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轩辕冥歌

99、痛失爱子（上）

　　东冥皇帝秦殇大寿，举国上下，都处在一片欢庆，歌舞升平中。
　　然而，从凌晨开始，秦殇的心中，就一直不平静，他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样，笼罩在心头，是一种朦胧的恐惧，难以言说的慌乱。恐惧源于未知，若是他知道，会在哪里，发生什么事，就不会这样了。
　　宫中难得这样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忙忙碌碌的人群，没有注意一个隐在暗处的蒙面人。

　　在水一方，伊影换上华丽的宫装，对着镜子细细的描摹着妆容。挑眉淡扫，如同远山，凤眼明眸，顾盼间流露的皆是勾魂摄魄，肤白若雪，朱唇一点，仿佛白雪中的红梅一般妖冶。
　　她相信，今日，她一定可以把他夺回来。

　　宴席设立在御花园不远处的太和殿，远远的，能看到今日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美不胜收。祝寿的大小官员，也是络绎不绝。
　　秦殇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地应承着，心底，想的却是自己的妻儿。紫萱推脱身体不适，留在了流云宫，他知道她是不喜欢热闹的场面，儿子女儿都太小，也留在了归云阁。
　　也不知道这纷乱的宴席什么时候能结束，他真的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寿无疆，他都听腻了。他只想听听紫萱的锦瑟，抱着儿子玩闹。宴席上这么丰盛的菜肴，也是食不甘味。
　　易远兮忙着接待客人，他的脸都要笑僵了，可惜没办法，谁让他是秦殇的好兄弟，秦殇不愿意做这些事，他只能代劳。
　　环顾四周，除了紫萱，其他人都到了。晚秋和绝刃照例侍立在秦殇身后，防止有敌人行刺，柳无痕箫烈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可以再第一时间内辨别有没有人下毒。
　　当一袭盛装的伊影出现在殿上，秦殇的眼神闪过一丝失望，看来，紫萱该不会来了。
　　在众人或惊讶或愕然的眼神中，伊影缓缓下拜，“影儿见过帝君，愿帝君福寿安康。”
　　“嗯。”秦殇略一点头，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毕竟，来都来了，紫萱不在，也可以用她来弥补一下心头的失落。
　　伊影的笑容，堪称美艳，可柳无痕总觉得，那笑容中暗藏了什么。
　　除了正在露出微笑的伊影，没人注意，拐角处，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望着她走到本属于“她”的位置上，只是轻轻一叹，便就此离去，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云紫萱，今日，我就要你明白，你永远也抢不走殇哥哥。
　　她原本，也在犹豫到底进不进着太和殿，只不过，当她见到暗处，紫萱犹豫不前的身影后，便不顾一切的走了进来，她一定要争取每一个可以挤走紫萱的机会。

　　他对伊影，真的没有情吗？紫萱不自禁地低着头，缓缓走回流云宫。伊影，比她体贴，比她温柔，比她，更像她。即便自己不愿承认，恐怕在心中，仍是吃味的吧。
　　失魂一般地回到了流云宫，她坐在花架的秋千上，无意识地晃动着。
　　说不难过，说不在乎，可能，都是假的。
　　淡淡的愁绪，笼罩上了她的双眼，她闭上眼睛，扯出了一个笑容，她还真是，犯贱！

　　归云阁，三个孩子无聊地对坐着，大家都在为父王而忙，母后也没有来陪他们。
　　“莫失王兄，咱们玩点什么啊？”秦莫离无聊地嘟着嘴，毕竟是他们都是小孩子，玩耍才是天性。
　　“玩什么呢？云若你说。”秦莫失的表情同样有些失落，他看了看紫云若机灵的眼睛，想必她能想出些什么吧。
　　“莫离哥哥说吧。”紫云若笑得十分可爱，虽然年纪很小，但是她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要不，我们玩捉迷藏吧，我来捉你们。”秦莫离的笑容中掺进了一丝复杂，原本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失落和阴枭。
　　“嗯，嗯。”秦莫失和紫云若连忙点头。没人注意秦莫离的笑容，也没人会懂得秦莫离的笑容有多么意味深长。
　　秦莫离面对着一棵大树蒙住眼睛，说，“你们可要藏好哦，我数一百下，就来找你们。”
　　两个孩子便分头藏了起来。

　　秦莫失偷偷躲在了阴暗的角落里，兀自偷笑，想必秦莫离一定找不到他的。
　　“你叫秦莫失是吗？”一个声音突然从他后面传来
　　秦莫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浑身一颤，他回头，看到一个身形高大，一身黑衣的人，那个人蒙着脸，眼神里折射出精明的冷意。
　　“你是谁啊？是我父王的朋友吗？”小孩子对世界的认识，总是停留在美丽上，他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的眼神所代表的意义。
　　“孩子，对不起。”黑衣人只是用手轻轻一拂，眼神略带了些怜悯。
　　秦莫失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紧接着，头脑一片眩晕，眼前的事物，也全部都在晃动，“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是血夕城外的绝龙谷，正午的太阳，格外明艳，透过树木参差地枝叶，在小男孩与一个黑衣人身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头好痛，秦莫失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阳光让他觉得更加头晕，环顾四周，全是陌生的景物。这是哪里？不是归云阁，不是王宫，甚至，不是血夕城？
　　“你醒了。”黑衣人缓缓解下蒙在脸上的黑布，夜归墨那张深邃的脸露了出来。
　　“你，你是？”好像在哪里见过，秦莫失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杀你的，我们只是想让你母后离开，并不想为难你。”夜归墨懒懒地倚着身后的树，他不想杀了这个孩子。虽然他在战场上可以转瞬夺取千百人的性命，可是面对一个孩子，他真的下不了手。
　　“让我母后离开？”秦莫失皱起小小的眉毛，那眉宇间，颇有秦殇深思熟虑的风范。身为秦殇的长子，他小小年纪，便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敌人之间的计谋。难道，这个人是想抓自己来威胁父王？或者是，知道了他的计划，从而抓走自己，让母后离开父王？无论是那种目的，都让小小的秦莫失幼嫩的心灵发颤不停。
　　不可以啊，自己绝对不能成为父王的威胁，母后也绝对不可以离开！
　　必须逃跑，这是他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
　　夜归墨闭着眼睛，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想法，只是想着，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去宫中带回紫焰情。带回紫焰情，然后告诉她秦莫失的死讯，这样，她就会死心了吧。他当然不会杀一个孩子，但是他可以把他藏起来。

　　黄昏时分，太子秦莫失失踪的事情终于传遍了整个王宫。
　　“远兮，带兵去城外搜山，晚秋绝刃，搜王宫！”秦殇强行压制住心头翻涌的恐惧，他真的好害怕，心头笼罩的一种不详的预感，紫萱跳崖之前，他就有过这样的预感……
　　“王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也许，是小孩子贪玩。”易远兮勉强想出这种苍白无力的理由来安慰秦殇，随即慌张地带着军队离开。
　　“先不要通知紫萱，我怕她担心。”秦殇轻轻地吩咐着身边的人，看到他们点头后，他才微微放心地出了一口气，一瞬间的放松后，仍是无尽的紧张，莫失，莫失，你千万不能有事。
　　其他人能做的，也只是尽快帮忙调集军队搜索王宫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帮秦殇所做的。
　　五年来，秦莫失是秦殇唯一的希望，也是他们大家共同的孩子，他们此刻的恐惧，不比秦殇小。

　　绝龙谷，秦莫失望着那个闭眸不语的人，小心翼翼地向旁边挪动了一下，没想到夜归墨立刻睁开了眼睛
　　“你要干什么！”夜归墨严厉地眼神逼视着秦莫失。
　　“我，我没有。”秦莫失嘀咕着，小心地向四周看了一下，他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得好好看看，免得逃跑的时候迷路。
　　“听话一些，我不会伤你。”对方是个小孩子，耍能耍什么花样。夜归墨也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
　　天色渐晚，天边的云彩，由淡蓝，变成深蓝，再变成浓紫，紫黑。
　　易远兮带着的军队，点上了火把，仍然在城外的山坡上不懈地寻找着他们的王子。易远兮感觉，仿佛回到五年前，他寻找秦殇的时候，那种无望的惶惑。可是，五年前，找回的秦殇，是活生生的，秦莫失……
　　该死！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想，莫失一定会活着的！

　　夜晚中的火光，总是格外明显，夜归墨很快便看到了不远处那成千上万的火光。
　　来了？还真快，那么，他也该去宫里接紫焰情了。
　　秦莫失见他分神，缓缓退后，刚想抬腿逃跑，却又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捉了回去。
　　“臭小子，你还真大胆。”夜归墨用力地拖着秦莫失瘦小的身子，往山林深处走去，他得找个比较隐秘的地方，绝对不能让东冥的人发现他们的王子还活着，否则，紫焰情就不可能乖乖地跟他走。
　　不想秦莫失却一口咬住了夜归墨的手腕，远处的火光，一定是父王来救他了，他不可以让这个陌生人抓走，否则母后就会离开，父王就会被威胁。
　　夜归墨手腕一痛，本能地松开了手，秦莫失接着这个机会，迅速向远处逃跑。
　　“给我站住。”夜归墨怒喝了一声，抬手将一根带有剧毒流霜的银针向他旁边射出。
　　秦莫失被他一吼，轻轻一抖，一个东西从怀中滑出，是母后和父王一起做的哨子……他顾不得一切，俯身去捡。
　　“别！”电光火石间，巨变已生。
　　夜归墨奔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银针没入秦莫失的手臂。
　　流霜……毒如其名，至阴至寒……
　　而秦莫失身带寒毒……
　　他目瞪口呆的时候，秦莫失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没打算杀这个孩子，银针也特意偏离了轨道，可是这孩子却突然伸出手迎上了毒针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