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观纹》钱大钱小

5、第 5 章

　　顾宴初一路脚步不停，到了晴芳榭院门，他犹豫了下，回眸看着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子祁，还是没来得及等子祁先去通报，径直入了院子。
　　直到了内室门口，顾宴初才反应过来站住脚，心里不齿这样的自己，但还是开口道；“知潼，姑娘如何了？”
　　知潼正跪在叶芝面前抹泪，她熬煮好的药水怎么也喂不到姑娘嘴里，就是喂到嘴里，姑娘也不往下咽，药汁还是顺着两腮往下流。
　　听到声音，她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开口，便抽噎道：“姑娘不好了。”
　　顾宴初心一跳，也不在顾忌，直接将内室的门推了开，快步来到叶芝床榻前，看着少女烧的嘴唇干裂，不禁道：“怎么会忽然病的这么严重？”
　　知潼抹泪的动作一顿。
　　顾宴初现在心不在她，并没有注意她的反常，而是拿过放在一旁的药碗，亲自喂起药来。
　　结果还是如知潼那般，药并不顺着少女嗓子眼往下落，而是慢慢溢出唇外。
　　顾宴初凤眸微垂，他没回头，直接吩咐知潼道：“你先去膳房，让他们备些热水，一会儿小姐发汗后要用。”
　　知潼抿唇，踌躇一会儿后，点头道：“那奴婢就退下了，小姐这边就麻烦大少爷照看了。”
　　顾宴初点头。
　　等知潼一离开，顾宴初就将药汁放在床前，先用手捏住叶芝两腮，使她张开嘴，右手快速舀起汤药往叶芝嘴里送，然后松开手让叶芝双唇合拢，最后在捏住叶芝鼻子。
　　昏睡中的少女因为缺氧慢慢皱起眉头，她动了动嗓子，然后轻启红唇，想要用嘴巴重新呼吸。
　　奈何嘴里总有东西堵住她，少女只得将嘴里的东西咽下，然后才能喘口气。
　　顾宴初就是用这样的方法，一口一口的将汤碗里的药汁喂净，等汤碗见了底，顾宴初松开叶芝的鼻子，才算是彻底放过她。
　　药很快就见了效，少女的面上开始凝起汗意，顾宴初见状，将少女盖着的寝被又掖了掖，让她全身都包裹在寝被里，好发更多的汗。
　　顾宴初直在晴芳榭待了两个时辰，直等到正午，膳房送来吃食才起身离开。
　　叶芝觉得自己睡了个好长的觉，只是这个觉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一会儿又喘不上来气。
　　过了好久，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叶芝有些急，她努力睁开眼皮，尝试了好久后，总算能模模糊糊看见眼前的人。
　　“小姐，你醒了！”知潼抬起红肿的双目，开心道。
　　叶芝转了转干涩的眼球，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这是病了。
　　看着知潼，知潼立马明白她的意思道：“小姐，大少爷刚走，他在这儿陪了您半日呢！又是给您喂药，又是给您吃丸子的。”
　　叶芝疲乏地闭了闭眼，知潼贴心道：“小姐，您渴不渴，膳房那边送来的粥，要不要奴婢给您喂点？”
　　叶芝本想摇头，可想到身体是她的本钱，又点了点头。
　　知潼露出笑容，将叶芝扶起靠在床榻，然后取了粥来喂。
　　一日的时间就在叶芝昏昏沉沉中度过，直到晚间，她才清醒些，正在她准备喝知潼喂过来的汤药时，门外又有人声传来。
　　“知潼，姑娘现在如何了？”男子清润嗓音透过门窗传入叶芝耳中。
　　叶芝迟钝眨了眨眼，知潼询问的眼神望向叶芝，叶芝再眨眨眼，忽然像活佛附体一般，自己快速躺了回去。
　　知潼跟在她身边多年，立马明白她的意思，便对着外面道：“大少爷您进来看看吧，奴婢看小姐应该是好了一点。”
　　顾宴初皱了皱眉，旋即推开了门。
　　叶芝虚弱的躺在床上，双目迷离，眸子泛红，顾宴初见此，也没想那么多，伸出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触手的温度较之前好了许多。
　　知潼手里还捧着药碗，顾宴初看了她一眼，问，“汤药还没喂？”
　　知潼点头，又摇头道：“小姐病迷糊了，奴婢喂她药，她不肯吃。”
　　顾宴初垂眸看向叶芝，默然道：“我来吧。”
　　知潼立马乖乖将药碗递到他手里，然后看了叶芝一眼，随后出了房门。
　　叶芝虽然浑身酸软乏力，看起来迷糊，可实际头脑还是清醒的，仗着自己现在是个病人，又听知潼说男子在她这里待了半日，叶芝开始闹腾起来。
　　看着拿着汤匙朝她唇边放的男子，叶芝歪了歪头避过，顾宴初一顿，随后执汤，朝着她避过的方向喂去，可叶芝还是偏头躲过。
　　顾宴初看她双目睁开，便放柔声音道：“听话，把药吃了。”
　　可叶芝却皱眉，喃喃道：“脏，难受。”
　　顾宴初眼里闪过困惑，又试着解释道：“这药看起来颜色灰沉，可实际是知潼亲手熬的，她心向你，定好好处理过药材。”
　　叶芝还是摇头，“漏，脏。”
　　顾宴初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道：“若怕漏了汤药，我扶你起身？”
　　少女微弱的‘嗯’了声。
　　顾宴初放下汤药，动作放柔托起少女后背，轻握她的手臂将她扶靠在靠背上。
　　少女身上盖着的寝被滑落到她的腰间，里面着的是轻薄的寝衣，顾宴初眼神躲闪，垂下目光将寝被重新拉到少女身上，才抬起眸子。
　　等他做好这些，再次将汤匙递到少女唇边时，少女还是皱眉，“苦。”
　　顾宴初抿唇，默了默还是道：“知潼，有没有蜜饯，去取些过来。”
　　知潼应声。
　　等将蜜饯取回，顾宴初再喂药时，叶芝总算不折腾了。
　　看她这世如前世那般，对于喝药都是如此排斥，顾宴初又想到前世被她偷偷倒掉的汤药，不禁皱眉吓唬她道：“你这次风寒入体，若不好好吃药，以后必然落下病根，到时若想治就麻烦了。”
　　叶芝也明白事情的轻重，只是为了让顾宴初多来几趟，她还是故意当作不在意的样子，顾宴初无法，只得道：“你若好好吃药，等什么时候身体好了，我带你出府转转。”
　　即使是病弱，听到这句话，叶芝耷拉的眉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喜色，她从进入公府起，这么多年还从未出过府。
　　这个诱惑对于叶芝来说，甚至比让顾宴初多来几趟晴芳榭的诱惑还要大。
　　自今日后，叶芝对于喝药、喝粥、喝补汤都用心了不少，国公府的大夫医术好，叶芝又年轻，积极配合下，叶芝的身子很快就好了起来。
　　还不等叶芝差知潼去松芝轩那边说一声，知潼又从膳房那边给她带了个消息来，“小姐，红儿姐姐怀孕了！”
　　叶芝抬起眸子，沉下眉眼，“昌茂的？”
　　知潼为难地点头，府里昌茂仗着安嬷嬷是夫人身边的老人，自己又管着膳房，暗中做下多少欺男霸女的丑事，这些府里人都知道了，只是没想到，那时指证昌茂最凶的红儿，却在昌茂被逐出府后，有了他的孩子。
　　虽然府里人都知道红儿是无辜的，可这个年代，对于女子总是苛刻的，虽然她无辜，可未婚有孕说出去，终是个丑事。
　　“小姐，我想去看看红儿。”知潼道，她们以前过的不好，还是李嬷嬷和红儿姐姐，过一段时日就给她们留些好菜，才没让叶芝和叶宥安损了身子。
　　不过知潼也知道，她是小姐身边的丫头，做的一切事都代表着小姐，现在府里嘴碎的婆子，暗中不知如何编排红儿，这个时候凑上前，定会被人暗中攀扯。
　　叶芝虽然怨着这座侯府，可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也是感恩的，她想了想道：“府里的那些都是见风使舵的，这样，你用银子去膳房换些鸡蛋和石蜜，在买些滋补食品，我同你一起去看看红儿。”
　　国公府主子少，就是加上叶芝和叶宥安，偌大公府也就只有五个主子。
　　膳房为了让主子们能随时吃上各种吃食，总是会额外在灶上温炖些吃食，这些东西，若主子不需要的话，使些银子就可买回。
　　叶芝虽然觉得现在待遇好上许多，可也没有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公府小姐，毕竟顾家族谱上，都没有她和宥安二人的名字呢。
　　知潼犹豫，“这合适吗？”她可是小姐，哪有小姐去看婢子的说法。
　　叶芝却挥手让她赶紧去膳房，知潼只好应了。
　　到了倒座，知潼领着叶芝直接朝红儿的住处过去。
　　红儿原先是膳房的大丫头，她的住处是两人一间，叶芝她们过来时，正好听见另一位大丫头正奚落道：“昌茂掌事原先多疼你啊，你非要去告发他，这下好了，外室都做不成了，还挺着个孕肚惹人笑话。”
　　知潼斜了那个出声的大丫头一眼，这个人以前就是昌茂的人，每次看红儿姐姐给她们打膳多些，她嘴上都会挖苦几句。
　　偏偏还好吃懒做，一门心思巴结昌茂，若不是长得不行，以她上赶着的劲，恐怕昌茂早给她弄到外面养着了。
　　知潼轻咳一声，将路给叶芝让了出来，叶芝踏进房间后，知潼便直接赶人道：“我家小姐来看看红儿，其他没关系的人就自行离去吧。”
　　那人显然没想到叶芝会过来，神色不自然的离去了。
　　红儿本来如木头一样，任那人如何说都没抬一下眼皮，听到知潼的话后，她才像活了回来。
　　“......小姐。”红儿愣道。
　　叶芝走到她跟前，看向她还未显怀的肚子，道：“多久了？”
　　红儿低下头，黯然道：“两个月了。”
　　叶芝点点头，并不与她扯别的，直接道：“这时候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赶紧想好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到底是生下来入了奴籍将养着，还是快刀斩乱麻，就此将前尘做个了结。
　　红儿是个聪慧的人，此事她已经想了一个晚上了，这时候心里也已有想法，只是还是道：“我害怕。”
　　“是害怕流言蜚语，还是害怕命悬一线？”
　　“害怕......”红儿抖着声音道：“害怕命悬一线！”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她就会想起昌茂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可她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她不敢保证孩子出生后，会如其她慈母一样对自己的孩子，所以宁愿他别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这个世界的闲言碎语所累。
　　但是她也害怕，害怕自己没挺过去，就这么离开，一想到这儿，她就不甘心。
　　叶芝明白了她的想法，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做了决定，那我就去求夫人一趟，让她给你找个精通此举的大夫，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到时才有身体扛下去。”
　　红儿愣愣看向叶芝，半响，红了眼睛，“红儿记住了，红儿谢小姐救命之恩！”
　　叶芝点点头，没在多做停留，起身就往浅月居而去，这种事情，多拖一日就危险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