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三渣叔之恋 20 ...
-
20、
生活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目前的状况是:前进,他们逃不掉。无论老毛的勇猛还是邬杰的细致甚至老谢的于心不忍,在绝对强大的敌方面前不值一提。
只能后退,不退不行。
胡因偷偷跳下车,呼喊同伴:“关门,都过来关门!”
原来她装醉。
全无战斗力的邬杰贴在车窗上无力叹息:现在的女人,两斤伏特加没事;死了脖子上一条血肉模糊的大沟还可以当丧尸作威作福。
老谢恍惚了大约三秒,父女亲情的感伤立刻被逃亡的压力顶替,当机立断招呼老毛倒车回退。
不知该感谢胡因的体质还是谢安然深远的战略部署,没有发动追击,他们总算平安退回站内。这一次,三位大叔不再是无害的外人,而是仇敌。
怒目而视的工人们,将他们列为比丧尸更高级别伤害的物种。
坏事做多了,必然有报应。
“没事,往外冲更凶险。你也看见了,控制型有智力,我光看她眼神都忍不住颤抖。不愧帝王级别。”
邬杰的安慰并没有使没勇气开枪的人释怀,一行浊泪划过老人粗糙的脸颊。
“她是我女儿。”
老谢决心说出实话。他怎样伤害女儿进而杀死她,抛却负罪感一心逃命……
邬杰才不关心他悲惨的心路历程。
“你女儿不是早死了吗?看她脖子上的伤口应该是刀斧等锐器的外伤致死,是人命案子吗?她是从太平间蹦出来的还是验尸台?”
老毛谨慎地将消防值班室封锁个彻底,确保愤怒的工人无法冲进来将他们三个大卸八块才插入对话。
“那丫头真厉害,眼珠子蒙了一层雾,还跟能看人似的,扫过来我心慌。瞅她脖子上那么深的伤,该死了才对。”
“死了,确实死了!”老谢跪倒在地,双手掩住老泪纵横的脸,“我杀了她,我亲手杀了她!她是来找我的!”
邬杰和老毛凭借丧尸时代幸存人类的强韧心理素质以及过硬分析能力大约推演事情经过。
“你女儿变成丧尸,所以你砍死了她开始逃命。你早知道人会变丧尸,但是不知道那是丧尸,以为自己杀了发疯发狂的活人而且是亲生女儿。可是你没能真正砍死她,她追寻你的气味从哈尔滨跑到大庆来,还是个硬点子扎手。”
邬杰说着说着不自觉连绿林黑话都翻出来,索性俩老头都懂,不懂也将就悟出来,没跟他挑字眼。
老谢含泪解释:“不,我杀死她的时候,她是个有思维的正常人。”
邬杰全力安慰,揽过他肩膀沿脊柱从上往下一遍遍轻抚:“控制型本来就聪明,可能她刚变的时候和人太像。别自责,她成了丧尸你不能再当她是女儿。”
“我确实杀了她,活人的她。当时她很生气完全不听劝。因为我睡了她丈夫。”
值班室内一片死寂。
邬杰踮脚窜出老远,抱住老毛心怀警惕地看着深陷痛苦绝望情绪无法自拔的杀女老父。
“他刚刚说睡了女儿的老公?”
老毛点头。
“女儿生气他把女儿杀了。”
再次点头。
“咱们这些日子当他面那样那样,挺刺激人的,他什么都没说。”
老毛继续点头。
“太可怕了!” 邬杰拖着老毛退向角落:“咱们俩这些天不顾他心情胡搞实在不够意思,下次千万避开他,免得他触景伤情想起女婿伤心。哎我说老谢,你女儿死了,女婿呢,也变丧尸了?他怎么没来?”
老谢低头暗怒:正伤心呢,配合气氛!
按道理此情此景,罪犯坦然招供,代表爱与正义的群众应该奋勇地一拥而上先将犯罪分子打到臭头再扭送法办。但是老毛和邬杰也是社会主义浪潮下起伏生死经历丰富的人,别人杀女儿干他们何事?尤其现在警察局和法院都歇业了,举国情势一片混乱,尸主天下。
只要老谢不对他们挥刀子射枪子,爱杀谁杀谁,反正一路也没看他少杀。
可是杀人犯拉开了名为悔恨的话匣子,絮叨个没完,翻过来掉过去给自己找借口。
“她把我女婿杀了。安然练过功夫,杀男人也不吃力。我看见尸体,想劝她自首。可我是警察,一辈子不知道送了多少人进号子,那地方哪是人待的。哪怕她不判死刑,判了无期我拼命帮她减刑,少说也得二十年才能出来。到时候四十多岁坐过牢的女人,又是杀丈夫进去的,谁还要她?我想带她逃跑,爷俩亡命天涯去。可她砍我!”
邬杰和老毛专心听他推脱,脑子里的想法出奇一致,不知道是不是肢体接触多了思维越发同步。只想老谢原本是个鳏寡,不担心被丧尸黏上。他们仨人浑无牵挂,走到哪都是家。结果硬冒出个死不干净的女儿,还成了丧尸头,看今天的阵势,指挥若定挥斥方遒,尸中豪杰。
在老谢唠叨了足足三小时后,邬杰递了杯水给他。
“你别想了,没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说白了自私而已。现在又没人管你抓你,忘了吧。当你女儿是一只普通丧尸,找机会弄死她逃命。”
老谢继续沉浸在自我世界,无限凄苦。
老毛上前劝说:“咱咋整,耗在这?你闺女不一般,跟她唠扯唠扯,能不能放咱出去?”
老谢目光散乱地看向丧尸专家邬杰。
“你做梦吧,丧尸也能打商量?谢光逸我告诉你,你没有女儿了,彻底没有!之前你能杀了她若无其事地跑出来抢我车一路逃命,事到如今装什么慈父?踩着自己亲人尸体活命,重点不是死了的人,而是活的人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老毛怕他口气太冲激了老谢,挥手制止。
邬杰一件隐秘心事憋了二十多年,怕浩天看轻自己不能讲,别人更是张不了口。现在有个比他更恶劣的存在,不但不吐不快,说出来还能让老谢舒缓情绪。
矮矮蹲下,一张沧桑的老帅哥脸上神情诡秘:“我也是靠着亲弟弟死了才有今天的风光。死都死了,唯一的价值是为活人做贡献。你真舍不得女儿,刚才怎么不留在外面陪她?”
老谢不哭了。
好奇心与职业习惯同时发作,现在他最想打听打听邬杰做过什么龌龊事。如果杀了弟弟,早进去了,能人五人六当医生,莫非小时候装傻故意把婴儿弟弟摔死独占父母宠爱?
邬杰听了他的假设风度全无,张嘴开始问候谢家祖宗十八代。
“以为人人跟你似的那么臭不要脸,我开解你是谢谢你一路上照顾我让我没被丧尸咬。真当自己挺无辜的?”
谢光逸眉头一皱,正想辩驳。老毛挺身插入二人中间,高声叫喊,分贝完全盖过他们俩。
“都住嘴,不许吵吵!现在咋整,外面的人都给得罪狠了,你闺女守得密不透风,咋逃?”
老谢回想今天突围时的细节,心思骤然活络:“安然没打算要把咱们杀死,她放咱们回来了……”
“停。”邬杰再一次阻止这两个依然对丧尸食人本能不死心的顽固分子,先怒气冲冲直指老毛:“说了你那些鬼画符没用,还不信!除了撒着好看还有什么?”然后狠瞪老谢:“你还不明白吗,生化病毒跟传销一样,都是杀熟,变了丧尸立刻没人性,就像沉迷传销的连自己亲妈棺材本都照骗。你们谁想跟丧尸谈判,立刻去,死干净点,别被咬一口尸变了等我去一人给一枪收拾你们——我枪法不好!好了,喝点水。”
老谢伸手接杯子,邬杰却径直递给没说几个字的老毛。
亲疏有别。
多亏邬杰和稀泥的本事,俩小老头不但放弃和丧尸谈判的宏愿,还安分守在屋里不出去寻晦气。工人们不知什么心态,竟然没打上门,任由他们自成小天地,背靠消防水灌两座,前观小山丘一样的两个硕大储油罐,连呼啸的北方也可以挡到一部分,饮水更是尽情取用。
可是三个男人的生活并不平稳,首先是食物问题。
当初路上洗劫俄货店和食杂店,本打算一路前行随机再抢,却阴差阳错驻扎在无法补给的尸潮里。原本还有胡因藏的粮食作为消耗,现在这妞宁可不要保护和后盾,舍身投入权势斗争,将他们抛弃个彻底。
没食物了,邬杰数着残存的几块正宗俄罗斯巧克力,无比发愁。
“这东西吃多了对牙不好,每天每人只能吃半块。”
这种话哄小孩都不行。老毛无所谓,毕竟常年跑车风餐露宿,饿个两天没啥。老谢可坐不住,张罗半夜去增压站那边偷胡因藏在甲醇罐里的粮食。
“她说那对方不好动,肯定留到最后,咱们去拿出来她一时半刻发现不了。”
邬杰完全赞同此提议,帮他们打气,精神上十分支持。
老谢说,你行动上也该有所表示。
邬杰当即从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和手抚裆部的肢体语言里读出潜台词。
“早知道你没安好心,连自己女婿都睡在这能忍到今天不容易。可是你俩都去,我只能犒劳一个人——抽签。”
邬杰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扭屁股抓出张老毛撒剩下的黄纸撕成条一半攥在手心一半露在上面。
“谁长谁赢。”
老毛稳稳地走过来,扁担一横问他:“你是乐意还是不乐意?不乐意我帮你揍他。”
老谢一皱眉,怎么还是躲不过窝里斗。这俩才认识几天,跟老夫老妻似的一个鼻孔出气。
邬杰笑容灿烂:“没什么不乐意,抽吧,成天憋在屋里无聊死了,不能出去活动至少在屋里运动彻底,免得肌肉萎缩。”
老谢心里嘀咕,眼前这俩人一唱一搭像极了狡猾的犯罪分子。果然随便抽出来,比老毛短了大半截。有猫腻。警官盯着邬杰虚握的手,知道他刚才捏住纸签一头,黄纸又薄又脆,稍微又力马上撕断。老毛抽的时候手松一点,他抽紧一点,毫无悬念。
跟他耍滑头,太平区第一神探又不是瞎子。
不过拆穿也没意义,所谓恩爱事宜无非体现在“恩”和“爱”上。世界末日是用来放纵的没错,可真正甜美诱人的纠葛必须你情我愿。
没爱不要紧,我用恩压死你!让你肉偿。
打定主意的老谢再次旁观二人肉搏。这次不带阴暗的妒忌,看得认真,总结经验:邬杰这熊孩子比他女婿还会折腾,持续三小时,换了九个姿势。不得不敬佩老毛,老大哥,老而弥坚!
“呆会你还有力气扛大米吗?”
他这句话不是嘲讽,是真心。生怕老毛这个战斗主力腿软脚软成累赘。
老毛一脸爽呆了的样子,眯起眼睛对他傻笑。
“行了你们出发吧!” 邬杰冷静下达命令,帮老毛拿起扁担,为老谢递上手套。“要是拿不回粮食,巧克力吃完你们肯定把我吃了。预祝你们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