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仙》一昧相思

26、白帝的婚宴

　　“等你一起回去。”
　　纵使婉华看过不少的话本子，也在瑶池中见过不少人间的爱恨纠缠，她依旧认为这句话是她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了，尤其还是出自帝俊的口中，似带着万般柔情。
　　婉华笑得很开心，伸手挽住他的脖子，圆嘟嘟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此时的她并未察觉到，即使在那样的环境里，说着那样动人情话的帝俊，他的心跳却未有任何激烈的跳动。这句在未来日子里，在最痛苦难捱的时光里，一直支撑着婉华熬下去的情话，不过是帝俊天君的随口一说而已。
　　瑶池的水波荡漾，瑶姬站在宫殿的门前遥望着水里的情景，眉梢渐渐浮出一丝冷然。
　　天上的神仙啊，何时才会识得情爱……又或许，这不过是他们漫长生命里找寻到的一点打发时间的乐趣罢了。
　　“主人。”守候在瑶姬身后的小奴探头看了眼瑶池，随后目光却落在她垂落的指尖上，被那一抹红色刺痛双眼。
　　白帝大婚的请帖早已派人送至各位仙家的府邸，也不知是他忘记了还是故意的，帖子竟然还送到了昆仑瑶池。
　　去了便要亲眼见到他另娶他人，与他人甜甜蜜蜜，不去便又是一派流言纷纷。当真是出了个难题给她。
　　瑶姬皱眉看向瑶池的水中，帝俊天君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紧挨着婉华，不知是瞧见了人间什么有趣的景象，两人竟然都笑了起来。
　　小奴也听到从水底传来的淡淡笑声，不过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手里忽然就多了样东西。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竟然是那张请帖。
　　“主人……”
　　“扔掉吧。”瑶姬转过身，缓缓地走进宫殿里。不管她如何对自己说不能再将心放在那个人的身上，但要她亲眼见到他与凤鸿氏大婚她还是做不到。不如就这样吧，两两相忘，再过上几万年或许她的心就不会再因他而疼痛了。而如今就让别人爱怎么戏说便怎么戏说吧，总之只要不出这昆仑瑶池她还是自有一片清净的。
　　小奴看向手里的大红请帖，终还是长叹了口气，让它在自己的指尖燃烧得干干净净。

　　白帝大婚乃是天界的一件大喜事，便是天帝也是极为看重的，早早地就派了仙娥们到白帝的宫内帮忙打理着。
　　那一日，五彩的霞光布满了整座天宫，就连一向高傲的仙鹤们都展动着翅膀在沿途翩翩起舞。身着五彩霞衣的仙娥有条不紊地穿梭着天宫中，捧着仙果布置喜堂的，指引各位仙家到喜堂的，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白帝大婚的喜堂是设在天帝召集仙家议事的大堂内的，以示天界对这场婚事的重视程度，也是给了凤鸿氏一族极大的颜面。凤鸿氏一族是天界内极为特殊的一族，他们擅长各类兵器阵法以及机关制作，他们也并未被纳入天界而是在人间的某个高山深处安居乐业。虽天界已有许多年未再有战事，但近年来魔君后卿一直蠢蠢欲动，也令天界不得不防，因此天帝对于凤鸿氏一族也存了讨好的心，对于这场联姻也是付出了极多的心血。
　　帝俊素来都不是个准时的人，原因无他皆是要让他老人家按时起床着实是个技术难题，且天君的起床气又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这日他却早了半个时辰到达，顿时让一众仙家惊愕地差点掉了下巴。不过没有谁敢上去询问缘由，天君此时可是脸黑得能刮下二两灰了。众仙只得认为一定是天君与白帝交情太好，以至于天君能够打破惯例没有迟到。
　　黑脸的帝俊与这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若不是他随手丢了个礼物当做贺礼，怕是要被当做来抢新郎的痴情人了。
　　少昊见过早到的他也是一脸的错愕，他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你今日为何会早到？”少昊一手搭上帝俊的肩头，同时扫过一遍四周。因这位尊神早到，让不少低品阶的仙家都浑身不自在，更何况这位尊神还一直黑脸，更让不少仙家都怕下一秒就能看到抢亲的最强戏码。
　　如果帝俊抢亲，他们应该站在哪一方呢？帝俊的坏脾气与小心眼，一些老仙家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可是凤鸿氏如今是天帝看重的，届时真闹起来了，天帝或许会偏向凤鸿氏，那么不选凤鸿氏的他们或许会惹上天帝的怒火。紧张地望着帝俊与少昊的众仙顿时脸色急剧变换，真是又期待又为难着啊。
　　婉华从帝俊的身侧悄然钻了出来，凑在少昊的面前得意地瞪着眼。
　　“你怎么来了？”少昊看向这个突然钻出来的小麻烦精，指着帝俊说：“她不是不能出瑶池的吗？”
　　帝俊淡然看过他一眼，将婉华拉到自己的身边，无所谓地说道：“一两个时辰有何难？”
　　有帝俊的仙力帮她支撑，一两个时辰自然不是难事。但为了带她出来就要耗损自己的仙力，帝俊这人何时如此大方了？少昊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与他相识的这万年来都不曾见他对哪个女子有好感，莫非真如传言那般比较重口味喜欢小女娃？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作为一位受众仙尊崇的老神仙，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喜好啊！
　　帝俊才难得理少昊心中的波澜万千，他不爽地拉着婉华自然地走到高位上，在仙娥的服侍下缓缓坐下。按他的作息他真不愿意这么早到，但无奈从未参加过天界聚会的婉华早早地就醒了，兴奋不已地缠着他要过来看看这般盛会。
　　帝俊撑着头假寐，婉华好奇地东张西望。以往她的天地太小，除了那次跟着帝俊去了喾山外就一直被困在瑶池内，若不是还能看看人间的万事种种外，怕真是要将她闷坏了。此番跟着帝俊来参加少昊的婚礼，她自然是处处都好奇，更为好奇的是那位少昊的新娘，凤鸿氏。她倒想看看这位凤鸿氏究竟是怎样的天姿国色，竟能从她三妹手中抢走少昊。
　　想起那道紧闭的宫门，她心中微微泛着疼。她与瑶姬虽为亲姐妹，但并无太多的接触，只是血浓于水，哪怕她们一人将自己关在宫殿内，一人被困在瑶池中，可瑶姬的疼她却是能感受得到的。她在瑶池的水中亲眼看过，那么多次盛装的美艳女子是如何的欣喜而去，又是如何的失落而归，尔后又是极少的出门。仿佛那一朵盛放的莲花，向着阳光炙热地绽放着，又悄无声息地枯萎。
　　她缠着帝俊，非要来参加少昊的婚礼，她想知道她那与嫦娥并列的天界美人是输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
　　她握紧自己的小拳头，哪怕并不具有什么威胁力，她也紧紧地握紧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不似瑶姬的隐忍与退让，如果让她亲眼看见心上人另娶他人，她必定不会让那二人顺顺利利地成婚。
　　想到此，她抬头看向假寐中的帝俊，严肃地面容瞬间消散地干干净净。她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靠在他的身上，浮出浅浅的笑意。
　　帝俊不会像少昊一样的，帝俊是她的，永永远远都是她的。
　　因高座上有帝俊这位老神仙坐镇，便是天帝也不好再拿着架子掐着点到场，也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那是婉华第一次见到这位天界最高的统治者，却不似她想象中的糟老头，竟是位极为英俊的年轻男子。他比帝俊的清冷多了一分平易近人，又比少昊的随性洒脱多了一分肃杀自律，但长相上与两人也是不相上下，比得起的。
　　众仙见到天帝的到来都纷纷起身行礼，帝俊微微抬眼扫过一眼，轻轻颔首便算是行过礼了。天帝也未有计较，在仙娥的服饰下坐到主位上。
　　有这二位，喜堂内的喧杂瞬间就消散了不少。司礼官也有序地指挥着仙娥仙童不断地给众仙上了些仙果，又遣了仙娥去迎接那位白帝的帝后，凤鸿氏。
　　身着大红婚袍的白帝安静地垂手站在堂内，婉华似乎有些错觉，总觉得他有时候在偷偷地扫过她，害得她一直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瓜皮果籽的，使劲在自己脸上擦了又擦。
　　“别擦了，他不是在看你。”假寐中的帝俊伸出手将她擦脸的手按住，语气轻轻淡淡的。
　　他不是在看你，那么他是在看谁呢？是在透过你看谁呢？
　　婉华想了下还是未能想得通，正要张口询问，嘴里却被帝俊随手塞了一个仙果。她瞪起双眼准备开骂，又在对上帝俊那双宠溺含笑的双眼后偃旗息鼓，只得狠狠地咬了很大一口。
　　“哎哟。”她捂住嘴，疼得一张圆脸变成斜脸。偏生这果子汁又多，顺着她嘴流了一衣襟。
　　帝俊捏捏她的小脸，对身侧的仙娥吩咐了几声。仙娥便伸手来牵婉华，婉华望望自己被弄脏的衣裙，又瞧帝俊朝自己点点头，便起身随这仙娥退出喜堂。
　　若是寻常时候，仙人们用些仙法也将衣裙弄干净了，可偏生婉华今日要准备要为瑶姬出面的，特地选了最豪华阵容的衣裙出席。衣裙好看是好看，贵重是贵重，就是不好清洗，即便是用仙法。
　　婉华瘪着嘴，望着自己的衣裙，只怕回瑶池又要被小奴念上许久了。
　　仙娥将她引出喜堂，七拐八弯地到了一处宫殿，便让她稍微等等，自己关门而出了。
　　这天宫豪华是豪华，就是宫殿太多，对于一个路痴来说，还是瑶池和喾山才是能住人的地方。就凭这点，也许瑶姬没嫁给白帝也是幸事一桩。
　　婉华坐在榻上，晃悠着自己的小胖腿，百无聊赖地等着先前的那位仙娥。
　　“听说帝俊天君也来了。”
　　“那是自然，天君与白帝素来交好，白帝殿下大婚这样的大事，天君自然是要亲自来的。”
　　“听说天君是位极其俊美的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若是深情地望上一望，便叫我再下凡我也是甘愿的。”
　　“谁都知道，天君从不对哪位女仙动情的。所以你这心思还是早点灭了为好。”
　　“不对哪位女仙动情？他身边不是跟着个小女娃么？也不知是哪位运气顶好的女子能为天君诞下女儿。”
　　“你瞧见没有，方才天君对身侧的小女儿可是宠溺得要紧。”
　　“自然是瞧见的，若是天君也这般温柔地对我说上一两句话，让我再下凡我也情愿啊。”
　　殿门外你一言我一语，婉华脸色铁青地听着，她努力地忍着自己的怒火，大口地呼吸平息着自己不断上升的怒火。但殿外的人或许是觉得这里并无其他的旁听者，谈话间越来越过分，竟有将帝俊占为己有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