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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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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就离奇在,谢璟言并未认下此事,他倒是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似往常一般嘴角微微勾起,漂亮的眼睛里尽是讽刺之色。
虽然众人心里觉得按亲王往日恣意妄为的行径,能干出这事来也并无不可能,但是文帝敲定此事有疑,却又终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在国书里又加了许多恩惠,以作安抚。
西域使团气愤地签了协议,等公主伤势好转后便立刻启程离开了。此事确实不太光彩,圣上有意压下风声,朝中人也不再有人敢明上言论了,只当眼观鼻鼻观心。
宋行洲听及此皱了皱眉:“着实有些难以收场,但国书也已签了,又没有确切证据指明确是亲王所为,西域国主纵使再气,也不至于禁了这商路往来。”
方远叹了口气低声道:“是啊,本来也不至于闹到这地步,可是偏偏,那位西域公主桑依娜,在出域的最后一段路,也就是宁州城十里外的一家驿站,被杀了”说罢似是头疼地厉害,抬手用力按了按眉心。
宋行洲闻言猛地抬头:“什么!她死了?还是死在境内!”
谢君奕眼里也是一片讶然之色,是啊,使团在境内遇害都是归南照负责的,更何况,死的还是位公主。
方远叹息着抚额:“是啊,消息传回西域,那边都气疯了,哪里还管什么国书,要不是实力悬殊,估计这会都已经发兵打过来了。”
谢君奕微微凝眉:“此事恐怕不适合传出去”,他想起原来客栈的小二,以及城中百姓,虽然忧虑但并没有惊慌之色,应是并不知道这回事,否则全城都该要人心惶惶了。
方远:“谢公子思虑周密,正是如此,宁州城地处偏远,百姓闹开了更易出事,下官当时刚得知此事便立刻下令封锁消息,再一纸飞书传于京城,京中也是秘密派了人来西边欲再次和谈。”
听及此,宋行洲有些奇怪道:“既然京中派了人来,为何这么久了还是这般光景”?西域再生气,难道会为了一个公主放弃大国利益与安稳么,按谢辞书的品性肯定会拿出十足的诚意来补偿他们,西域给个台阶应该顺势就下了,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
方远听到此更是有难言之隐一般,神色间有些隐晦,一副快憋出内伤的样子。
谢君奕看了他片刻,一语切中要害:“可是派来处理这件事的官员有问题?”
宋行洲点点头,文帝没问题西域没问题,那这问题只有可能出现在派来议和的使臣身上了,他看向方远:“陛下派了哪位大人来?”
方远都快哭了,他拍着腿满脸愁容:“是普通大人还就好了,偏偏是亲王殿下亲自前来。”
宋行洲一震,转头看了谢君奕一眼,黑色的瞳孔中尽是不可思议,谢君奕闻言亦是愣了神。
宋行洲面上有些古怪:“他?完了,他能谈得拢才有鬼了。”
谢君奕看着颇为义愤填膺的宋行洲一眼,有些哭笑不得,转头看向方远,温声道:“亲王殿下在此事中本就身份暧昧,陛下怎会派他来?”
方远嘴角牵起的笑容更为苦涩了:“本来是派了苏大人,但是听说亲王殿下亲自向陛下求了道旨意,便随着一道前来了。”
三人心下明了,谢璟言都亲自来了,使团的大臣又还有什么说话的份,一切不都得随这位亲王殿下的喜好来安排。
谢璟言脾气来了恐怕连一国安危都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这小小的宁州城,方远只叹自己势微力薄,天天盼着谢璟言赶紧传了陛下的旨意解决了这事回京去。
拖的越久,关隘一日不恢复开放,商路难以通行,最先苦的都是宁州城的大小官员和百姓啊,他身为一方父母官,自是要为这些事情操心的。
方远为此事愁了数月,头发都白了好几根,现在还是只能叫苦不迭。
宋行洲似是气极,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恨恨道:“谢璟言这败家玩意儿,成日不着调就算了,还尽干些破事。”
方远面色一惊,心道清云座下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是当真敢说,正欲开口,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道不辨喜怒的嗓音:“说谁是败家玩意儿呢,没大没小”
厅中跨入一双长腿,入眼是勾勒着金丝线的华贵靴子,一袭深蓝色长袍裹挟着来人精瘦挺拔的身体,折扇翩翩,深邃的眼下鼻梁高挺,唇色微红,明明眼里漾着温柔的笑意,嘴角却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让人一眼望去觉得温柔又冷漠,矛盾感极强。
宋行洲一顿,转头看向来人,方远反应更快,立刻上前行了一礼:“殿下”
谢璟言淡淡地嗯了一声,用折扇微微抬起方远的手,然后走到其余二人面前,先是对着脸上怒气未消的宋行洲微微俯身,笑眯眯地道一句:“阿行,好久不见了呀。”
宋行洲看着面前人的笑,微微有些恍惚,他确实很久没有见过谢璟言了,他以前被那不着调的老爹丢到故友军中,本就孤立无援,结果还碰上了谢璟言这个但凡闯祸必要拉一人垫背的混蛋,他小小年纪简直受尽了这魔头的折磨,要不是营中还有人能治他,怕不是他真的要翻上天去了。
思及往事,宋行洲冷冷地哼一声便转过头去,并不领情,而且一想到宁州的事就更不愿再看面前人一眼。
谢璟言得了他冷脸也不在意,起身看向了旁边的谢君奕,似是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般点点头,眼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开口道:“这便是君奕了吧,果真如他所说,已然是君子模样。”
宋行洲瞬间回头:“你见着他了?”
谢君奕不动声色地看了二人一眼,起身向谢璟言行了一礼道:“承蒙殿下夸赞,羞愧难当。”
谢璟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也不回答宋行洲的话,迈着矜贵的步伐向着主位走去,转身优雅地撩开一边袍角坐下。
方远感觉自己快被冷汗浸透了,他搞不明白眼前这些人到底什么关系,看到谢璟言落了座便赶忙上去为这混世大魔王斟茶,这位主要发起脾气来给他一万个脑袋也扛不住。
谢璟言饮了茶,看到宋行洲蹙起的眉头,颇有些好笑道:“别急啊阿行,难得见一面,何不与我好好叙叙旧。”
“谁与你有旧要叙”,宋行洲闻言没好气地撇开脸,他跟谢璟言没架吵就不错了。
谢璟言对他不善的态度恍若未闻,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你们二人怎么来了宁州这小破城,荒郊野岭的,有何可玩的,无事何不上京都玩去,那儿才叫繁华热闹,美轮美奂。”
好一个小破城,好一个荒郊野岭,方远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位亲王殿下气得撅过去了,要不是亲王殿下您本人在这不配合,宁州早恢复昔日的辉煌了好吗,方远简直气得想哭。
看宋行洲一脸黑色,方远更是郁结之气尽在眉宇,而亲王殿下的话可不能落在地上,谢君奕只好答道:“承蒙殿下挂心,只是家师有令,轻易不得入京,我二人本也只是四处游历,行经之路不在繁华与否,心有四方,遍地皆是人间。”
“哦?”谢璟言歪了歪头,眼中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不轻易入京么”,家师?李允?李允竟把他收做了徒弟,也不知是脑袋哪根筋搭错了。
谢君奕垂眸:“恐是怕我们被京城风光迷了心,再难见城外百姓疾苦,入世容易,再要出世,便愈发难了。”
谢璟言看着眼前身姿卓绝之人,谢君奕看似温和恭敬,语气却不卑不亢,而且前两句,怎么听着都像是在指桑骂槐。
宋行洲也在这时正色开口:“谢…亲王殿下,宁州这边的事不能再拖了。”
方远在旁边默默点头,真的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啊,别说恢复昔日繁华,再这样下去,宁州都快要断粮了。
主位上端坐的人姿态悠闲地喝了口茶,随即无所谓道:“好啦,我也玩够了,明天就去把他们打发了”,见宋行洲仍是一脸怀疑的表情,他挑着眉笑道:“怎么了阿行,你不信我?”
他略一转头,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笑吟吟地对宋行洲说道:“不放心的话,你和我一块去?”
“不了”,宋行洲果断拒绝,谁要去看这个混蛋作妖,他冷着脸:“此事你心中有数就好,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多留了”,说罢拉着君奕转身便要离开。
谢璟言在后面悠悠地开口:“你们这是打算要去哪?”
宋行洲身形一顿,随即头也不回地丢了两个字:“沧州。”
看着他们离开后,上座的蓝袍男子也收起了惯常的笑意,神色慢慢沉静下来,他轻声呢喃着沧州二字,似乎微微有些愣神,随即又兀自笑开了:“竟然是沧州,哈哈哈”,谢璟言笑着摇摇头,在方远难辩的目光中踩着优雅的步调出去了。