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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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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
“老七,几点了?我要巡房!”
“真是问和尚借梳子,你知道我不戴表!”
“巡什么房,我不是在这儿,来来来,饺子,愣着干嘛,快发牌!”
清朗润心的谈笑声打断苏烟的回忆。还是从那半掩着门的病房而来,苏烟拿起纸杯喝了口水,莫名的心绪不宁。昨晚一宿没睡好,居然莫名的梦见苏云。惊醒后,那种不祥的征兆一直如乌云积压在胸口。
兴许是那个Doctor weird的声音让她有莫名的忐忑,她竟是想起他。
“走了走了,把钱全收好!”门终于被吱嘎一声打开,远远的,看不真切,她只依稀见着四个人影络绎走出,两个穿着黑衣,一个白大褂,另外一个居然还穿着病服。这个不守规章制度的怪医居然离谱到和病人在医院聚赌!苏烟很看不惯的摇头,抽回视线。
“沈医生,”一个小护士追上那个瘦高的白大褂,捧着病例开始汇报:“六号房的病人刚才血压又升高了,我给他注射了……”
苏烟的心砰然一跳,沈医生?沈医生?
难道是他?
身后那缓慢带着独特节奏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让她前世的回忆深陷。蓦然抬头,那修长高挑的白色身影闯入眼球,霎那间她脸色都变了,浑身血液凝结。明明是开春的季节,她却觉得冰浸般寒冷。
不足数米的长廊上沈让提着胳膊套上白大褂的一只袖管,胸前的扣子全敞着,在风中轻飘起来。苏烟觉得那片白色晃得眼痛,像三尺白绫直勒住她的喉管。一切就像做梦,他鬼使神差的一个偏头,涣散的目光瞬息凝结在她身上,两只脚像钉在地上,提不起来!
苏烟那日本就穿了白色,又遭医院白光一打,沈让迢迢隔世般望去,她整个人宛如一片白纸飘在空中。
“沈医生,沈医生!”护士不知道叫了多少遍,他这才慌神。
她也被惊醒,怯然后退,返身撒腿就跑。愣了数秒,沈让像受了蛊惑,猝然丢下病例,长腿一跨朝她飞追而去。疾风呼啸耳边,一架病床阻挡住他,耽搁好久,再待他抬头,早已不见人影。徒留两片感应玻璃门空荡荡徐徐阖上。
“谁啊?追那么狠!”贺意深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缓步而来。
“没谁,大概看错了。”沈让蹙了蹙眉,眸色在镜片后越来越暗。
苏烟一路小跑出医院,飞奔在乍暖还春、柳枝萌芽的街头。车辆疾驰着从她身旁呼啸而去。她以为沈让也是一样的,像一场海啸席卷过后便不会再来。
可是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她居然还认得出他的脚步。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每天中午都会从楼梯口传来这熟悉的脚步声,徘徊在家门口。然后苏云便会兴奋得像只云雀,跑到母亲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一阵左顾右盼,然后喜不自抑地兴冲冲而去。她呢?她就伏在窗口,透过紫色的窗帘看着姐姐挽住那个颀长高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拐弯处。偶尔他会抬头,她就躲进新绿的藤萝阴影中。
刹那芳华,原来已经那么久,当她已经把这点点滴滴的追忆湮灭割除时,当她已经把“海啸”之后的残骸破碎重新拾起时,他居然又一次出现!带着那自持不羁的笑再次出现!
苏烟没想到会那么快又去辛恒医院。
晚上,她躺在床上,心不在焉翻着《交际花盛衰记》,她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读这本书了,但是依旧是一个字也读不进。她本就是个心细易藏事的人,更何况今天这足够“精彩”的一天让她简直难以负荷。
有时候她真羡慕祈愿能有种自我解放的乐观。可是她就是有种和自己过不去的执拗,思绪杂芜缠绕心头,一根也解不开。
明天怎么面对庄小姐?楚介扬那边又如何交代?正当她忧烦着,床头柜上的手机乍然一个作响。
“喂?”苏烟接通。
“请问是苏小姐吗?”陌生但甜美礼貌的女声。
“我是。”
“你好,我是辛恒医院的夏晓婵,”苏烟惊得一个凛然起身,“你好,夏院长,对不起,今天我临时……”她正要为自己今天莫名的早辞而道歉,夏晓婵却抢话道:“今天是我没预计到手术会拖长那么久才取消和你的会面,万分抱歉。我已经调整了时间,明天下午5点,苏小姐你方便吗?我很乐意接受你的采访。”
“方便,方便!”苏烟仿佛被天上的馅饼砸到头,“夏院长太客气了,你是救死扶伤,爽我一个约算什么?”
“好的,明天见!”
苏烟真没想到夏晓婵会亲自来约她。她那时旧烦新恼齐聚一处,所以也并未料到这里面会有诈。的确一腔热火地相信了。起床,备案……
等到她第二天踩着夕阳,整装打扮齐整来到辛恒医院,由着护士小姐领路到院长办公室,她万事俱备,自信满满敲开门后,大片玻璃窗外,落霞孤雁齐飞,如血的夕红下高耸如林地楼宇被披上艳丽的瓷红,映着窗前一个颀长挺姿的白影。
“你来了?”玉落寒潭的声音。
苏烟腿下发软,“你……”摇着头,梦游般后趔一步,像踩着棉花般无力。受欺被骗的羞愤与始料未及的意外搅和在一起齐射向她。
沈让回过头,他的眼睛,还是那样亮,像深蓝色大海里的月影。
她欲转身离开,他却抢步快半拍压上门。
“连声姐夫也不叫就走?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他低身逼近她。通体的白色依近她,干净到没有任何衣香,是一种极致到巅峰的清冽。
“我找夏院长,”苏烟正然昂头面对,“我想你不是吧!”
“夏晓婵?她很出名吗?”沈让摇摇头,刻薄揶揄:“放着我这么德艺双馨、悬壶济世的医神不采访而去采访她?要不是你们主编想泡她呢,就实在蠢得人神共愤了。”
“哇!”苏烟一声惊叫:“沈医生你还真是脸皮厚到一定境界!你要被采访吗?好,我现在采访你!这么多年你的那个实验室怎么样了?又成功折磨死几个病人?你怎么还没被吊销执照?”
沈让一肘越过她头顶压着门板,长袍敞飞,凝着她桃腮檀唇吐出刻薄恶言,反而笑起来,“多谢关心,我的实验室很成功。还获得了美国克林根斯坦奖。我现在很红的,你不知道吗?”
苏烟冷笑:“你不知道虾的大红之日,就是它的大死之时吗?”
沈让摇摇头,淡蓝的眸从镜片中闪出浅笑:“你怎么一点不像你姐姐?我记得你小时候挺喜欢我,不是这么刺猬的。”他欲抬手去抚她耳边落下的一绺碎发。
“沈医生!”她厉言伸手打落他,“请自重!”他仿佛没想到,怔在原地。
“你……”她突然被他指尖的一个闪物一晃,炫透进她的晶眸,她痴狂般一把捏住他衣袖不放。
沈让笑道:“怎么?我的手好看吗?”他的指节比普通人长,每一根都纤瘦细长,就像他的人一样。
“这戒指?”她微咬住下唇,紧凝着他无名指上那枚银白色的戒指,如沉疴旧梦被唤起。
沈让挑眉一望,“哦,原来是看戒指,很稀奇吗?你不是也应该有一枚一摸一样的?怎么,这些年有没有物色到要送给哪个混小子?”
苏烟完全对他的戏谑置若罔闻,只怔怔望着那枚银光闪闪的戒指,目色忍痛:“哪里来的?”
“我要说偷来的是不是比告诉你是你姐送我的少让你伤心点。”
“你不配提我姐姐!是你害死她的!你不配拥有这个戒指!还给我!”她伸手就要去抢。
他一甩袖,轻易躲开了,“玩笑也要有个限度,过头就不可爱了。戒指我不会给你的!”
“不要以为假惺惺带着戒指就是忠贞!你敢说,你有对我姐姐一心一意?”苏烟愤然瞪眼狠问:“你敢说你当时没有别的目的接近她?”
“我一直一心一意!”沈让坚定道。玩味的笑痕不见了,一身医袍,莹白若一片皑皑的雪原衬着那一双暗不见底的黑瞳。七个字如钟磬狠狠击打在苏烟心坎。
“苏烟,专一不是一辈子喜欢一个人,而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一心一意!”
她整个骇住,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又把她踢进阴晦的泥淖中。夕阳刺眼的光芒像千万根银针向她扎来。却浇不息她心头深种的愤恨。
为什么又遇上他?为什么?
年少豆蔻时,少女们为赋新词都曾沉痴于纳兰容若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是她却不喜欢那句,而是情有独钟苏东坡的那首《江城子》、情有独钟那句:纵使相逢应不识……
题外话:
阿斯伯格综合症(Asperger syndrome,简称AS)
是一种社交障碍症,又被称作“孤僻的精神病”。患者多为男童,兴趣比较狭窄,很难激起他的兴趣。不跟同龄小孩玩,感情比较淡漠,常常感到不快乐,只会对特定领域的事情表现得特别执着,并在这一领域有着惊人的天赋与博学。运动机能也会显现出轻微障碍,对视觉和背诵方面的表现则普遍良好。
患有此病的名人有:爱因斯坦、牛顿、梵高、安徒生、莫扎特和达尔文,所以它又被称为扭曲的天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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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玫瑰效率还是很高的吧,旧坑还没填平多久这里就来继续挖了。
没错,云烟深处是四个人的名字,和千山暮雪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很善解人意让老七第一章就出来打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