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一百章 最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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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觉得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两天沐子涵越来越不像她自己。穿着的衣服越来越嫩，不是粉红，就是嫩黄，或是草绿，自己最爱的红衣竟一次也没有穿过，据说，是怕显老气。
而且，看起来非常健康，又怕苦的沐子涵却在不停的灌各种各样的药，据说，是之前由于情绪紧张一直没有发作的水土不服犯了。
所以，某一天，他找上了花满楼：“花满楼，你有没有觉得子涵这几天不对劲？”
花满楼却只是淡淡的看了陆小凤一眼，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走了。
然后，他开始发现，花满楼也开始不对劲了。
造船的工作依旧正在进行，君绰和影尘轩依旧不现人影，玄渊依旧老是追着清风，坚持将“烈女怕缠郎”的原则贯彻到底，圆圆早就被洛亦寒接了过来，天天在各个地方蹦跶，被关押的女人很多也在心晴的说服下加入到造船的工作中来。
每个人都在做着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事。
但花满楼却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每天很早起，在沐子涵的房前等她起床，然后和她说说笑笑的，每天和沐子涵一起灌下奇奇怪怪的药，一起看日出，看大海，去爬山，去种花，晚上再一起看星星，谈心事。天天都在笑着，但不知为何，陆小凤看见他们的笑容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反而会觉得淡淡的悲伤。
而洛亦寒每次看见他们，那双冰冷无波的眼睛竟也会出现明显的悲伤。
他们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就好像，好像时间不够用一般。
慢着，对，时间不够用……他回想起这几天被他忽视的细节，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渐渐的戴上了面纱，而且她的风寒似乎一直都没有好过，就算灌下了这么多药，声音依旧是那样的低沉，甚至是温柔和妩媚，现在好像还有一丝沙哑？
而花满楼，似乎眼眶和轮廓更深了，白皙的皮肤竟然开始泛起了一丝古铜色，每天都在刮胡子，
却好像总也刮不完一般……明明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却好像跟他一样一般！
陆小凤想到这里，脸色大变。他就算再傻也知道出事了。
他立即狂奔了出去。
“洛姑娘！”陆小凤赶到了洛亦寒的木屋，她的面前依旧放着一壶清茶，茶香寥寥却没有那一份轻松自在。
洛亦寒抬起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来了。”她好像知道他会来一般。
陆小凤道：“你好像知道我要问你什么。”
洛亦寒点点头：“你是花满楼和子涵的朋友，你一定回来找我的。”
“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中了毒。”
“什么？什么时候中的毒？不可能，有子涵在，还会中毒？”
“若是别人暗算的自然不怕，但是若是她们自己服下的呢？”
陆小凤挑挑眉：“怎么回事？”沐子涵和花满楼都绝不是活腻了的人。
洛亦寒道：“你还记得尚珂那个孩子给花满楼的糖吗？”
“那里面的毒不是已经已经解了吗？”
洛亦寒叹了口气：“三秋叶本来是一种极为好解的毒药，甚至根本不会将它作为一种毒药，因为它的解药在北方实在是太常见了。只是，三秋叶的解药这个南方的岛上并没有。”
“是什么？”
“苹果。”
“苹果？！”
洛亦寒点点头：“但是南方的小岛怎么会有在北方生长的苹果？所以，只有用另一个折中的方法。就是一个人自愿服下三秋叶的花，待三秋花融入血液之后，这个人的血液就是三秋叶的解药。”
“但是，三秋花同时又是另一种毒药。三秋叶三秋花是完全相反的呈阴阳两种属性的毒药，所以，需要血液的综合。花满楼服下了沐子涵的血液，毒固然是解了，但沐子涵却中了毒。”
“难道子涵所中的毒也是一种极好解的？”
“但同时也是这个岛上所没有的东西。”
“是什么？”
“牛奶。”
“牛奶？！”陆小凤觉得今次的对话完全推翻之前关于毒药和解药的认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就是三秋叶名字的由来。中了三秋花，一日就像过了三年一样。然后，就在短短的时间内耗尽所有的青春和生命，衰老而死。人的一辈子有多长？一日三年，子涵中毒之时已快十九，她还能坚持多少天？”
怪不得，怪不得子涵最近总是穿得那么稚嫩的衣服，因为她害怕衰老；怪不得怪不得，子涵在花满楼醒来的时候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其实她并不是在说甜言蜜语，而是实话，一天就等于三年……
陆小凤愣了。时间，和时间的竞赛，人有可能胜过时间？
陆小凤粗略一算，乐观的估计救援的船，或者我们自己造的船，在漩涡打开之时就能准备就绪，再乐观的估计，漩涡在临近月圆之际提前打开，若是九月十二日……那从中毒之日算起，一共有二十二日，也就是六十六年……那时子涵至少有85岁……
那时候的平均寿命是多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古稀，八十而耄耋……就算习武之人寿命延长，八十五也是……何况，这还是乐观的估计。而且，还没有算上在海上的旅程。
陆小凤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恐惧的剧烈的跳动起来了。陆小凤一生有有很多朋友，但也有很多敌人。甚至她的很多敌人在最开始都是他的朋友——这是像他这样的聪明人永远无法避免的。但是，花满楼和沐子涵却和他其他的朋友不一样。
花满楼和沐子涵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相信他，支持他，永远不会背叛他，可以做一辈子朋友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一生难求。
“那子涵喝的药……”
“那是子涵尽自己的能力从岛上所有的药材中挑出来能暂时压制住她体内毒性的药，也许能延长几天。”
陆小凤想起花满楼身上的变化，“那花满楼难道也……”
洛亦寒无奈一笑：“他那样细心的人，他心尖上的人发生的变化他怎么可能没发现？所以，他和你一样，找到了我。”
“你告诉了他。”
洛亦寒点点头：“这样瞒着他不是个好的选择。何况，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迅速的衰老本就是痛苦，但是在自己渐渐变得苍老的时候，自己爱的人却依旧青春，那是更大的痛苦。
花满楼也是个通透的人，他自然也明白，所以……”
“所以，他也自愿服下了三秋花是吗？”
洛亦寒点点头，眼中的遗憾和痛惜是那么的明显。
陆小凤抬脚就走。
“陆小凤！你不该去。你什么也做不了。”
陆小凤顿了一下，又抬起了脚：“我去看一下造船的进度。”
花满楼和沐子涵都是爱花之人。他们的临时居所也会故意选择能看到花的地方。就是现在，花满楼的房间窗前也有一株盆栽的龙胆。
又见黄昏。花满楼依旧喜欢坐在窗前的夕阳下，轻抚着情人嘴唇般柔软的花瓣，领略着情人呼吸般美妙的花香。但是，此时，他的情人就坐在旁边和他一起体会着夕阳温暖，暮风和软。而就算爱花犹如花满楼也不会再觉得有比自己的情人更美丽的花了。
他轻抚着眼前的龙胆，目光温柔似水。
“涵儿，你还记得我们的相识吗？”
沐子涵笑了笑：“记得，怎么不记得？为了一盆野草。”
“涵儿调皮。”花满楼转过身去，想要用自己的手刮刮她的小鼻子，却被沐子涵避了开去。
“……对不起。”
花满楼叹了口气：“涵儿，我并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每一个女人都希望留在自己爱人心中的是最美的自己。可是，现在……她的脸上和手上已经开始慢慢的出现皱纹，皮肤也渐渐开始松弛……如今已过了七天，如今她就是一个四十几岁的老妇人……女人二十一朵花，女人四十就是豆腐渣……
他们之间虽然亲密，却不管怎样总是空着一寸左右的距离，谁也没有挨着谁。沐子涵害怕，害怕花满楼触摸到现在开始老化的自己。
花满楼转过头，道：“涵儿，闻着眼前的龙胆花的味道，我就想起你鲜衣怒马上门她讨债时不可一世的语气。”
是啊，这样就很好，在你的记忆里永远是年轻漂亮的那个我。
“那株龙胆现在还摆在我在碧落岛卧室的床头。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它……”
“会的，一定会的。涵儿不是老说傻人有傻福吗？我们这么傻，怎么会这么短命？”
“扑哧”一笑，“是啊，真是傻，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到这个岛上来受罪；好好的健康不珍
惜，偏偏傻呵呵的把毒药当糖吃……花小七，你根本不需要吞下三秋花的。”
“涵儿，你也不需要吞下的。”
“当然需要，因为你中毒了，我要救你！”
“当然需要，因为你中毒了，我要陪你！”
“花小七……”
“涵儿，我曾对你说过，我要你嫁给我，然后我们要一起慢慢变老……卿已老，我的青春又有何意义？我对你说的每一句承诺我都记得，每一个承诺我都会做到。我只可惜，自己还是比你晚服了两天……”
“花小七……”
“不如你开的压抑毒性的药我暂时不喝了，直到我和你变成一样？”
“花小七，你开什么玩笑！”沐子涵轻喝道，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花满楼立即拉住了手。
沐子涵一颤。
“我没有开玩笑。你若是介意我比你年轻。我可以变得跟你一样老，甚至比你更老！”
“你，你强词夺理！”
“涵儿，若是我变得比你老十岁，二十岁，你还会要我吗？”
“我才不会要你，不会的……”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撒谎……涵儿，你的每一天我都想要参与，你的每一个时间段，我都想要有我的足迹，你的生命我都希望留下我的印记。”
沐子涵觉得自己双颊发烫。她从来不知道花满楼这么会说甜言蜜语，还是对着一个半老徐娘。
“涵儿，每一个你，我都想要了解，即使是现在。”
沐子涵觉得自己的鼻子又堵塞了。
“涵儿，让我抱抱你，让我摸摸你，让我看看你。我多想能亲眼看看你，多想……”他就像着魔了一般怔怔的抬起了手，慢慢的抚上沐子涵的脸，沐子涵颤抖了一下，没有躲开。
他掀开了她的面纱，手碰触到那冰冷的皮肤，她已经紧张的微微浸出了汗珠。
“涵儿……”一句涵儿，其中蕴含的情感却犹如千斤重。沐子涵眼角的泪珠就这么滑了下来——爱情果然是最强大的□□。
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勾勒出她如今的模样。
感受到花满楼小心翼翼的动作，沐子涵突然笑了，笑得很幸福，很甜蜜。
花满楼感受到她的嘴角勾起的幅度，也笑了，笑得很满足，很宠溺。
沐子涵看着花满楼的模样，突然觉得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了……
——有你的地方，就是安心的家。
时间对于此时的沐子涵和花满楼来说不是流水，而是宇宙飞船。
他们的变化太明显，胜于黑芝麻的秀丽乌发，慢慢变得和月光一个颜色，他们的背脊渐渐的有些弯曲，他们的脚步更加缓慢，他们总是相互搀扶着，走到永远不退色的海边，静静的感受海上的黄昏，贪婪的留恋着彼此的时光。
他们的朋友从没来打扰过他们，甚至是避开他们。他们笑得太过幸福，所以，总会让看见的人察觉到美好的短暂，心酸的绝望。心晴说，她怕她已出现在他们面前，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只是，他们干活的动力却更足，他们都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陀螺，疯狂的旋转。
陆小凤的心情自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平静。当他看见眼前离造好还有一段距离的木船，心里的黯然无人可解。
他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忍不住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能干，一直觉得这世上几乎没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陆小凤做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奕展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一起造反，一起奋斗的经历无疑让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他们现在的样子，但是，时间快到了，他们所喝的药虽然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是岛上药材的药材早已用完，不知他们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也许再晚，就见不到了……”
陆小凤几乎就像被针戳了一下的气球，立即冲向了远方。
蓝色的海，白色的沙滩，银色的人，黑色的倒影。
海风拂面，花满楼和沐子涵的头发再一次交缠到一起。沐子涵此时的身影就是一个佝偻的老太太，身影是说不出的苍老和沙哑，连海鸥的鸣叫都让她无比羡慕。
花满楼揽着沐子涵的手都呈现了一种乌青色，瘦的骨节分明。
陆小凤到的时候，才发现不止他，洛亦寒，心晴，严人英，甚至玄渊和清风都悄悄的在不远处望着相依偎着的一对璧人。
心晴伏在严人英的怀中，早已哭成了泪人，洛亦寒的身上蔓延出一种浓重的哀伤，玄渊和清风都微微侧过了头，不忍再看。
今日已是九月十二。
“花小七，我好想家，我想宋爷爷，想琴棋书画，想我的碧落岛，好想好想我的子斐……他今年才十二岁，我若是就这么走了，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的……”
“花小七，我好想身披凤冠霞帔，坐上红花轿，抬进你的家门，我好想真真正正的向花伯伯敬一杯茶……”
“涵儿，为了你心里的愿望我们也一定回去……我也好想，好想骑着白马，担着十里过长街的聘礼，敲响碧落山庄的大门，好想看见爹爹欣慰的笑颜，好想听见哥哥们善意的调笑……”
“嗯……我也好想……”
“涵儿，涵儿？”
“好想……”
“涵儿，你可听见了静姝的声音？你可听见了诗棋的呐喊？……涵儿？”
水天相接处，白色的横帆承载了所有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第一百章 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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