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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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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倒影年华
“猫和老鼠是做不成朋友的。”
曾有一段时间,这个念头根深蒂固的扎在白玉堂脑海里。
他是鼠,傲笑江湖风流天下无一人的锦毛鼠,理所应当容不下一只猫,而且是入了官家刻意在封号上压了他一头的猫。
他这么认为,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所以初见之时毫不客气的赏了对方通天窟做猫窝,彼时一上一下,四目相对,得意了老鼠,苦笑了猫。
那个时候,全然不曾认出彼此小时候在昆仑山下的天缘,记忆里有这样一个人,但却无法与猫画上等号。
后来虽然缓解了彼此的关系,终还是鼠猫不两立。白五爷干脆放任自己由着性子去做:找茬,捣乱,打闹,变了法子去挑衅。
可渐渐却觉得捉摸不透。
骄傲的展昭,狡黠的展昭,坚毅的展昭,温和的展昭……诸多面孔,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他,哪一个又都是真正的他。
白玉堂开始觉得这个青年有意思。
一个骄傲的人能够欣赏的对手,必然也是同样出色且让人向往的,展昭无疑就是这类人。他有着足够谦和的外表,以及猫一般深藏不漏的爪子——平日里温文尔雅,一旦惹到他,猫爪子绝对比谁都来的凌厉且——出乎意料。
所以随着接触日久,一开始的不解渐渐消弭,时间长了,就琢磨出点欣赏。这点欣赏慢慢扩大,就成了惺惺相惜。
“呐,展昭,这话爷只说一遍。”
那天坐在屋顶上,同饮一壶酒,脊背相靠,白玉堂对着月色,忽然便说了这句话。
“我拿你当朋友,莫让我失望!”
那时背靠着背,谁也看不轻谁的表情。白玉堂想,自己也是足够奸诈的,挑了这么个时候,有意让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赧意。
但随即锦毛鼠心中便唾弃自己,不过是交了个欣赏的朋友,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爷又赧然些什么呢?
“……好啊,做朋友!”
锦毛鼠不知道,此时此刻背后那人脸上也沾染了些欣悦的红晕。他只是浸润在酒意里,感觉到相贴的脊背那里传来安心又温暖的热度,颇为满意的想着:也许做朋友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个含着些许赧然的夜晚对于锦毛鼠和御猫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秘密,除了他们与那晚的月亮,谁都不知道。因为在那之后,两个人并没什么实质上的变化,找茬依旧找茬,吵架依旧吵架,仿佛猫鼠依旧不两立。
——但事实上,从很早以前就在悄然变化,如春夜细雨,无声润物。
然而到了后来,朋友终究没能做多久。
谁也不知道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仿佛一切水到渠成,彼此的目光会在不经意间寻找对方的身影。偶尔一个注目,换来会心微笑;或者自然倚靠彼此,将后背留给对方,一如那个对饮的夜晚。
好的默契并非天生,而是一步一步磨练而来。仗剑,酌酒,快意且自在。那种感觉远非言语所能形容,就如同半身一般,彼此几乎交融了的信任,凝聚了灵魂。
交托了背后,分享了性命,双剑合并之时眉眼交汇之间,渐渐参杂了其他味道。
只是最初,他们并不懂得这究竟是种怎样的变化。
而后锦毛鼠砸了亭柱,而后御猫被迫离京,一连串的遭遇:相聚,相知,从最初的懵懂到后来渐渐了解,终于用近乎于惨痛的方式弄清楚了心中最真切的答案是什么。
原来不是朋友。
不仅是朋友。
接着就是别离。
白玉堂每次回想起那次别离时,最为深切的感觉不是后怕,而是空洞。很难形容那种苍茫的空洞感,如同半身被生生剥夺,再不完整。
虽然有李寻欢,然而内在不是同一个人,什么都枉然。
这种感受白玉堂不曾告诉给其他人,他只是近乎于盲目的坚信他们定会重逢——也许不是盲目,而是对于彼此的信任,难以言说的信任。
所以终于重逢之时,才能够仅凭一声“玉堂”便认出对方。
他上前扯住他的手,不仅仅是确认,还是再不会放手的坚定。
执子之手。
“猫儿,别逃。”
千言万语,白玉堂只说了这一句。
那个时候不是没有担心的,甚至狠下心吻过去时都会忐忑的思索,踟蹰着是不是该放手——那样的时刻,什么人能做到完全有把握呢?人对于自己的心尚且琢磨不透,更何况是在乎的人?
所以事后得了句不痛不痒的“笨耗子”,锦毛鼠欣然认了,左右被耗子捉住的猫也伶俐不到哪儿去。
之后变起,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一如万籁俱寂。
不是结尾,而是开始。
转眼相识已有十七年。
如今红尘淡漠,年华正好,往昔的一切渐渐封存在记忆里。偶尔拿出来品味,有着当时不曾品味出的醇香。
如酒对饮,倒影年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