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薄薄的唇上摩挲,勾起她的下巴。
下巴被他钳住有一点疼,但抗议的话全都被堵在嘴巴里,她的手不安分地抵着他的胸膛。
直到呼吸都消失不见,湮没在热气里。
深沉的黑瞳里方才卷起的迷乱稍稍平静下来,他猛地撤回身体,眼神变得冷冷的。
“但是,也仅此而已。”
“什么……意思?”
“你来安亲王府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我想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端木朝华轻蔑地睨着她的满脸慌乱,果然被他一诈就破绽百出吗?
“你都知道啦?”阮千千嘴一撇,心头打鼓。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来找当初的恩人了吗?可是他到底怎么知道的?她不是安安分分地做着丫鬟,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甚至最近几天都忙着往他的床铺上放毛毛虫之类的东西,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行动。
于是纤眉一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啊,没道理的。”
“你是花山派弟子,一年前才下山回京,师从花山公,对吗?”
全中!阮千千点点头,但脸上疑惑不减,“这和我来安亲王府的理由有什么关系?”是她脑子不好使了吗?怎么也想不透自己的江湖经历和她执着多年的报恩理想有什么关联。
“这不就是你来安亲王府的理由吗?”端木朝华慢悠悠地说。
阮千千嘟起嘴,“什么啊?我前几天给你的鸡汤下的是泻药,不是妨碍智商的药,我脑子清楚得很。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嘛,我虽然是花山派出来的,但是学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我师父也从来不和我讲江湖恩怨什么的。”
“泻药?”端木朝华浓眉一扬。
“啊?”阮千千捂住嘴,“介布四宗点。”
“你在给我熬的鸡汤里下泻药?”冷硬的声音说。
“是又怎么样!”她一定要理直气壮,拿出勇气来反抗暴政,“谁让你把我调到厨房去打下手,我明明是来伺候安亲王妃,充分感受一下有母亲的滋味的,你却让我做粗使丫鬟,跟我来的目的分明南辕北辙了,我不过小小的回敬你一下。”
“很好。”他在椅中坐下,好整以暇的目光让阮千千有点忐忑不安。
“既然你已经清楚我来安亲王府的目的,那么不如你就坦白一点告诉我,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她豁出去了,与其自己找天天顶着这座冰山的压力,还不如让他来告诉她。
端木朝华皱起眉,“你在找的人?”
“你装什么装啊,你不是已经调查出来了吗?我来安亲王府就两个目的啊,一是为了接近安亲王妃,我从小就好美人,完全把持不住。二是为了找到小时候的救命恩人。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是不是那个在我十岁的时候把我从马蹄底下救出的‘王爷’就好,省得我满世界找麻烦。”
“救命恩人?”端木朝华一时想不起,“你不会在编故事吧?”
“编故事也不用把自己编进去,我阮千千虽然有仇必报,但是有恩也会不吝力量去报答。而且,我的恩人有答应如果我能好好活着的话,就允许我找他报恩的。”秘密说出来以后,阮千千忽觉浑身轻松。
端木朝华眼中精光一闪,唇边带出一抹邪魅笑意。
“你确定你没有在编故事?”
“不信就算了,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阮千千的眉头拧在一起,她还一直以为恩人就是眼前这个,如果不是的话,那么之前两次都被人占便宜了?到时候怎么跟恩人解释啊。
“我明明说的是,‘等你再长大些,现在还太小。如果那时候你还活着的话。’。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只要你活着,我就允许你找我报恩。”
阮千千彻底石化掉,他记得自己当初说的话,比她记得还清楚,那么就是说,就是说……
她一直在找的恩人就是他?
“没有想到,你还真的能活到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没办法度过那个冬天。”他的手落下来摸了摸阮千千的脸。
“我说过真的会报答你,我没有失信。”她丢脸地喊得半条街都听见的话,她没有忘记,“那么恩人,你希望我怎么报答你呢?”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好好想过怎么报答我吗?”他确实没有料到,有一天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会走到自己面前来。
“我……”她扭捏起来,脸颊有些泛红,她原本是想以身相许来着,可是这样羞人的话,教她怎么说出来?于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我知道你中了一种毒,我有办法让你不那么痛苦,虽然不是彻底消除,但你也不用再担心会危害到身边人。”
端木朝华的手指忽然在她下巴上收紧了,阮千千皱起眉,“痛……”
“你怎么知道的?”端木朝华可说有点喜怒无常,方才还神色温和,此刻面色又说不出的阴沉。
“上一次在你房间里看到一个叫做‘倩儿’的女子给你写的信,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谁让你那么大大方方地摆在桌子上,我躲都躲不及,就看到了。”下巴上的手稍微松下来,阮千千一口气总算喘匀了。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减轻毒发?”
“很简单的法子,师兄说,只要拿到连心草,把我们二人的血融在连心草煎成的汤汁里,分别服下。以后你每次毒发之时取一碗我的血给你喝就可以让你安安稳稳睡到十六以后。”
他好笑地握住阮千千的手腕,打量她细瘦的腕子,“就你这小身板,取一碗血给我喝,然后我要回馈十碗血来救你吗?”
阮千千撇撇嘴,“你不要小看我,我爹爹一直好吃好喝待我,我身子骨很好的,因为爱美之心才故意保持身材的,如果要取血,我自然会吃得更好睡得更多。”
“我不要你的血,再说连心草也不易取得,你既然看了皇甫倩给我写的信,也该知道,我在服药,每年只在十一月十五的时候方会毒发。这一天躲起来不见人就行了。”他略去毒发时的百蚁噬心之痛不说,看向阮千千的眼光却有些变了。
“连心草就不用你费心,我会解决的。你真的不要用我的法子?我很难才发一次善心的,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我也不着急着现在要你回答,安王爷可以慢慢考虑。”她还在试图说服这个冥顽不灵的安王爷。
“其实你要报答我,可以选别的。我中的毒本不致命,就算你取血给我也不能还报我的救命之恩。”
“还有别的法子吗?”她瞪大眼,该不会就是自己想的那种,她盯着端木朝华一张俊脸,不能克制脸红。
“我想想,那时候虽然你还小,但这会儿已经长大了,是时候可以报答我了。”他仿佛能看透她的脸红下面隐藏的想法,丹凤眼里透出邪魅。
“该不会……该不会……”他要说出来了,要说出来了,要是他真的让她以身相许,她要怎么回答啊,这种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爹此刻不在啊,媒婆此刻也不在啊,她要是答应下来算不算私定终身啊。
“就是你想的那样。”端木朝华笑起来。
“可是这件事我还要和爹爹商量啊!”阮千千嘟起嘴,把衣服下摆绞缠得皱巴巴的。
“哦?也是——”端木朝华曼声道,“尚书千金被我收做贴身丫鬟的事情,是应该知会阮尚书一声。不过此事不劳你费心,本王明日下朝后会亲自告诉阮尚书。”
哈?
阮千千顿时呆住。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把自己卖身掉了吗?而且那人要的以身相许不是成亲而是要她做丫鬟吗?
等她回过神,端木朝华已经推门而出,阮千千咬牙切齿地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体扔到地上,如果他足够命大,就接受她这个金牌贴身丫鬟的周到伺候吧!
“对了,我房里的东西都比较贵重,你可以随便砸,但是会从你的工钱里扣。虽然说是报恩,但本王是个慈善的主子,还是会按月发工钱给你。还有,地上的纸啊笔啊墨汁啊都在你的打扫范围内。至于别的工作,等本王想好再随时告知。”
一根毛笔精准地飞过去,端木朝华躲得更快,无辜的毛笔可怜巴巴地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