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绯夏》黑橙

33、相信（修）

　　绯夏是被吓醒的。

　　她一直迷迷糊糊地昏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一个梦又一个梦地沉沦在黑暗中。

　　那个经常梦到的男子身边多了个女人，仍是如同以往，看不清，只大致看得到他们在做什么。如同一个人坐在巨大却空无一人的影院里，绯夏双手环膝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一幕幕画面，久了，竟怪异地贪恋上这样旁观的感觉。那一男一女陌生却又熟悉，让她忍不住想要一直看下去直到哪一刻脑海里突然蹦出“原来是他们”的想法，只是没等她的目的达成，画面猛地一转变成一片黑暗。

　　请你把身体还给我。

　　淡淡的一句女声让她惊得瞬间睁开了眼眸，双眼瞪着室内的黑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半响才平静下来。额头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湿，身上也是一身冷汗，黏糊糊的。绯夏咬了咬唇坐起身打开一旁的灯，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23点。

　　手机的旁边还有一张纸条，长谷川悠理清秀的字迹绯夏并不陌生。

　　你睡得真是有够久了，剑道部的大家先回去了。我接到本家的来电要参加一场茶会所以不能陪你，你就留下来参加网球部的集训吧。PS：柳生学长的话，还是道个歉比较好。

　　她一愣，再次拿起手机，这才看清日期，她竟然睡了整整一天！皱着眉放下手机，脑海里转悠着道歉两个字，她懊恼地闭了闭眼，静静地坐了许久，视线在安静得有些瘆人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起身拿了套干净的浴衣快步离开了房间。

　　旅馆10点以后只开放混汤，绯夏知道，但是她想不到还有谁这么晚会来泡汤，于是没有犹豫就撩开混汤门口的帘子走了进去。

　　意料中的空无一人。

　　不知不觉便忘了时间，待她感到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泡的太久了。站起身的同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她一惊，立即把身体隐入水中，动作太急以致脚底一滑，一声惊呼，整个人已栽进了水里。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手脚扑腾着，突地肩上环上一股力道，身体被拽了起来。

　　“咳咳……”她捂着嘴咳了几下才缓过气来，心底的一丝后怕还未散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后退两步差点又要滑倒。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再一次拽住她的手，待她站稳又立刻放开，那人转过身去，腾腾上升的水蒸气中她还是看清了对方裸露的后背。

　　她顿时就红了脸。

　　“西川你怎么在这里？”男声中带着掩不住的尴尬和惊讶。

　　“……我刚醒有点热就来泡汤了。”

　　安静了两秒，对方才开口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你先离开吧。”

　　动作迅速地离开水池，到更衣室穿上浴衣，迫不及待地走到混汤的门口，她却又止住了步子。

　　还……没有道歉，莫名其妙打了他一掌，还没有道歉……

　　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加上心中的烦躁，一张脸更红了。在门口转了几圈，等柳生比吕士是泡完澡撩起门帘迈步而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犹豫不安、面色绯红的绯夏。

　　柳生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停下脚步，“不介意的话聊聊吧。”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么说，方才在水池中少女不小心的春光乍现现在想起脸上仍是忍不住浮上一抹燥意，昨天她打了自己一巴掌，原本应该有怒气的自己看到她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却是没有了脾气。

　　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要露出那样悲伤的神情，是不是他做错了。

　　绯夏抬眸，视线落在柳生平静的脸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夜晚的蝉鸣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晚间的清风没有了白天炙热的温度，轻柔而舒缓地拂过脸颊，如同母亲温暖的双手抚慰着心灵。少年和少女并肩坐在木质的地板上，看着夜色中的庭院。

　　很怪异，和柳生并肩而坐，这样的他们，一副将要促膝而谈的摸样。只是，就这样静静坐着，似乎也很好，心情莫名地，平静到没有一丝涟漪。

　　“柳生学长，你有没有看过《穿越时空的少女》？”

　　风马牛不相及的开头。柳生愣了一下，顿了一秒才回答，“看过。”

　　“那你……相信穿越时空吗？”

　　柳生沉默，微微侧头看向目光始终无意识地定在地面的少女，海蓝色的发丝遮挡着侧脸，在走廊上悬挂的晕黄的灯光下只能看到少女细长浓密的睫毛缓缓扑扇着，他定定地看着，一时间舍不得移开视线。

　　“对不起，只是突然想起这部电影罢了。还有，对不起，昨天打了你一巴掌，真的，对不起。”

　　柳生推了推眼镜，收回视线，“道歉我接受，但是我想知道原因。”

　　“原因吗？因为——西川绯夏曾经很喜欢很喜欢柳生比吕士，喜欢到失去自我，喜欢到……”消失。

　　“所以，只是生气了，生气你当初没有给我答复，所以，对不起。”

　　少女口中不断重复着道歉，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握紧，少年的双唇紧紧抿起，仍是消不去心头的撼动。从以前到现在，每次收到的情书他都会看，都会一个个认真的拒绝，除了那天。初等部的毕业典礼上他帮一个女生寻回了丢失的钱包，那个女生却被后援团的成员给教训了一顿，烦躁的他第一次将那天格外多的情书看也没看就塞进书包，直到前不久和凌一起整理旧物才发现了其中一封署名为西川绯夏的信。

　　原来她曾经喜欢过他，那一刻的心情他无法形容。凌说，西川和雅治哥哥交往是不是为了哥哥你？他隐去内心那一丝暗暗的悸动，把所有情绪如同凌一般归结为惊疑。

　　所以才把信还给你，所以，想看你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他以为他只是不想让网球部的任何人出一点差错，他却忽略了自己的心，他只是自私地想知道她的喜欢有没有变。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一刻，心隐隐生疼，只因她说“曾经喜欢”。

　　只是——

　　“那么，为什么说我是杀人凶手呢？”

　　绯夏语滞，眼眸和柳生对视着，一瞬间无数的想法在脑海里窜过。

　　把身体还给我。

　　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后背开始渗出一层冷汗，双手紧紧地抓住浴衣的衣摆，她猛然打了个冷颤。这一刻，她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生的渴望有多强烈，她想活着，即使是用别人的身份，即使自私，她想活着。

　　“因为西川绯夏已经死了。”

　　可是，如果，有一天，西川绯夏回来了，苏云夏消失了，在这个世界是不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名为苏云夏的少女来过？那样的自己是不是太悲哀了。

　　想要说出真相，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是西川绯夏，想要有人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她的存在，不是作为西川绯夏而是苏云夏。

　　“我相信。”

　　恍然间，少年的一句轻语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看向他，浅绿的眸在暗淡中散着一丝光亮。

　　“回答你之前的问题，相不相信穿越时空。我相信。”柳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选择郑重地回答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意识到这个问题对少女的重要性，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中作出了一些颠覆自己世界观人生观的猜测。

　　这个世界真的有穿越时空吗？西川绯夏，不，也许面前的你能给我答案。

　　少年的语气很平稳，但是她却相信，他并不是敷衍她，而是真的相信。像是身体里的某个开关被一下子打开，鼻子酸涩起来，她使劲睁大眼眸不让眼眶中的液体决堤而出。柳生一震，没有料到少女竟掉了眼泪，甚至有越哭越凶的趋势，饶是平时再冷静如他，也是慌了手脚，犹豫了下，才缓缓伸手轻轻地圈住少女，无措地重复着：“对不起……”

　　绯夏紧紧地抓住柳生身前的衣服，她抽噎着，声音微微沙哑：“真的相信吗？真的真的相信吗？”

　　“所以我说我不是西川绯夏你也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