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 看不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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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栾为行端坐着身子，手掌仍旧保持了握杯的姿势，忘记收回，哪怕杯子早已成了一堆残破的瓷片。他面上的表情也不是一个惊字就能形容得出来了，应该说，是完完全全傻住了。
栾芸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是比栾为行多了那么一点点的心里准备，还没有傻得太彻底。
唯一算是正常的，只有叶舒城了，他慢条斯理地举起面前的酒杯，浅啜一口，丝毫不受这呆滞的父女二人影响。
窗外传来的汽车鸣笛声，震醒了两人，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栾芸，她霎时涨红了脸，紧张地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叶舒城，你胡说什么！”
栾为行被女儿的惊呼声拉回了神智，却仍是惊得喉咙里只能发出单音。
仿佛早就料到父女两人如此的反应，叶舒城很是镇定从容，笑得温和。
“这……舒城，原来你也是会讲笑话的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这么老成下去呢。”栾为行抓起手边的纸巾，先擦擦额头瞬间冒出来的汗珠，接着又就着那张纸巾，开始擦拭桌面的水渍。仔仔细细擦得干干净净，就连说话的时候，双眼也没离开过桌面，仿佛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擦干这张桌子。
见状，栾芸顺势而上，故作轻松地连忙应和道：“对对对，爸，师兄说笑的，真是的，讲这种笑话做什么，吓我们一跳。”说着，也笑嘻嘻地抽出一张纸巾擦起自己面前的桌面。
“老师。”叶舒城盯着栾为行的脸，唇边缓缓吐出两个字，语气不重，话里的意味却叫人难以忽视。
“你！”栾为行面上表情一滞，笑容突然就僵在了脸上，面对这样的叶舒城，他是再也装不下去了，须臾，从嘴里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栾芸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口，小心翼翼地伏在门边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刚刚爸爸把叶舒城单独叫了进去，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在谈些什么，进去之前一个神色古怪，一个闲适恬淡，总之两个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她在心里暗暗恼恨叶舒城的言而无信，明明已经答应了自己暂时保密的，怎么突然就反悔了呢？
想着，又愤恨地跺了跺脚，真是不该那么信任他的！
回想起刚才爸爸怪异的神色，她不免又有些紧张，叶舒城在爸爸心里的地位不言而喻，那他应该是不会反对的吧？
即使在进去之前，叶舒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她心里仍然七上八下的。
紧张地又朝门缝靠近了些，可惜半个字也听不见。
屋内，两人各自占据房间一角，栾为行坐在单人沙发上，而叶舒城立在窗前，面朝着屋内，阳光从他的背后射进来，将他的身躯笼罩出一层阴影。
栾为行率先开了口，“之前听说你跟徐小姐分手，我其实很高兴，这证明你不想再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下，也不想再任徐英东摆布，我相信你能做回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叶舒城淡然地答道：“我的的确确是在做我早就想做的事。”
“但这不包括把芸芸牵扯进来！”栾为行抢白道，“我早就知道你对芸芸的心思，也相信你懂得把握分寸，你一直做得很好，为什么突然就犯起了糊涂呢？”
迷人之迷，其觉也易，明人之迷，其觉也难！用在此时的叶舒城身上，在合适不过。对于芸芸，他太执着，看不破。
叶舒城当然知道栾为行心中的顾虑，“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所担心的事情，也同样是我所忧虑的。”
栾为行脸上是掩饰不住地忧心，“你别看芸芸这孩子平时不坑不哈的，脾气挺好，可是她特别爱钻牛角尖，钻进去了谁也拉不出来，只能靠她自己想通。我怕她一旦知道所有的事情，你们两个最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与其到时候两个人都受伤，不如现在就……”
“那么我选择继续隐瞒下去，为了这一生一次的机会，我愿意拿出我所有的本钱，赌这一次，如果赢了这一次，我便赢了这一世。”叶舒城转过身，面对着栾为行，表情是无比的坚定。
“那如果是输了呢？”
叶舒城沉默良久，静静地立在窗前，面朝着某一个方向眺望，他知道，从这里望出去，隔了四栋楼房，三排平房，一个教师活动中心，便是栾芸从前的家，那个种着两棵高大的槐树的小院。
那个院子，不知道是不是还在。
岁月就是一把无情的刻刀，改变了这座城市的模样，也改变了每个人的模样。
穿着白裙的女孩，站在高大的槐树下，树叶的阴影笼罩着她，像是从天而降的小仙子。那一幕，是他那段荒芜的少年时光里，最最深刻的记忆。
如果输了……
“只会有两种结局，我只希望面临最坏的状况的时候，我能为自己争取到老师的这一票。”叶舒城的口吻仍然很淡，淡到栾为行几乎听不出话里的渴求。
只是几乎。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的孩子，栾为行心中五味杂陈，在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过后，对叶舒城，他一直是矛盾的。
不论是在他年少轻狂的时候导他回正途，还是在他长大成人后放任自己那么地信任他。
明知是迁怒，他也曾经那么地恨他入骨，可是面对这个少年那倔强的眼神，他心软了。
从知道叶舒城对芸芸的心思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
孽障，躲不过，终究是躲不过。“舒城，你知道……我不可能会同意的。”
叶舒城收回目光，望着他笑笑，“只要老师不反对就好。”
也许一切都早已经注定，命运的轨迹也早已清晰，摆在他面前的，也已经不是选择。
“刚刚爸爸跟你说什么了？”站在江堤边，栾芸忍不住问出悬了一路的问题。
叶舒城低头望着她的脸，眼里似笑非笑，“我还在想，你到底能忍到几时才会问出来。”
“你不要岔开话题！”栾芸一只手往腰上一插，另一只手指着叶舒城的鼻子，嗔怒道：“先前你不守信用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叶舒城双手一摊，做无奈状，“看看，现在是你自己岔开话题的。”
她愠怒地瞪着他，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粉嫩的双颊红扑扑的，江边的霓虹灯闪闪烁烁，照射进她瞪大的眼里，神采奕奕。
叶舒城不禁看得痴了，顺势握住在眼前摇晃的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栾芸一大跳，脸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如此地靠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近到能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动作有多放肆。
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得意忘形了吧，还是现在的叶舒城太过平易近人，才会让她忘了之前对他的忌惮？
“叶舒城……”深埋在他的胸口，她闷闷地说道，“你不是一直不待见我。”
揽住她腰身的手掌一顿，旋即收紧了，傻女孩啊。
不远处几个孩子在广场边的堤坝上放烟火，五颜六色的烟花盛开着各种形状冲入天空，将暗沉的夜色晕染出一片华丽的色彩。
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欣羡地望着空中的烟火，火光在他们的脸上一明一灭。
“哎呀！”她突然惊叫一声，猛地一甩胳膊，狠命拍打着衣袖。
还不等叶舒城反应过来，她哭丧着脸，看着衣袖上黑色的斑点，撅起了嘴，原来是被飞溅的烟花烫到，白色的羽绒服衣袖上留下六七个细细的小孔，斑斑点点的一片。
叶舒城抬起她的胳膊，握着她的手掌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她并没有烫伤后，微微一笑，“这件衣服看来是穿不成了。”
她欲哭无泪，才买的新衣服啊，就这么报废了。
他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补偿你。”
补偿？她疑惑地任由他牵着慢慢朝广场中心走去。
这……就是他说的补偿？
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冰淇淋，哪怕上面多了一颗草莓味的冰淇淋球，也还是再普通不过的甜筒，栾芸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不吃吗？”他好笑地看着她呆呆的表情。
她傻傻地摇摇头。
“那我替你吃。”他抓起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对着那颗草莓味的冰淇淋球咬了下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记起应该保护自己的所有物，佯装恼怒地瞥他一眼，“喂喂，这是我的！”
“是吗？”他眸光一暗，“那还给你。”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一团阴影向自己压下来，双唇瞬间被他柔软的嘴唇所覆盖。她站在那里，仍由他亲吻着自己的双唇，唇齿辗转间尽是草莓冰淇淋的味道，冰凉的和着甜蜜的感觉一波一波地向她袭来。
扣在腰间的大掌越收越紧，将她牢牢地固定在胸前，而她的手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尽然主动攀上了他的后颈，软软地挂在他的颈项上，甚至她的整个身躯也无力地靠在了他的身上，完完全全地依赖了他。
夜色深浓，波光凌凌的江面上映照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两边的河堤上，孩子们快乐地燃起烟花，追逐笑闹。广场中心，幸福的恋人深情拥吻。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地出人意料，对于栾芸如是，对于叶舒城亦如是。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九 看不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