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西*雪

63、第十四章 心魔平生

　　宴会结束后的一日，苍桐便以回礼之由，将从六夕带来的诸多奇珍宝物悉数清点，赠与当朝重臣和后宫众妃。重臣中不乏清高之人，苍桐明白对这类人绝不可送重礼，否则人心未得反召来无尽戒备。
　　“廪亲王，犀鸟两对；永宁候，溟山玄剑一把；乐半侯，淡朱池泉酒十坛……”苍桐默默听着纤阿念着礼单，末了，他问道：“郡王，如此可行？”
　　苍桐点头，这份礼单由她亲自拟定，这些人既不可失礼又不可得罪。“其余的，你就根据各位大人所好分发好了。”她起身，让春萤随侍，前往后宫。
　　后宫掌事的据说是琴贵妃，不过以前日苍桐所见光景，怕是辰贵妃最得势。复严太后之处，她并未冒然前往，而是谴人问候，果然太后回音，让她不必参拜，她的心意太后领受。
　　正犹豫着先去琴妃处还是辰妃处。却有一个长相美貌的高挑宫女前来相邀至辰云宫。“辰妃娘娘有请郡王。”宫女在前方引路，步履轻盈，苍桐觉得此女定身怀武艺。
　　“参见娘娘。”不一会儿，辰贵妃那张温柔妩媚的脸便出现在苍桐面前。
　　“快请起。好妹妹，在这辰云宫不必拘束，我不是贵妃，你也不是郡王，咱们以姐妹相称可好？想来你对这宫中的繁文缛节也不甚习惯吧！”辰贵妃笑意盈盈地扶起她来。
　　“微薄之礼，还望娘娘笑纳。”苍桐示意春萤递上准备好的礼物。
　　“妹妹真是见外了。”辰贵妃却看也未看，并让高挑宫女收下。“芹儿，带着这位姑娘下去好生招待。”大概不愿让下人听到她们的谈话，辰贵妃吩咐道。这个女子已对宫廷生活极为娴熟，除了美貌，行为处事颇周密，难怪轩安帝对她喜爱有加。
　　“春萤，你便退下吧！”春萤欠身默然随宫人而去。
　　“郡王可是近日就要返郡了？这一别，还不知何时可再见呢。”辰贵妃言辞温和，不过在苍桐眼中，也只是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罢了。
　　“娘娘所言极是，苍桐蒙圣恩继承王位，自然要用心管理以报皇上的期许。”苍桐不紧不慢地回道，也不避讳。在这深宫中，对女人参政应是极为敏感的话题，也难怪复严太后不肯见她。
　　辰贵妃神色未变，依旧笑吟吟地道：“妹妹可要费心了。六夕物产丰富，得享天成，妹妹一个女儿家确是太辛苦。”
　　“娘娘言重，圣上肯让苍桐治理已是莫大荣幸，何来抱怨？”
　　眼见对话要陷入僵局，辰贵妃微微偏头，向帘内唤道：“轻蝉，还不快让郡王尝尝你的拿手好茶。”
　　珍珠帘后直直走出一个身材中等的少女，容长脸，细眉眼，正是赵轻蝉。她端着一个茶几，上放两个精巧玲珑的翡翠碗。她正视着苍桐的目光，背脊挺得老直，面上还带着孩子般的倔强神采，却让她变得灵动可人。
　　赵轻蝉将两碗放下，拿起茶壶自半空中倾道。茶液竟是黄中带红，落至碗中却澄清见底。
　　“这是‘丰秀’。我这丫头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对这些时有奇思妙想。”辰贵妃端起一杯，递与苍桐。
　　“那是娘娘有福气，本应让这样的灵秀少女侍候。”辰贵妃似乎并不避忌赵轻蝉在身边，让苍桐大为惊讶，她信任此女到这个地步。
　　辰贵妃却立时捕捉到苍桐的些微失神。“妹妹不必想太多，我们今天说的话，轻蝉绝不会透露半句。”
　　原来是辰贵妃的心腹。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如苍桐所饮之茶澄清无比，毫无纠缠万千的杂念。

　　“郡王请留步。”行至玉柳桥，平淡的呼唤传来。苍桐回头，赵轻蝉冲到她面前，把一包东西塞进她怀里。
　　“郢都夜里风大，郡王还是多备些衣物才好。”她扭头就要跑开。苍桐一把拉住她，笑着问：“你从哪知道我畏风寒的？”赵轻蝉没回头，耳根却迅速窜红。“听司律大人说的？”
　　“不是！”少女大声争辩，嗓音极为有力。满脸通红，苍桐一时兴起，很想逗逗她。
　　“这宫中就他一个是莫旃人，除了他还会有谁知道？”少女面上更红了。
　　“我从哪里知道，并不重要！告辞！”赵轻蝉用力挣脱，衣袂飞舞，身轻如蝉。
　　苍桐却记住了提及叶律时赵轻蝉的表情，似幸福又似忧愁，恰如少女患得患失的恋情，却又是那么美丽圣洁，无关相貌，无关身份。
　　“王兄，你会让她得到幸福吗？”苍桐的好心情瞬间暗淡下来，他们是六夕遗族，王兄是人质，尚未能自保。这样的他们能让爱自己的人幸福吗？

　　眼见苍桐笑了，还是那种自然温柔的笑容，琉宇祈书不信地揉揉眼睛，以为是幻觉。等他发呆地盯着苍桐看时，苍桐已然收敛。
　　“八皇子。这群孩子调皮，你可别也跟着闹了，有个闪失，怎向圣上交待。”
　　琉宇祈书正在发呆，冷不防被浇一桶水，一时不知说什么。
　　“你是娇滴滴的皇子！嗯！”颜珠不顾琉宇祈书脸上不断出现的黑线，加上一句。
　　苍桐静静地走开。
　　她不能拥有他的深情。她心中养育的魔鬼从见到阿妈那一刻便开始萌芽了。

　　那日，苍桐自辰云宫出便去了与琴宫。
　　如牡丹般雍荣华贵的琴贵妃让她有一股熟悉感，琴贵妃虽然身着宫装丝绸，簪花佩钗，可眉宇间隐隐有股英气凸现，她是武将之后，本也无可厚非。可让苍桐注意的却是另一种感觉，仿佛，仿佛……
　　苍桐还未来得及判断，琴贵妃就谴退众人，独自坐回椅中，远远看着她，久久不语，让苍桐好生纳闷。
　　“郡王，你明白便好。”七年没听过的嗓音重新出现在耳边，苍桐立刻认出了自己的母亲，不同的容貌，可是她绝不会认错。
　　可她不能喊，即便身边无人，她仍不能。提兰王的愿望早已成灰，可幽明夫人却不肯放弃。
　　“郡王，你要记好，成为一个王，便注定要学会舍弃。”相似的话语，却在苍桐心中犹加一把锁。
　　作一个王。除此以外，她还有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