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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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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在宿舍床上醒来。
不对劲。手腕和脚踝传来束缚感。不疼,但没法动弹。
我动了动,睁开眼。
这……
什么情况这是?
四根香槟色丝带,分别绑着我的手腕和脚踝,另一端牢牢系在床头柱子上。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邪门。
我试着挣扎了一下,丝带绑得死紧,但材质顺滑,不算难受。
谁干的?
第一个想到的,是我那帮缺德室友。
她们前几天还起哄,说高数再挂科,就把我绑起来通宵补课。
不至于真玩这么大吧?
刚想到这儿,嘴上传来异样。
我下意识用舌头抵了抵,碰到一片光滑。
是胶带。
我心下一沉。
糟了。
这下是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我拼命偏过头,用眼角往下瞥。
嘴上贴着印着简约几何图案的胶带。
更绝的是,丝带末端的四个蝴蝶结,工整得离谱,大小形状跟复制粘贴似的。
这手法,这调调……
除了喻清和,没别人了。
那家伙,连叠个被子都要叠出棱角。
打个蝴蝶结都像用尺子比着打的。
所以,眼下这情况就是……
我纪星澜,因为高数挂科,被我的女朋友,学生会会长喻清和,给绑床上了。
这场面……简直没法直视。
我想起我和她的那个赌约。
如果我高数及格,她就得穿着猫耳女仆装给我跳段舞。
要是挂了……
我就得乖乖任她处置24小时。
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她戴猫耳的画面,想都没想,就提出来了。
谁想到,我真挂了。
但处置就处置,绑起来算什么?
我以为顶多就是被她按在图书馆往死里学。
喻清和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正琢磨着,卧室门咔哒一声,开了。
我立刻屏住呼吸。
进来的果然是喻清和。
她一身笔挺的白衬衫,袖口利落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手腕。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
她手里,居然还拿着一个秒表。
不是吧,这么专业?还带计时器的?
我看着她一步步走近。明明熟得不能再熟的人,这会儿却让我不敢直视。
她走到床边,垂眼打量我,清凌凌得眼神看得我心底发寒。
她看了一眼手表,接着举起秒表。
“滴”的一声。
她按下计时键,镜片微微反光,声音听不出情绪。
“纪星澜。”
她连名带姓的叫我。
我咯噔一下。
坏了坏了,这是真把她惹毛了。
“赌局惩罚,现在开始。计时二十四小时。”
她推了一下眼镜,“第一项,绝对服从。”
02
绝对服从?
开什么玩笑!
我纪星澜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服从这两个字!
我狠狠瞪着她,喉咙里“唔唔”的抗议,身体用力扭动挣扎。
喻清静静看着我。
直到我折腾累了,喘着气停下,她才淡淡开口。
“看来你精力很旺盛。”
她语气平平,“既然如此,我们开始第二项。”
她转身,从书桌上拿起一叠纸。
我定睛一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那是我满篇红叉的高数卷子。
不是吧,还带公开处刑的?
喻清和拿着试卷,拉过椅子在我床边坐下,利落地拧开红笔笔帽。
“先看第一道选择题。”她的声音平稳清晰。
“这道题考的是极限定义,你错在对ε-δ语言的理解上……”
我整个傻掉。
我以为的惩罚是那种刺激好玩的,结果她给我讲高数错题?
这还不如给我一刀算了!
她清冷的嗓音跟念经似的,听得我眼皮打架。
我不甘心,强打精神,又故意扭了起来。
丝带摩擦着床柱,窸窣作响。
我一边扭着,一边斜着眼睛挑衅她。
一开始,喻清和没搭理,继续讲她的题。
“……所以,x趋近x0时,f(x)极限是A,这结论错在你忽略……”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我扭得越来越欢。
喻清和的声音停下来。
她抬头,默不作声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乐,觉得她终于要破功了,扭得越发卖力。
她足足看了我十秒,放下红笔,推推眼镜。
“鉴于你注意力不集中,严重干扰教学秩序。”
“现追加惩罚条款。”
“干扰教学,总时长延长一小时。”
哈?
我动作僵住,眼睛瞪得溜圆。
延长一小时?
凭什么!
喻清和完全无视我喷火的眼神,直接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个黑色丝质眼罩。
我瞬间绷紧身体,看着她拿着眼罩走近。
“为了帮助你集中听力,屏蔽无效视觉信息。”
她的声音温柔得让我毛骨悚然。
“这个很有必要。”
她俯下身,不容分说地把眼罩罩在我眼睛上。
眼前瞬间漆黑。
我心里一紧,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觉她的呼吸扫在耳边。
“现在,继续。”
03
黑暗中,耳朵变得特别灵。
试卷翻动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看第二题,导数应用……”
我彻底没了脾气。
躺在这片漆黑里,听着她一本正经地讲什么高数天书,我的思绪早飘远了。
忍不住回想,我俩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我和喻清和的孽缘,得从大一社团招新说起。
那时候,我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新生,踩着滑板在校园里横冲直撞,身后总跟着一群瞎起哄的迷妹迷弟。
而喻清和,已是名声在外的学生会会长。
她总是穿着一身正装,戴着金丝眼镜,不苟言笑。
所有人都怕她,只有我觉得她有意思。
一个不到二十的姑娘,干嘛总端着跟个小老干部似的?
学生会不是规定东门林荫道不准骑行吗?我偏挑那儿玩漂移。
果然,把喻清和给招来了。她拿着小本本,就要给我记过。
我一个急刹车停在她面前。
“会长大人,”我朝她扬扬下巴,“别这么严肃嘛。打个赌怎么样?”
她眉头微蹙,“纪星澜,请遵守校规。”
“我赌你今天抓不到我,”
我咧咧嘴,“赢了,你陪我看场电影。输了,任你处置。”
这是我们第一次打赌。
结果,在我以为甩掉她时,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抓住我的后衣领。
我输了。
那天下午,我被按在学生会办公室写一千字检讨,她就在对面处理文件。
办公室盆栽安谧。
我一边写,一边偷看她。
少女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睫毛上。
这家伙不凶的时候,还挺顺眼的。
我故意把笔弄掉地上,弯腰去捡,蹭到她旁边。
“会长,你的字写得真好看,比我那狗爬字强多了。”
她头也没抬,冷冷说了一句,“写你的检讨。”
我碰了一鼻子灰,反倒愈发来劲。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想看看她不一样的那面。
从那以后,我们的赌局就没停过。
赌一礼拜能不能集齐所有院徽,赌我能不能在校庆晚会抢到节目,赌我能不能在辩论赛上驳倒她……
我输多赢少,惩罚也花样百出。
不是帮她整理会议记录,就是绕操场跑十圈,甚至全校广播念检讨。
但我一点也不觉得亏。
每回赌局,都让我多了解她一点。
我见过她喝醉后抱着我嘟嘟囔囔说胡话,见过她为了一只流浪猫弄得满身是泥,也见过她因为我发烧,急得眼圈发红。
这个女人,外表绷得虽紧,其实心肠却软的很的。
04
我俩之间最大的一局,就是高数这次。
之前我就发现了,喻清和这人极度信守承诺。
不管赌约有多离谱,只要她点了头,绝不赖账。
记得有一回,我俩赌谁能先教会一只鹦鹉说「喻清和是笨蛋」。
我什么招都试了,那蠢鸟死活都不开口。
最后我没招,耍了个小聪明,用录音笔放给她听。
结果当然算我赢。
赌注是让她戴着猫耳发箍,在宿舍楼下走一圈。
我以为她肯定不干,这太有损她学生会长的形象了。
谁知当晚,她真的戴着那对毛茸茸的猫耳朵,面无表情的出现在宿舍楼下。
月光下,她那张清冷的脸,配上那对耳朵,看得我心跳莫名加快。
所有人都觉得喻清和古板无趣。
可我知道,她比谁都玩得起,也比谁都认真。
所以,当期末高数眼看要完蛋时,我又找上了她。
“喻清和,我们再赌一次。”
我把一张不及格的模拟卷拍在她面前。
“就赌这次期末考,我能不能及格。”
她平静的看着我:“赌注?”
“我赢了,你就穿上那个……给我跳支舞。”我冲她挤挤眼睛。
她沉默了几秒,点头:“可以。你输了呢?”
“我输了?”我把胸脯一拍,“未来24小时,任你处置!”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脑子进水了。
为了让我及格,喻清和操碎了心。
她给我列了一套详细补习计划,每天准时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按在图书馆座位上。
一开始我还觉得挺新鲜,学霸一对一辅导,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可天天睁眼公式,闭眼定理,没几天我就受不了了。
于是我变着法儿摸鱼。
今天社团有活动,明天肚子疼,后天干脆装死。
考前最后一次冲刺补习前,那帮朋友又打电话来。
“澜澜,城西新开了个Livehouse,今晚有地下乐队演出,来不来?”
我一听,心就飞了。
我对喻清和撒谎,说去校门口拿妈妈寄的东西。
「劳逸结合嘛,冲刺前放松一下。」
我这么跟自己说。
然后就溜了。
现场音乐震耳,人群狂欢,我暂时把高数和赌约都抛在脑后。
直到手机震动起来。
我跑到外面接起,是喻清和。
嘈杂的背景音里,衬得声音异常平静。
“纪星澜,你在哪?”
“我……我在宿舍啊。”我心虚地撒谎。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
“我在自习室,我们约好今晚复习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纪星澜,这是你这个月,第八次缺席补习。”
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却莫名感到一阵冷意。
“赌约,照旧。”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捏着手机,站在喧闹的街边,夜风忽然变得有点刺痛。
05
从Livehouse回来第二天,喻清和就不再催我学习了。
我的世界突然清净下来。
没有夺命连环call,微信也没了动静,我去网吧打游戏,再也没人直接把我拎出来。
一开始觉得没人管,挺自在的。
我还给她发消息,探了下口风。
「会长大人,今天不学习了吗?」
消息石沉大海。
点开朋友圈,却看见她几分钟前刚发了一条学生会通知。
我心里有点没底了。
跟朋友们去唱K,吃火锅,通宵打游戏。
可总觉得差点什么。
唱歌时,我总下意识想,这歌喻清和听了会不会皱眉。
吃火锅时,会习惯性的把她不吃的香菜挑出来。
打游戏赢了,第一个想告诉的人还是她。
直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早就习惯有她管着的日子。
现在她突然放手,我心里空落落的。
考试周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成绩公布那天,宿舍里一片欢腾,只有我心虚得跟做贼似的。
我颤抖着手,点开查分页面。
屏幕上,高数那一栏,一个鲜红的数字跳了出来。
59。
没及格。
我真的挂了。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啥也没想,就一个念头。
该来的,总算来了。
我硬着头皮回到宿舍,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哪怕喻清和要罚我抄一百遍校规,我也认了。
可一晚上过去,风平浪静。
喻清和没来找我,连一条消息都没发。
这种悬而不决的等待最磨人。
我提心吊胆地睡了一觉,再醒来,就被绑床上了。
06
“……所以,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C。听懂了吗,纪星澜?”
黑暗中,喻清和的讲题声还没停。
我忽然有点明白了。
她费这么大劲,是在罚我上次逃了补习,糟蹋了她的心意。
那个赌约在我眼里是游戏,在她眼里是承诺。
我坏了规矩,就得受罚。
这一次,大概真是我做得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