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
金发的少年走出了生养他的村落。从托迪斯村稍往南走一点就是一座森林，通常被称为精灵之森。精灵之森并不是很大，但不知为什么树木异常繁盛，野兽也特别多，时刻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有传说是因为森林中居住着一位女神时刻护佑着它，也有传言称有人见过那位女神。不过由于女神什么的是太摸不着边的事，没有几个人相信。
但克雷斯不这么想。并不是因为他特别关注超自然之类，而是因为他在这片森林里确实见到过一般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不过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平时打猎他都会和切斯塔两人一起来，要一个人应付随时可能扑上来的野兽还真有点困难，何况他今天要去的地方是森林的最深处。
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克雷斯今天异常顺利的走过了路程的大半。然而就在他打算把心情放松一点的时候，意料外的事发生了……
“哇哇哇别追过来啊！！不就是不小心把你正在采蜜的花给踩了一脚吗！”克雷斯胡乱挥舞着配剑，不过就算和人对打很顺利，作为攻击的目标，“蜜蜂”也实在太小了点……虽然身上多数地方被盔甲覆盖着，但这也就说明，一旦被蛰到，要肿起来的就是脸！他只得一边继续向前跑，一边挥着剑试图把蜜蜂驱赶开。
“成、成功了……”最终放弃了用剑，克雷斯直接用手套捏死了蜜蜂。“还好不是马蜂……否则招来一大群可怎么办……”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确认了一下旁边的树上没有停着有攻击性的小生物，抛弃同情的在上边蹭了蹭手套。然后他发觉，自己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这片森林里最大的那棵树，就在这前边了吧。克雷斯定了定神，绕过了那个拐角。
仿佛是为了自动表现出差距一样，与猎人们踏出的道路不同的，精灵之森的深处自然而然的形成一大片圆形的空地，只零星的长着矮小的灌木和草丛。正和它仿佛是为什么预留出来的相符，空地的中央有一棵树。然而就算在这有不知多少棵树的森林当中，这棵树也可以再迅速不过的抓住人的眼球。
——那纵与千年老木比起来也过于巨大的、二十几人几乎都无法合抱的树干，瞬间盈满了人的视野；目光向上移动，与之相称的高大树身分出数十条粗壮的枝干，向天穹稳稳伸展。如果站在树脚下、想要穷极它的高度，只怕扭伤了脖子也看不到顶端。
然而，周围的环境有一点是与这棵巨树是极不相称的。
阳光太亮了。
这样的树，本该长出足够庞大茂密的树冠、将一片小小的空地盖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就算不是这样，至少也要可以遮出一片阴凉才对。然而现在，灿烂的阳光直接倾泻到地面上，连一朵娇嫩的花有几个花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棵大树，根本没有树冠。
从蜿蜒在地面上的树根，到默然凝立着的树干，再到保持着伸展的态势静止在空气中的树枝——全都浸没着一片死寂般的枯黄。仔细寻找才能发现的点斑绿色，仅存在于最细的枝桠尖端，小小的叶子是那样的柔弱娇嫩，在微风中仿佛也要发起抖来；再向下一点，稍旧的叶子便已蜷缩起了发黄的边缘。还完全没有长大的树叶，似乎已经在苟延残喘了。
又一片枯黄的叶子摇晃两下，细瘦的梗承受不住轻飘飘的重量，脱离了它尚未熟识的树体，颤抖着在阳光下翻了白。它遮蔽住一缕阳光投下了一道影子，让树下的什么，在一瞬间失却了一分色彩。瞬间过后，阴影退却，和阳光一样耀眼的金色又回来了。
克雷斯早已熟悉了那棵大树，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树下。一个男人面朝大树蹲在那里，他波浪般的金色长发散在有着独特镂空花纹的暗红色披肩上，棕黑色的大披风遮住了他的身形。他的双手相握，双眼紧闭，仿佛在向大树祈祷。克雷斯并未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在一边等待。
片刻后，男人睁开水蓝色的双眼，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材纤细修长，五官精致但面无表情。似乎觉察到了克雷斯的目光，男人转过身来看着他。克雷斯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展颜笑道：
“……好久不见。”
……
阿瑟利亚纪年4291年。
周末休假的米格尔带着年幼的儿子出村游玩，自然而然的来到了离家最近的精灵之森。四岁的克雷斯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尤其是对父亲挥剑的英姿。不过，他们并没有出门多久，轻松的心情就被意外的来访者打断了。
“米格尔大人！！”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冲了过来，声音仓皇，“原来您在这里！王都出现了叛乱者，请您赶快带队前往镇压！”“什么？！”米格尔神色一凛，随即弯下腰对克雷斯说道：“克雷斯，从这里回家的路你认得吧？”克雷斯点了点头。“大人，请赶快！”骑士催促道。“那好，爸爸有急事要先离开，你自己回家去好吗？”说完，米格尔拍了拍克雷斯的头，便转身和骑士一同跑出了森林。
克雷斯在原地愣愣的站了一会，对他来说骑士说的内容还太过难以理解，因此也就不清楚父亲为何抛下自己匆匆离开。不过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就是爸爸不能陪自己玩了，而且还要自己赶快回家去。平时在村子里跑来跑去，也没什么同龄的伙伴，他早就烦了。妈妈平时不让自己出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的机会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于是，带着男孩子天生的冒险热情，克雷斯迈动小小的脚步，向森林深处走去。
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的眷顾般，今天的森林几乎没有危险的野兽出没。一路追着蝴蝶和小鸟，克雷斯开心的在草丛中跌跌撞撞。在扑向一只蜻蜓结果摔倒在地后，克雷斯爬起来，揉揉膝盖，看看周围，然后发现他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四周都是不认识的景色，克雷斯扁扁嘴刚要哭，就听到了一个女性温和柔美的声音。他没来由的觉得那个声音很像妈妈，便没有了哭的心情，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走啊走啊，那个女性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她的声音之外还出现了一个男音，低沉而不冷竣，温柔又带着种优雅。
“……总之，大致就是这个情况了。这样下去，是肯定无法诞生出……”
“这样吗……看来，还需要前往更早的时代去……”
“哇啊……”对于第一次来到森林深处的克雷斯，首先吸引他的自然是那棵尽管枯萎却依然巨大的树，而非树前的两个人影。但他丝毫不加控制发出的惊叹，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们向这边看来。克雷斯并未发现两人的变化，摇摇摆摆地向两人走去。纤细的青衣绿发女子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躲起来；但她面前身披大披风的男子却抬起手，轻轻摇了摇头。
在距离两人还有几米远时，克雷斯不知是感觉到女子的气息与自己熟悉的有很大差距，还是恐惧高大的金发男子，迟疑着停下了脚步。见他这样，那名男子反而向他这边迈开了脚步。克雷斯往后畏缩了一下，但幼兽般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男人是善意的。于是随着男人走来，他抬头看着对方的脸，直到吃力的地步。
对拼命仰着头的克雷斯感到有些好笑，金发男子蹲下身来，虽然仍不能与克雷斯的视线平齐，但至少让他不用那么累了。然后，他用与方才不同的温柔声音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克雷斯……”剑术世家的孩子并未像别的小孩一样，从小就被父母灌输“不能对陌生人说自己的名字”之类的观点，克雷斯很快作出了回答。而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浮上了男子的嘴角。
“克雷斯吗……果然是你呢。虽然有十几年的时间差，但还是很容易认出来啊。”说完，他回头对大树旁的绿发女子说道：“玛蒂尔，告诉我来这个时间找你的，就是这孩子。”“是这样吗……”被称为玛蒂尔的女子扶了扶手中的木杖，从树后走了出来，“那么，不让他看到的话，会改变历史呢……”
“是啊。而且对我来说，他也是重要的希望。”男人看着克雷斯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感激。“可是，我最好不要在人类面前出现。既然在这里迷路的话，应该就是森林附近的托迪斯村的孩子，可以拜托你把他送回家去，我们再来详细谈吗？”玛蒂尔微微蹙起了眉头。
“在那之前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告诉他一些……关于未来的细节。”男人转向克雷斯，带着异常严肃的表情对他说道：“克雷斯，听好。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关系到十亿生命的内容。哪怕你记不住每个细节，也要努力的在脑海中留下印象。好吗？”感觉到面前的男人热切的目光，克雷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的名字……不，这个不说也罢。我是时空的旅行者，在这颗星球上为了寻找大树卡兰而不断穿行。而我今天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我在之前已经遇到了未来的你。”男人看着克雷斯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说出这些话，“是你告诉了我，在这个时间，我可以遇到大树的女神。而正因你的信息，我才得以与玛蒂尔相见，才能了解我所面对的现实。……虽然现在的你并不了解，我还是要说，谢谢。”
“谢谢……？……我吗？”克雷斯疑惑的歪着头。“……是啊。当我初次来到这颗星球，面对着一棵已经枯萎的大树茫然失措时，你出现了。”男人微微颔首。“大树……很重要？”克雷斯似乎依然抓不住内容的重点，但男人对此并不以为意，耐心地继续说下去。
“这种大树不是普通的树，她们名为世界树，能够生产出生命之源——玛娜。其量之大，足以支撑整个星球的生命运行。对目前的我来说，这颗星球上的世界树尤为重要……嗯，其他的，已经告诉过你了。”在克雷斯完全不明所以的状态下，男人便停住不说了。像是听故事的孩子般，克雷斯对中断的内容感到不满：“告诉了什么？我不知道，你快说嘛~”
男人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想知道的话，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吧。”“什么是约定？”“……唔，不知道这个星球有没有这种东西。在我们的星球，大概就是叫做‘拉钩’的存在吧。”“哎？约定就是拉钩钩吗？好啊好啊~我和爸爸妈妈拉钩钩，从来没有输过呢！”克雷斯开心地伸出右手，“那那，要‘约定’什么？”
略一沉吟，男人从右手上取下一只细细的手环，接着右手食指尖上发出淡蓝色的光来，看得克雷斯睁大了眼睛。男人用食指在手环内侧摩挲一圈，那里便出现了两行相对着的数字，字体浅浅下嵌、十分清晰，像是早已雕刻上去一般。他将那个手环交给克雷斯，克雷斯接过去，感觉沉甸甸的。
“约定的内容有三个。第一个是，请帮我保管这个手环，不要被其他任何人看见。第二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说起，爸爸妈妈和好朋友也不行，这是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是，看这边这个数字，等你长大一些就能明白它们的含义了；到了这个时候，请再次来到这里、与我相见，把这个手环交还给我，并将另一个数字告诉我。如果你遵守了这三个约定，到那时，我将会把余下的故事讲给你。”男人说着，伸出了右手的小指，“能做到的话，就来拉钩吧。”
克雷斯把手环收到里层衣服的口袋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是说，要让这个东西和大家藏猫猫，不让他们看见，以后再还给你吗？”“大致来说就是这样。能办到吗？”“嗯！我是好孩子，拉过钩钩的‘约定’，一定要照着做！”克雷斯伸出小小的手指，钩住男人露在有着金色花纹的黑手套外边的小指，虽然只能勉强拉住，还用力摇了摇。
“那么，我送你回家去吧。玛蒂尔，稍后再会。”克雷斯松开手后，男人拍拍他的头，站起身来。然后，他双手伸到克雷斯的腋下，轻轻把他抬了起来，一路从森林的深处走到了森林最外缘。第一次以飞一样的悬空状态在森林中穿行，克雷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十分兴奋，努力挥舞着手臂，试图去触碰那些在刚才看来离自己很高很远的树叶和飞虫。
在森林的入口处，男人把已经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克雷斯放了下来，问道：“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记得！是藏猫猫，不说话和来找你讲故事！”克雷斯仰着脸，自信满满地大声回答。“虽然好象差了很多……嘛，大致来说就是这样。”男人点头的动作慢了半拍。然后，他看向不远处的村庄：“我不能再往外走了。接下来，你能自己回去吗？”“嗯！我不会再迷路了！”克雷斯向村庄跑去，边回头挥手边大声说：“你也要遵守‘约定’喔！到那时，继续给我讲故事！再见！”
“再见。”男人也微微抬起手挥动，一边轻声说道。他一直看着，直到克雷斯的身影消失在村口。
即使迷了路，克雷斯回家的时间仍然很早。米格尔处理完事务归来时，克雷斯已经好好地呆在家里。没有人再问及那天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