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都逢魔录》西*雪

28、尉迟留原的心

　　他喜欢黑夜，因此即便是在这个模糊了时间概念的地方，他仍寻到了惬意。他微眯着眼，回想着最近的遭遇，忍不出笑出声来。
　　空气细微的流动转移了他的注意，黑暗中，传来一阵低语：“要让她消失吗？”
　　“我既来到此地，自然有我的打算，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是。”又是一丝流动，而后是完全的静寂。

　　突然的光亮让他一时难以适应，映入细长双眼中的是他进入黑暗前最后见过的那名年轻女警。
　　“看来你过得挺不错嘛。”
　　很漂亮的绿色瞳孔，可惜此刻笼罩着一层血色。
　　“我只需要一个理由，必须是你亲口回答我。”他慵懒地说道：“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理由。”
　　“理由？理由！看着我，这就是理由！尉迟留原！”
　　他抬起精明的黑眸，端视眼前一脸讥讽的青年女子。
　　“这张脸是否很像你认识的人呢？”
　　“也许吧。不过，我认识的人不是都在这里的。”他微笑着指了指前额。
　　“看来，你是忘了，彻底忘了……”女子深埋下，以一种哀悼地姿势喃喃念着：“一个深爱你的人，可你却毁了她。”
　　他把双手放在脑后，“铁面无私的冯警官相当富有同情心哪！不过我映象中的你似乎应该只讲公正不谈情义吧！”
　　女子猛地抬头，从牙缝间挤出了带着无比恨意的话语：“被你毁掉的人太多了！你只有到地狱去赎罪！”
　　他报以一笑：“他们都到地狱去赎罪了，”他的话语依旧透着迷惑人心的气质，“那本就是他们该去的地方。”他略微停了下，“若不是这个原因，你会如此迫切地追踪我将近十年吗？想必你也是顶住了不少压力才如愿以偿的吧！”
　　“过程如何已不重要了，因为你已经被我抓住了。我可是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她的表情仿若隔世般的空白，此刻的她仿佛不再是冯希维。她起身走到他的身旁。
　　他偏头问：“那你会如何处置我呢？”
　　女子扯住他的衣领，“我不会弄脏自己的手，让法律来判决你的归宿，我要让你在众人面前认罪。”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他也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们虽然相像，可你不是意达。”
　　从他口中说出的名字使她感觉被电击了般麻木。“不！我就是她！我找了你十年，我要让你受到应有的惩罚！”女子紧揪着胸口，似乎忍受着锥心疼痛，她失控地拔出枪，对着他的脑门。“你以为我死了，可我活下来了。活下来，为了送你进地狱！”她的双眼湮没在赤红中没有焦距。
　　他摇摇头，一把握住近在咫尺的那只持枪的手。“可怜的希维，难道这十年你都活在她的阴影里？”冯希维浑身一颤，紧咬着嘴唇，渗出鲜红的血丝来，不可置信地盯住他。
　　“当年你看不见我，我可一直看着你。”
　　命运有时候会捉弄人，缘份有时候也很伤害人。
　　想他纵横□□二十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又有多少女人为他痴狂。可他偏偏爱上了得力助手冯意达的妹妹。
　　他对那个在茉莉花丛中轻声吟唱的盲女一见钟情。
　　他还没来得及让她也爱上自己，仇恨就横亘在他与她之间。冯意达对他的痴恋得不到回报，发现他爱上别人，以自杀的绝决方式进行报复。
　　这样也好。爱一个人就会有多恨一个人；恨一个人也就会同样的刻骨铭心。所以，他也就得到她的心了。
　　意达死前，告诉了他一个真相。“我们不是人……而是生于沅都洛华圃的花精……你们最终也得不到幸福……呵呵呵……”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不管她是人是妖，她还是冯希维，是他爱上的那个冯希维。
　　“住口！”冯希维怒喝着打断了那弥漫在四周的往昔回忆中。“希维已经死了，得重病死了。”泪水从布满血丝的眼眶中滚落，姐姐死的那一天，她悲伤地昏死过去，醒来之时，她便能看见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默默地看着她，“意达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女人，而我也从不自诩高尚。她遇上我只能是命运的捉弄。可她让你陷入这种痛苦，果真是不可饶恕了。”他扶住冯希维颤抖的肩，“醒来吧，希维，真相由我来告诉你……”
　　他逼视着她，阵述那不为她所知的往事。冯希维握枪的手因内心的震动慢慢垂了下来，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衣襟，她无力支持自己那虚弱的身躯……渐渐地，她昏倒在他的怀中。
　　“希维，希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轻轻地问。

　　“您还有何吩咐？”少年疑惑地问停步的他。
　　他全身淹没在泛着白光的潮湿雾气中，“没什么，我只是在这个熟悉的地方看见了一些熟悉的景象。”
　　吟唱着动听的曲子，安静地等待在盛开白茉莉的庭院中的盲女，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然后，他听见冯意达对他说：“我的妹妹，希维。”
　　雾散了，他看见冯意达幽怨的碧绿眼眸。
　　“是这样吗？那么，让她也看见你吧，如此我也可以永远看见你了。”
　　浓烈的茉莉香味弥漫在他的鼻息间。“你们不会幸福的……”殷红的血泊上犹舞着那最美丽的精灵。
　　“意达，你把自己修炼的灵力全给了希维，使她有了一双眼睛。可是你却让她活在仇恨中了，你可是在为难我？”他缓缓踏步离开冯氏姐妹曾经的住所，嘴角残留着从容的笑意。
　　他会一直等待着复仇者的追寻，期待着与冯希维的再次相逢，直到他厌倦了这个世界。
　　无法忘记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你被捕了！”那个努力装着坚强的希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